她对陈策满怀敬意,自忆往昔磨难重重,却难及陈策之淡然处之。+2¨3·d·a¨w¨e_n.x~u.e~.!c-o`m\
昔日常怨天怨地,日久方觉徒劳,然此悟得之途,既长且艰。
陈策年少,却神色自若。
若体魄健全,何其美满。
奈何世事弄人,苦者愈苦,首至心灰意冷。
此番,命运似遇劲敌。
陈策小院内灯火璀璨,餐后洗涤完毕,步入厢房。
吴娘子频频探视,心系陈策,必亲眼见其安好,方安心刺绣。
往昔早睡以节油,今夜则挑灯至深宵。
陈策埋首书房,虽览西大名著,却无力创作。
幸有系统所赐《再生缘》存于记忆,唯抄写以度日,迫不得己。
宁大人所赠十亩地,收益尚待时日,故续撰《再生缘》第二册。
初撰第一册时懵懂,轻易售得十银。
此番欲改策略,与书铺共利,以求最大收益。
明小说市场,他初时茫然,渐知有买断与分成之别。
第一册销量尚可,第二册议价有望。
惜乎陈策罹患肺痨,不宜熬夜,日书甚少,且古文繁难,唯徐徐图之。
是日书数篇后,另备空白本,拟明日赠朱厚照,略表心意。
夜深,陈策熄灯安寝,望外,见邻舍灯火亦熄。
翌日清晨,陈策早起洗漱,吴娘子来访,问候其体况。
陈策忽忆昨日诊金未付,急询费用。
吴娘子言不过百余文,让他随意给百文。
陈策深知不止,取二百文予之,吴娘子坚辞,首至朱厚照至,方羞涩收下,似恐生误解。
朱厚照负手,刘瑾携母鸡两只,笑曰:“小恙无碍……小郎君,我家爷言出必行,瞧,你的鸡。”
陈策坦然受之,命刘瑾置鸡于篱内。
见陈策尚未准备饭食,朱厚照急不可耐地说:“咱们外出用餐,我请。”
时间紧迫,郊外之行尚未启程,若能迅速往返,或许能赶上焦芳的授课。
朱厚照对焦芳亦心存敬畏。\萝!拉\小_说~ _蕞·鑫¢漳?洁-庚!辛·哙^
陈策让朱厚照稍等,自己提起装文具的小篮。
朱厚照不解地问:“这是要去哪儿?”
“罢了。”
他转而朝刘瑾使眼色:“愣在那儿干嘛,接过来呀!”
刘瑾迅速接过陈策的小篮。
在正阳大街的汤包店,朱厚照大口享用汤包与咸豆腐脑,而陈策则选择甜豆腐脑,举止温文尔雅。
他取出账本,询问汤包价格并记录。
朱厚照虽感疑惑,却也未细问。
陈策不急于去郊外,接着走访布店,详细询问布料与棉花的价格。
之后,他又前往骡马市和粮店,一一记下商品价格。
朱厚照满心疑惑,却觉得陈策与人交往的方式很特别,若是自己询问,恐被误认为是商人。
而陈策却能与店家谈笑自如。
最终,朱厚照忍不住问:“你到底在做什么?不是说要看你的田地吗?”
陈策笑道:“你可知一匹骡子现今的市价?”
朱厚照和刘瑾皆一脸茫然。
陈策又问:“弘治年间米价几何?”
两人更是哑口无言。
他们哪知道这些,在东宫向来生活无忧,从不关注物价。
“我记下这些价格给你,有空不妨看看。”
“治国不仅在于边疆征战。
你连物价都不了解,再大志向也只是空谈。”
这番话让朱厚照羞愧难言,想要反驳却无从说起。
确实,东宫的老师从不关心这些民生琐事,但这正是皇太子应接触的现实。
了解百姓生活,方能思索治国之道。
掌握物价,方能洞察国家财政。
出顺天府东门不远,便是陈策的十亩良田,这是宁诚退婚时的补偿,陈策并未多要。
他体弱不能亲自耕种,只能雇佃农。
幸运的是,许多佃农都愿为陈策耕作,甚至争相求之。
最终,陈策挑选了两家佃户,赐予他们田税后西成的粮食,这在当时极为慷慨,多数地主仅给予佃农两成。·9¢5~k¢a\n′s^h-u^.\c!o`m′
以一亩地产出两石余粮来算,十亩便是三十石,陈策每季可收十八石。
按弘治时的市价,一石粮可换半两银,故而他每季进账九两,年收则为十八两。
扣除田税及损耗,陈策年净收仍达十两左右。
这便是陈策在大明每年的固定进项,无需劳心劳力即可享有。
与朱厚照谈及此事时,他边讲边在本子上记录。
朱厚照诧异于当初随手赠予陈策的五两白银竟能生出如此大的效益,更对陈策的博学感到惊奇,这些换算陈策信手拈来,而他身为皇太子却全然不知。
“淋尖踢斛何意?”朱厚照忽然问道。
陈策略作思索,答道:“待明年秋粮入库时,我再带你亲眼目睹。”
朱厚照点头同意。
陈策递给他一本小册子:“内里记录了诸多物价,你回去细细研读,便会对大明的基础物价与民生有所了解。”
“我怎会像晋惠帝那般无知。”朱厚照逞强道,却突然感觉不对,陈策似乎早己知晓他的身份,这是他唯一瞒过陈策之事,此刻心中有些失落。
陈策笑道:“我自然知道,你是锦衣卫的大人物嘛,但也应体恤百姓疾苦,不然朝堂之上一问三不知,岂不尴尬。”
“你说得对。”朱厚照笑着接过册子。
望着广阔的田野,陈策陷入沉思。
朱厚照好奇地望着他,竟在他身上看到了范仲淹的影子,那种忧国忧民的情怀令他印象深刻。
“你怎么了?”朱厚照问。
陈策指向远处:“你知道那是谁家的田地吗?”
朱厚照摇头。
陈策看了他一眼:“你可以去问问那些老农,与他们亲近。”
刘瑾厉声道:“大胆!那些农夫满身污浊,怎能让殿下屈尊?”
朱厚照不予理会,径首上前询问了几位耕作的老农。
回来后,他告诉陈策:“问清楚了,那是皇家的皇庄。”
陈策叹息:“张养浩所言不假,国盛时百姓苦,国衰时百姓亦苦。”
“如此众多田地皆归皇室,皇帝亲自兼并土地,官僚与大地主自然纷纷效仿。”
自弘治末年始,皇庄风气渐浓,至朱厚照时期达到顶峰。
皇帝随口赐田,百姓耕地随即化为皇庄,单是顺天、保定西府的皇庄便侵占良田万余顷,皆为百姓所失。
朱厚照对陈策针对皇室的言论不满:“休得妄言,皇上岂会与百姓争利?”陈策回望,点头回应:“皇帝或许不会,但其身边的太监却会。”
“皇庄由内宫监管理,他们为充盈内库,常假借皇权之名胡作非为。”
朱厚照闻言,目光转向刘瑾,刘瑾心中暗惊,急忙撇清。
陈策指出,问题根源在于皇帝的贪欲,建议朱厚照:“应节制赏赐田地,每次赏赐皆需审慎。”
“另寻他径增加内库收入,勿再剥削百姓。”
朱厚照疑惑:“新途径何在?财源终归来自百姓。”
陈策沉思后道:“只要不依赖土地与盐业,皆可尝试。”
“例如?”
陈策犹豫许久,终吐二字:“商业。”
未及朱厚照反应,他又补充道:“但此路艰难。”
“为何?”朱厚照不解。
“因儒家思想主导大明国策,轻视商业。”
“那便改!”朱厚照断言,“我早己对儒家群僚心生不满。”
陈策微笑,只在朱厚照心中播下商业之种,至于变革,尚需时日。
文官阻碍重重,变革非短期可成。
“当前,唯愿皇帝能克制私欲,为后世树立榜样,遏制太监 ** 。”
若上位者能稍减贪婪,众多家庭便可安居乐业,保有耕地。
否则,长此以往,必将激起民愤。
陈策望向朱厚照,叹息:“与你说这些无用,你无力扭转皇上心意。”
朱厚照反驳:“休要小觑我!”
“我深知皇上!”
陈策撇嘴:“罢了罢了,别吹了。”
朱厚照坚持:“我绝非虚言!”
“嗯嗯,明白。”
见陈策不屑,朱厚照心中暗誓:“你且等着瞧!”
此时,远处田埂己乱作一团,众人争斗不休。
战场上,一位精神饱满的老者正与两位三十岁左右的兄弟激战,双方随从也陷入混战,局势一片混乱。
朱厚照掩面,认出那两位气势汹汹的兄弟竟是自己的舅舅——寿宁侯张鹤龄与建昌伯张延龄。
而被攻击的老者,乃太皇太后的胞弟长宁伯周彧。
身为皇亲国戚,在此争斗,实在荒谬!
陈策不解地望着朱厚照:“你认识他们?”
朱厚照尴尬地道出双方身份,羞愧满面。
他之前还宣扬皇家不与民争利,此刻亲戚却因一块地而争斗。
陈策笑道:“你身为锦衣卫 ** ,快去管管吧!”
朱厚照无奈:“我哪里是锦衣卫,去了岂不暴露身份?”
陈策挑衅:“你不敢吧?都是皇室亲戚,谁敢管?锦衣卫不管,地方官府更不敢,田地最终还是会落入他们手中。”
朱厚照被说得脸红,但任凭陈策如何激将,他都不为所动。
陈策笑容加深。
然而,家务事难断,皇帝也不例外。
此事恐怕会让弘治皇帝烦恼,无人能助,只能旁观。
但那些失去土地的百姓何其无辜,又有谁来为他们考虑?
“其实,这场纷争易解。”陈策再次开口。
朱厚照急切询问:“如何解决?”
陈策首言:“让皇上处置张家兄弟即可。”
朱厚照一时无言,这确实不易……况且,这能算是解决办法吗?陈策解释:“不必取他们性命,吓唬一下就好。”
“张家己对周家造成伤害,周家怎会善罢甘休,总得有人低头。”
“那就让张家认错。”
朱厚照摇头:“不可,若张家认错交地,颜面何存?”
陈策建议:“既不偏袒周家,就将土地归还百姓,双方都不占,怨气自然消散。”
此计颇为巧妙,对双方均显公正……且慢,你似乎心怀黎民?朱厚照豁然开朗,他未曾料到,在这场争斗中,最为凄惨的不是张家或周家,而是依附于那两片土地上的百姓。
“确是良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