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发现爹有个怪习惯——总不爱穿鞋。3狐\?[恋§文}学?? ]?免£÷.费?{阅|读?a<
清晨我刚推开房门,就见他赤着脚踩在青石板上,裤脚卷到膝盖,正弯腰给葡萄藤浇水。
露水打湿了他的脚背,他却浑不在意,脚趾头还在石板上蹭了蹭,像只偷溜出笼的猫。
“爹,你怎么又不穿鞋!”我跑过去,指着他脚边的鞋,“娘看见了又要说你。”
爹首起身,手里还拎着水壶,嘿嘿笑道:“光着脚舒服,接地气。你看这草上的露水珠,多凉快。”
他说着,还故意把脚往草地上踩了踩,惹得几只蚂蚱蹦跳着躲开。
话音刚落,娘就从屋里出来了,手里端着刚蒸好的桂花糕。
她一眼就瞥见爹光溜溜的脚,眉头轻轻一挑,“小石头,鞋呢?”
爹的脚像被烫到似的,慌忙往鞋那边挪,嘴上却嘟囔,“这就穿,这就穿……浅浅,你闻这桂花糕,香不香?”
他试图转移话题,脚尖却还是恋恋不舍地蹭着石板,像舍不得那点清凉。
娘没理他的茬,把糕点放在石桌上,弯腰捡起鞋递到他面前,“地上凉,仔细着凉。上次光着脚在院子里跑,结果被石子硌了下,是谁疼得龇牙咧嘴?”
爹的耳朵红了,乖乖接过鞋穿上,却趁娘转身的功夫,冲我挤了挤眼睛,还偷偷把一只脚的鞋跟蹭掉了半截,露出小半个脚后跟。?o>鸿¢D÷特:¨,小(说/网@?¤ !追°?;最__t新:¥|章=?节[
我捂着嘴偷笑。爹总说光着脚自在,尤其是在葡萄架下,踩着松软的泥土,能听见根须在土里生长的声音。
娘说他是“野性子没改”,却总会在他被硌到时,默默找来药膏给他抹,嘴上数落着“活该”,手上的动作却轻得很。
有次我学着爹的样子光脚跑,刚踩在石板上就觉得扎得慌,赶紧缩回脚。
爹见了,笑着把我抱起来,让我踩在他的脚背上,“这样就不扎了。”
他的脚底板暖暖的,带着点泥土的气息,踩上去像踩在晒过太阳的棉絮上。
那天傍晚,娘在廊下绣东西,爹又光着脚蹲在葡萄架下,手里剥着刚摘的葡萄,时不时往嘴里丢一颗。
夕阳把他的影子拉得长长的,光脚踩在草地上,倒像幅画里的人。
娘忽然开口,“地上有虫,小心爬到你脚上。”
爹头也不抬,“爬上来我就抓住它,给小葡萄当宠物。?幻~想/姬/ /免^费?阅/读/”
娘被他逗笑了,手里的针线却没停,“等会儿吃饭,你要是还光着脚,就别想碰那坛新酿的葡萄酒。”
爹立刻像被踩了尾巴似的,噌地站起来,手忙脚乱地去找鞋,嘴里还喊着,“穿!我这就穿!浅浅你可别藏我的酒……”
我看着他慌慌张张的样子,忽然觉得,爹不是不爱穿鞋,他只是觉得,在这个有娘有我的院子里,光着脚也没关系——反正总有个人会记得给他递鞋,会在他被硌到时默默心疼,会笑着纵容他这点小性子。
就像现在,娘看着爹笨手笨脚穿鞋的背影,嘴角明明扬着笑,眼里的光,比葡萄架下的夕阳还要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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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发现爹的刘海很特别,总是软软地垂在额前左边,像朵弯弯的月牙,娘说那叫“羊驼刘海”,我不懂羊驼是什么,只觉得爹低头看我的时候,那缕头发会扫到我的额头,痒痒的。
更有意思的是,范无救叔叔也留着一样的刘海,只是他的在右边,像跟爹的刘海凑成了一对。
有次我趴在范无救叔叔背上玩,扯着他的刘海问:“叔叔,你的头发怎么跟我爹的一样呀?”
范无救叔叔挠挠头,笑得有点不好意思,“因为你爹是我的偶像啊。”
“偶像是什么?”我眨巴着眼睛,这词听着新鲜。
“这词是范闲大人说的,”他解释道,“就是榜样,是心里想成为的人。你爹厉害,我就想学他呗。”
我恍然大悟,拍着小手说:“那我的偶像也是爹!我也要剪跟爹一样的刘海!”
爹一听乐了,当即找出剪刀,自告奋勇要给我剪。
娘在一旁叮嘱,“小心点,别剪坏了。”
爹胸有成竹,“放心,你夫君的手艺好着呢。”
他让我坐在小板凳上,捏住我的刘海,咔嚓一剪子下去——结果手一抖,左边的刘海剪得太短,右边还留着一截,歪歪扭扭像被狗啃过。
我摸了摸额头,跑到铜镜前一看,哇地哭了出来。那刘海丑得要命,比院里歪脖子树还难看。
爹慌了,蹲下来哄我,“小葡萄不哭,爹再给你修修……要不,咱们留范无救那样的右边刘海?也好看!”
我哭得更凶了,“不要!我就要跟你一样的!”
这一哭就哭了好几天,不管爹拿多少葡萄糕哄我,我都扭过头不理他。
最后还是娘想出办法,给我梳了个小揪揪,把丑刘海藏在里面,我才肯罢休,只是好几天没理爹,他急得围着我转,活像只找不到家的兔子。
后来我在书房翻书,看到书上写着“谢必安、范无咎”,好奇地问谢必安叔叔,“叔叔,这名字跟范无救叔叔的名字好像呀。”
谢必安叔叔的脸色僵了一下,没说话。
爹凑过来看了看,笑着说:“范无救,范无咎,同音不同字,这名字有意思。”
娘正在旁边插花,闻言动作顿了顿,轻声道:“那时你总说自己在走一条通往地府的路,才觉得这名字有意思吧。”
爹的笑容淡了些,伸手握住娘的手,指尖轻轻摩挲着她的手背,“都是过去的事了。”
我似懂非懂,只觉得“地府”这词听着怕人。
范无救叔叔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进来,听见我们说话,挠着他的右刘海说:“不管什么路,跟着王爷走,准没错。”
爹被他逗笑了,揉了揉我的头,“听见没?你范叔叔都觉得爹厉害。”
我摸着头上的小揪揪,想起那截被剪坏的刘海,哼了一声,却悄悄把爹的手抓得更紧了。
其实我没说,就算刘海剪坏了,爹还是我的偶像,就像范无救叔叔说的,是想成为的那种人——能把娘护得好好的,能让家里总飘着葡萄香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