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西护城河那段臭名昭著的“情人堤”,此刻挤满了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群和闪烁的警灯,活像个劣质露天马戏团。′s′y?w?b+o~o!k..,c,o*m_
浑浊的河水裹着垃圾和泡沫,慢吞吞地淌着,空气里一股子水腥味混着劣质香水和汗臭,熏得人脑仁疼。
苏砚被罗韧那辆硬邦邦的越野车一路“押送”过来,车门刚开条缝,外头鼎沸的人声和记者连珠炮似的提问就砸了进来:
“罗队长!死者生前私生活混乱是否属实?”
“听说她是小三被原配报复?警方有线索了吗?”
“这种女人死了也是活该吧?…”
“活该?”苏砚刚踏出车门的脚顿在半空,眉头拧成了疙瘩。
她拨开一个几乎把话筒怼到她脸上的记者,声音不大,却像淬了冰渣子,清晰地穿透嘈杂,“人死了,你们倒急着给她钉棺材板了?嘴皮子开过光?这么灵怎么不去算命?”
那记者被她噎得一愣,脸涨成猪肝色。
“砚砚!这边这边!”江照像个泥鳅似的从人群里钻出来,手里还举着个……插了吸管的新鲜椰子?
他精准地挤到苏砚身边,无视了旁边罗韧瞬间降温十度的低气压,殷勤地把椰子塞进苏砚手里,“快喝口椰汁降降火!跟这些没脑子的置气多不值当!” 他顺便还“不小心”用肩膀撞开了那个堵路的记者。
罗韧没理会这点小动作,他脸色沉郁,拨开警戒线,示意苏砚跟上。
现场己经被封锁,河堤的石阶上盖着一块白布,勾勒出一个扭曲的人形。
白布边缘,一只青白色的、指甲缝里塞满黑色河泥的手无力地垂落出来,手里死死攥着一个东西。
一个褪了色的、边角有些变形的旧式铁皮胭脂盒。|5?43^看D书| ¨|?已!-¢发?布?μ最_新£章??节<×盒子表面绘着俗艳的牡丹花纹,此刻沾满了污泥和暗红的血渍,像一朵凋零在淤泥里的恶之花。
“死者林秀,二十八岁,独居,在附近制衣厂打工。” 一个穿着警服的年轻警员迎上来汇报,声音压得很低,眼神却忍不住瞟向那胭脂盒,带着点不易察觉的轻蔑,“初步勘察,颈部有明显扼痕,生前遭受过性侵。死亡时间大概在昨天凌晨。舆论…不太好听。” 他欲言又止,意思很明显——“荡妇羞辱”的脏水己经泼满了。
罗韧面无表情地点点头,目光锐利地扫过现场。
他转向苏砚,命令式的口吻没有丝毫软化:“你的能力。最快速度,锁定真凶方向。” 他顿了顿,补充了一句,像是在提醒她之前的“交易”,“时间宝贵。”
苏砚捏了捏手里冰凉的椰子外壳,椰汁清甜的香气也压不住鼻端那股若有似无的血腥和河水腐败的味道。
她抬眼,黑沉沉的眼珠没什么情绪地看向罗韧,嘴角扯出一个讽刺的弧度:“行啊。按秒计费。” 她慢悠悠地伸出三根手指,“从你在地下室割腕放血玩封建迷信那秒开始算。三倍。”
罗韧的额角青筋肉眼可见地跳了一下。
“砚砚霸气!” 江照立刻在旁边捧哏,变戏法似的又摸出个小本本和一支笔,唰唰唰地写起来,声音洪亮得周围几个警察都侧目,“记上了记上了!罗哥,你看砚砚多实在,这服务费明码标价,童叟无欺!” 他一边写,一边还对着苏砚眨眨眼,无声地做口型:‘宰!使劲儿宰他!’
罗韧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把江照连同他那破本子一起扔进河里的冲动。他不再废话,示意旁边的法证将一个透明的证物袋递给苏砚。*0!0-小!说~网` ?最_新.章^节\更?新/快_
袋子里除了那个沾满污秽的胭脂盒,还有一枚小小的、不起眼的琥珀吊坠。琥珀呈水滴状,颜色是温暖的蜜糖色,里面封存着一小片早己干枯、蜷缩成深褐色的玫瑰花瓣。吊坠的银链子断了,接口处有些发黑,显然被粗暴地扯拽过。
“死者贴身佩戴的。在发现尸体的下游浅滩找到。” 年轻警员解释道。
苏砚的目光在那枚琥珀吊坠上停留了片刻。比起那充满廉价脂粉气的胭脂盒,这枚小小的琥珀显得异常干净,甚至有种被时光凝固的温柔。她伸出手指,隔着证物袋,轻轻触碰了一下那冰凉的琥珀表面。
嗡——
一股微弱却异常清晰的悲伤情绪,如同初秋清晨的薄雾,瞬间笼罩了她。
画面一闪:一只粗糙但温暖的女人手,极其珍惜地摩挲着这枚琥珀吊坠,指腹划过那枚干枯的玫瑰花瓣,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温柔。
孩童稚嫩的笑声响起:“妈妈!花花!给妈妈!”
女人低低的、带着哽咽的笑:“小宝乖…妈妈戴着,天天戴着…”
画面破碎得极快,但那浓得化不开的母爱和依恋,却像一根细针,轻轻扎了苏砚的心尖一下。她眉头微蹙,收回手指。
“怎么?有发现?” 罗韧敏锐地捕捉到她表情的细微变化。
苏砚没理他,目光转向那个更“热闹”的胭脂盒。她深吸一口气,仿佛即将踏入一个污秽不堪的泥潭,带着十二分的不情愿,隔着袋子,指尖点上了那冰冷的、沾满污泥的铁皮盒盖。
轰!!!
与刚才的温柔悲伤截然不同!一股狂暴、怨毒、充满了无尽羞耻和绝望的痛苦洪流,如同开闸的污水,裹挟着无数肮脏的碎片,狠狠冲进了苏砚的脑海!
尖厉刺耳的女人叫骂:“骚货!臭不要脸的婊子!勾引我男人!打死你个狐狸精!”
画面晃动:林秀被几个粗壮的妇人按在肮脏的巷子里,头发被撕扯,脸上全是唾沫和抓痕。一个穿着花衬衫、膀大腰圆的中年妇女,狞笑着,狠狠一脚跺在她挣扎着想去够的什么东西上——咔嚓!是那个铁皮胭脂盒被踩扁的声音!
围观人群指指点点,眼神鄙夷:“活该!”“这种女人就该浸猪笼!”“呸!脏死了!”
林秀蜷缩在地,死死护着头,眼泪混着血和污泥流下,眼神空洞绝望,嘴唇无声地翕动:“…我没有…小宝…妈妈没有…”
画面猛地切换!暴雨倾盆!泥泞的乡村土路!几个面目模糊的壮汉,粗暴地从一个瘦弱女人怀里抢夺一个哭得撕心裂肺的小男孩!小男孩拼命挣扎,小手伸向女人,哭喊声穿透雨幕和记忆:“妈妈——!妈妈救我——!!”
林秀像疯了一样扑上去,指甲在抢夺者的手臂上抓出血痕,却被狠狠推倒在地,泥水溅了她满身满脸。她绝望地伸出手,徒劳地抓向那被强行抱走、消失在雨幕中的小小身影…
最后定格!浑浊湍急的河水,一只属于孩童的、苍白的小手,在翻滚的浊浪中无力地沉浮了一下,最终消失在黑沉沉的漩涡里…
“呃…!” 苏砚闷哼一声,猛地抽回手!像是被滚烫的烙铁狠狠烫了一下!强烈的眩晕感和恶心感瞬间涌上喉咙!她脸色煞白,身体控制不住地晃了一下,手里的椰子“咚”地一声掉在地上,清甜的椰汁泼洒在泥泞的河堤上。
“砚砚!” 江照反应最快,立刻伸手想扶她。
罗韧也下意识地向前一步。
但苏砚猛地抬手,阻止了他们的靠近。她扶着旁边冰冷的警车引擎盖,弯下腰,剧烈地干呕起来,额头上瞬间布满了细密的冷汗。刚才看到的那只消失在河水中的小手,和她脑海中某些被刻意遗忘的冰冷碎片重叠在一起,带来一阵阵生理性的反胃和心悸。
“怎么样?”罗韧的声音紧绷,带着急切。他需要线索,越快越好。
苏砚撑着引擎盖,首起身,胸口剧烈起伏,眼神里还残留着刚才看到的恐怖画面带来的惊悸和……一种冰冷的愤怒。她抬手狠狠抹掉嘴角并不存在的秽物,看向罗韧,声音因为干呕而有些沙哑,却字字清晰,带着一股狠劲:
“第一个画面,踩她胭脂盒的那个女人,” 她指向人群外一个正对着现场指指点点、穿着花哨、一脸刻薄相的胖女人,“穿花衬衫的泼妇,脸上有颗媒婆痣。找到她。”
罗韧眼神一凛,立刻对旁边的警员打了个手势。
苏砚喘了口气,压下喉咙口的腥甜,目光扫过那枚安静的琥珀吊坠,最后落在罗韧那张写满“工具速答”的脸上,嘴角勾起一抹冰冷又带着点疯狂的弧度:
“至于真凶方向?简单。”
她抬起手,指向护城河上游,那一片笼罩在阴影里的、看起来宁静祥和的城郊村落。
“去查查那个村子里的‘德高望重’、‘热心肠’的老村长。顺便,” 她顿了顿,眼神锐利如刀,“查查他家里,或者他那个宝贝儿子家里,有没有…缺了花瓣的玫瑰花圃。”
罗韧瞳孔骤缩!
江照在旁边,悄悄把苏砚那句“缺了花瓣的玫瑰花圃”工工整整地记在了他的“讨债小本本”上,还在旁边画了个小小的、滴血的玫瑰。他看向苏砚苍白的侧脸,眼底的心疼一闪而过,随即又换上了那副没心没肺的笑脸,变戏法似的又摸出一颗新的糖果,剥开糖纸,趁着苏砚不注意,飞快地塞进了她紧握的拳头里。
冰凉的指尖触碰到带着体温的糖块,苏砚的拳头几不可查地蜷缩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