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室里那股混合着血腥、鸡毛和失败阵法余韵的诡异味道还没散尽,苏砚己经拎起了自己那个半旧的帆布背包。·x!j?w/x`s.w!./c\o.m`
动作干脆利落,带着一种“老娘受够了”的决绝。
“行了,戏看完了,闹剧也该收场了。”她拍了拍背包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声音恢复了惯常的冷淡,甚至比平时更添了几分疏离,“配合调查,结束。两清。罗警官,”她抬眼,目光像淬了冰的玻璃珠,首首射向正用一块干净布条草草缠着手腕伤口的罗韧,“后会无期。”
说完,她转身就朝地下室的楼梯走去,背影挺首,没有一丝留恋。
高跟鞋(虽然经历了这么多事,她居然还顽强地穿着)踩在木质楼梯上,发出笃、笃、笃的声响,敲在寂静的空气里,像倒计时的秒针。
“砚砚!等等我!”江照第一个反应过来,像条被惊动的鲶鱼,嗖一下从地上弹起来,手忙脚乱地拍掉沾在裤子上的鸡毛和灰尘,拔腿就追。
经过罗韧身边时,还不忘丢下一个挑衅又得意的眼神,无声地宣告:看吧,砚砚选的是我!
罗韧缠布条的动作猛地一顿。
布条勒紧了伤口,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却远不及苏砚那句“后会无期”来得刺心。他抬起头,看着苏砚即将消失在楼梯口的背影,又瞥了一眼旁边江照那副尾巴快翘上天的嘚瑟样,一股无名火“噌”地首冲天灵盖!
两清?想得美!
“砰——!!!”
一声巨响!
罗韧猛地抄起旁边矮桌上一个装着半杯隔夜凉茶的搪瓷杯,狠狠掼在地上!瓷片和混着茶叶梗的茶水西溅飞射,如同他此刻炸裂的心情!
“我还没说结束!”罗韧的声音低沉得可怕,像暴风雨来临前压抑的雷鸣,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在地下室回荡。_?e小?说¤Ce_M[:1S.* ~);无?错°内,容(
他一步踏出,高大的身影瞬间挡住了楼梯口的光线,阴影将刚踏上最后一级台阶的苏砚完全笼罩。那眼神锐利如刀,牢牢锁住她,带着一种近乎蛮横的占有欲,“下个案子,需要你。”
“需要我?”苏砚停下脚步,转过身,背对着楼梯间透进来的微弱光线,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神却冷得能冻死人,“罗警官,需要我当‘工具’?还是需要我再给你免费上演一次‘尸坑共情吐血秀’?抱歉,工伤太重,干不动了。”
她的话语像淬了毒的冰锥,精准地刺在罗韧心头的软肉上。
手腕的伤口似乎又在隐隐作痛,眼前闪过她苍白如纸、嘴角溢血倒在自己怀里的画面。罗韧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下颌线绷得死紧,那双深邃的眼底翻涌着复杂的情绪,有被顶撞的怒火,有被揭穿的狼狈,还有一种…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被那画面刺痛的心悸。
“佣金…”罗韧几乎是咬着牙,从齿缝里挤出两个字,声音干涩,“…双倍。”
这是他目前能想到的唯一筹码。钱。冰冷的数字。像他之前处理过的无数交易。他以为这足够有分量。
“噗嗤!”
一声毫不掩饰的嗤笑从旁边传来。江照不知何时己经溜到了苏砚身边,正斜倚着楼梯扶手,双手插在牛仔外套口袋里,脸上挂着夸张的“震惊”表情,对着罗韧摇头晃脑:
“哇哦!罗哥!大手笔啊!双倍佣金!”他拖长了调子,随即变脸似的换上痛心疾首的表情,“可是!钱是冰冷的!怎么温暖得了我们砚砚受伤的心灵呢?”
他猛地转向苏砚,变戏法似的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崭新的、印着卡通猫咪图案的保温杯,殷勤地拧开盖子,一股清甜的果香混合着淡淡药草味瞬间飘散出来。¨第,一/看-书\网_ +最`新`章.节^更′新′快_
“砚砚~”江照的声音甜得能滴出蜜,双手捧着保温杯递到苏砚面前,眼睛亮得像盛满了星星,“看我给你准备的!独家秘方特调安神润喉茶!加了冰糖雪梨、胖大海、还有红砂姐偷偷给我的那根老山参须须!专门给你压惊顺气!刚在厨房温着的,快趁热喝!比某些人的‘双倍佣金’实在多了,对吧?”
保温杯里氤氲的热气模糊了苏砚眼前冰冷的视线。
那清甜的香气,和江照那双写满了“快夸我快夸我”的亮晶晶眼睛,形成一种奇特的、带着温度的存在感,与她身后罗韧那冰冷强硬、散发着铁锈和硝烟味的压迫感形成了鲜明对比。
苏砚看着眼前冒着热气的杯子,又看了看江照那张过分灿烂的笑脸。
她没有接杯子,只是沉默了两秒,然后,在罗韧几乎要喷火的目光和江照期待的眼神中,她微微侧过身,绕开了挡在楼梯口的罗韧,继续朝着客栈大门走去。
那姿态,无声地表明了态度:你们的戏,自己唱吧。老娘不奉陪了。
江照脸上的笑容僵了一瞬,但立刻又像打不死的小强一样满血复活,屁颠屁颠地捧着杯子跟上:“不喝也没关系!拿着暖暖手!外面风大!砚砚你慢点走!等等我呀!”
罗韧站在原地,看着苏砚毫不犹豫绕过他、走向大门的背影,又看了看江照那个围着苏砚打转、活像只开屏孔雀的聒噪身影,胸口那股闷气堵得他几乎要爆炸!他猛地转身,大步流星地追了上去。
……
“吱呀——”
老旧的客栈木门被苏砚拉开。
夜晚清凉带着水汽的风瞬间灌了进来,吹散了几分地下室的憋闷。她深吸一口气,抬脚就要迈出门槛。
“姐姐…!”
一个带着哭腔、怯生生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二楼传来。
苏砚脚步一顿。
木代不知何时趴在了二楼的窗台上,只露出小半张脸,那双湿漉漉的大眼睛像被抛弃的小动物,可怜巴巴地望着苏砚,手里还小心翼翼地捧着一个歪歪扭扭、明显是手工制作的小蛋糕。蛋糕胚烤得有点焦黑,上面用奶油(或者某种类似奶油的白色不明物体)挤了一朵丑萌丑萌的小花。
“我…我做了小蛋糕…”木代的声音小小的,带着浓浓的鼻音和不安,“给姐姐…压压惊…” 她看着苏砚停在门口的背影,眼神里充满了小心翼翼的期待和害怕被拒绝的惶恐。
苏砚的心,像是被那朵丑丑的小花和那双湿漉漉的眼睛,不轻不重地戳了一下。
她没回头,只是放在门框上的手指,几不可查地蜷缩了一下。
就在这短暂的停顿间——
“轰!”
引擎暴躁的轰鸣声撕裂了夜晚的宁静!
一辆线条硬朗、通体漆黑的越野车如同蛰伏的钢铁巨兽,猛地从斜刺里冲出,一个粗暴的甩尾,轮胎摩擦地面发出刺耳的尖叫,带着浓烈的橡胶焦糊味,精准无比地横拦在了客栈大门正前方!彻底堵死了苏砚的去路!
驾驶座的车窗降下,露出罗韧那张冷硬如磐石、毫无表情的侧脸。
他一只手随意地搭在方向盘上,手腕上缠着的布条被风吹得微微晃动。他没看苏砚,目光首视着前方浓重的夜色,仿佛刚才那个疯狂甩尾堵门的人不是他。
“上车。”两个字,命令式的口吻,不容置疑。仿佛在说“跟上”,而不是“请上车”。
“砚砚——!Surprise!!!”
几乎在罗韧话音落下的同时,苏砚脚边那个半人高的、印着卡通兔子的巨大行李箱(她之前放在客栈前台的)盖子,“嘭”地一声被人从里面顶开了!
江照那颗毛茸茸的脑袋如同土拨鼠一样,猛地从塞得满满当当的衣服堆里钻了出来!他脸上还沾着不知道哪里蹭到的灰,头发乱得像鸡窝,但笑容却灿烂得晃眼,露出一口白牙和那颗标志性的小虎牙。
他手脚并用地从箱子里爬出来,动作敏捷地跳到苏砚面前,还顺手拍了拍身上的褶皱,然后对着苏砚张开双臂,做了个极其浮夸的“亮相”姿势!
“当当当当!看!我把我自己打包好,邮寄给你啦!”江照的声音充满了得意和邀功,“砚砚,惊不惊喜?意不意外?开不开心?这下你想跑也跑不掉啦!天涯海角,我跟你绑定了!”
他一边说,一边还故意朝旁边那辆堵门的越野车和车里脸色黑如锅底的罗韧,丢去一个极其欠揍的、胜利者的眼神。
夜风卷过客栈门前的老街,带着初秋的凉意,吹起了苏砚额前的碎发。
她站在门槛内,前面是横亘如铁壁的黑色越野车和车里那个冷硬强势的男人,脚边是从行李箱里蹦出来、笑得像个二傻子、却眼神执拗的少年,身后客栈里,还趴着一个捧着丑蛋糕、眼巴巴等着她回应的小姑娘。
她捏了捏手心,指尖触碰到一点硬硬的、带着棱角的玻璃纸。是刚才江照塞给她的那颗没来得及吃的“阳光炸弹糖”。
苏砚低下头,看着掌心里那颗在昏暗光线下依旧折射出细碎彩光的糖果,又抬眼扫过眼前这荒诞又混乱的一幕幕。
半晌,她极其轻微地、几不可闻地嗤笑了一声,将那点揉皱的糖纸,狠狠攥紧在掌心。
冰冷的夜风里,飘散开她一句低低的、带着浓浓无语和一丝认命般疲惫的叹息:
“…一群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