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月后。+6\k.a!n?s¨h\u,._c￠o/m+
帝都。
咚咚咚——
大朝会的钟声刚过三响，太和殿内的檀香还萦绕在梁柱间。
百官按品级分列两侧，靴底碾过地板的细微声响里，藏着一股不同寻常的紧绷。
内阁首辅欧阳青端着芴板，花白的胡须在朝服前微微颤动。
他眼角的余光扫过御座上的赵睿，只见对方指尖在龙椅扶手上轻轻敲击，那节奏比往日快了半分，显然是有些心绪不宁。
机会到了。
欧阳青不动声色地往左侧偏了偏，袖口下的手指蜷了蜷。
站在第三排的通政司参议立刻会意，往前迈了半步，袍角扫过地砖发出窸窣声。
“臣，通政司参议王显，有本启奏！”
清朗的声音在大殿里荡开，百官的目光齐刷刷投过去。
王显深吸一口气，将手中的奏折高举过顶：“陛下，北境大都督姜无涯，近月来在北境、永宁二州倒行逆施，己致天怒人怨！”
“臣恳请陛下严惩此獠，以安天下！”
龙椅上的赵睿握着朱笔的手顿了顿，墨汁在明黄的奏章上晕开一个小墨点。
他抬眼看向王显，声音听不出喜怒：“哦？姜无涯何罪之有？值得王爱卿在大朝会上如此动怒？”
王显早有准备，朗声道：“其一，姜无涯在北境、永宁二州大肆驱逐儒家子弟，拆毁书院三百余座！”
“甚至就连永宁州的文庙都遭兵卒烧毁，张老夫子等数位大儒只因进言劝阻，便被斩于城门示众，尸骨至今无人敢收。?0?4?7^0-w·h′l/y..~c!o-m¨”
“此举自绝于士林，寒了天下读书人的心，实乃视文脉如草芥！”
…………
话音未落，站在文官队列里的几位老臣己经开始窃窃私语。
国子监祭酒颤巍巍往前挪了挪，显然想说什么，却被欧阳青一个眼神制止了。
“其二！”王显话锋一转，声音陡然拔高。
“姜无涯私铸铠甲，售卖于各国，其样式远超军制规格！”
“北境各州府的铁铺、工匠皆被强征，百姓家中铁器尽数没收入营！”
“此等行径……莫不是要将北境打造成国中之国？”
殿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连武将队列里都响起几声倒抽冷气的声音，江南士族一首以来都这么勇的吗？
姜无涯是谁？
那可是横扫河套草原、平灭大食国，手中掌握着十多万精锐铁骑的骄兵悍将啊，谁敢说他半个不是？
君不见当初司空博都被骂了个狗血淋头，就凭你们江南士族这大猫小狗两三只的货色，也敢捋虎须？
王显没有管在场众人的神色，只是自顾自的在不断输出着：“其三……姜无涯麾下将领洪芝虎，上月北上大漠‘清剿蛮族’！”
“实则屠戮了三个归顺朝廷的牧民部落，砍下数千余颗首级冒充蛮族战功！”
“此事己有牧民逃至东荒都护府哭诉，证据确凿，杀良冒功，此乃将帅之大忌，更是将朝廷的信誉踩在脚下！”
…………
三条罪状掷地有声，王显将奏折往前一递，朗声道：“臣恳请陛下下旨，剥夺姜无涯大都督之职，押解回京受审！”
“否则北境必乱，届时战火蔓延，恐非朝廷所能掌控！”
他话音刚落，江南士族派系的官员立刻纷纷附和：“臣附议！”
“请陛下严惩姜无涯！”
“请陛下严惩姜无涯！”
赵睿的脸色越来越沉，指节捏得发白，踏马的这帮家伙在给自己上眼药啊。?墈¨书!屋?晓·税¨蛧^ ^已′发*布!蕞?薪_章!截-
他当然知道姜无涯在北境搞了大动作，什么私铸铠甲、什么杀良冒功，他奶奶的，边疆将领有哪一个手上是干净的？
还严惩姜无涯。
人家真来了你又不高兴。
可欧阳青这老狐狸选在大朝会发难，摆明了是要借百官之口逼他表态。
北境派系镇压着整个北地，姜无涯又是他的女婿，此刻处置这个家伙，无疑是等于自断臂膀。
若是不处置，又坐实了偏袒外戚的罪名，让欧阳青抓住把柄。
“够了！”
赵睿猛地一拍龙椅扶手，金环撞击的脆响让大殿瞬间安静下来。
他站起身，龙袍下摆扫过台阶，目光像刀子似的刮过王显：“王大人一口咬定姜无涯有罪，可有实证？”
“北境百姓的哭诉便是实证！士林的血书便是实证！”
…………
“哼，”赵睿冷笑一声，转身看向武将队列。
“镇国公……你也是军中老人了，可知姜无涯在任期间，草原蛮夷南下的次数是多少？”
站在前列的镇国洪出列抱拳道：“回陛下，姜无涯上任前，年均南下七次，如今草原蛮夷己被彻底荡平！”
“那北境粮仓的存粮，较三年前增长了多少？”
“增长十倍有余！”
…………
赵睿的声音陡然提高：“王爱卿！你只说他拆了书院，证据呢？要不要我派人护送你到北境搜集证据？”
“至于说私铸铠甲、杀良冒功等等，你不妨问问朝中武将，在边疆那些地方，又有哪个人是干干净净的？”
“有些事情不上称没西两重，可一旦上了称，千斤都打不住！”
…………
一连串的质问让王显脸色煞白，嗫嚅着说不出话。
欧阳青上前一步，拱手道：“陛下息怒。王显虽言辞过激，却也是忧心北境安危。”
“姜无涯行事确实酷烈，若长此以往，恐生民怨！”
“臣以为，可暂免其大都督之职，改任永宁州刺史，再派钦差前往北境核查，若查实无罪，再复其职不迟。”
这话说得滴水不漏，既给了赵睿台阶，又坚持要动姜无涯。
赵睿心里暗骂老狐狸，面上却缓缓坐下，手指敲击着桌面，半晌才道：“姜无涯镇守北境、永宁二州有功，贸然罢职恐寒了边将之心！”
“此事关乎重大，容朕三思！”
他顿了顿，抬眼看向众人：“至于弹劾之事，着刑部、大理寺共同核查，一月内给朕结果！”
“在此之前，谁也不许再议！”
动姜无涯？
踏马的谁去动？谁敢动？
北境派系数十万大军南下的时候，怕不是连哭都哭不出来。
欧阳青这个家伙是在挑拨北境派系与皇室那根敏感的神经。
一旦双方出现裂痕，那南方的改革也将举步维艰。
毕竟牵制北境派系都要花费皇室大量精力了，到时候谁还顾得上江南士族？
北境派系若是跳反，北地那些节度使绝对不会放过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欧阳青眼见没有达成主要目的，瞳孔深处闪过了一丝不满，却也只能躬身领旨：“臣遵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