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的归来,像一颗投入火药桶的火星。EZ小税惘 蕪错内容
瞬间,引爆了整个大夏王朝。
天启城的战火,戏剧性地,在一日之内平息了。
太子和瑞王的军队,在看到活生生的皇帝之后,瞬间军心崩溃。
他们是为“皇位”而战,不是为“谋逆”而死。大量的士兵,扔掉了兵器,选择了投降。
太子和瑞王,在一夜之间,从手握重兵的枭雄,变成了人人喊打的丧家之犬。
他们带着残余的亲信,仓皇逃出天启城,各自奔向自己经营多年的,位于南方和东方的封地。
赵高玄,以“摄政”之名,掌控了朝局。
他用皇帝的“圣旨”,迅速整合了天启城的所有兵力。然后,以雷霆万钧之势,对城内的太子党与瑞王党羽,展开了最残酷的清洗。
一时间,天启城人头滚滚,血流成河。无数曾经的达官显贵,被抄家灭族。
这座刚刚经历了战火的废墟,又被一场更大规模的,政治上的屠杀,清洗了一遍。
整个朝堂,被彻底洗牌。
所有重要的位置,都换上了赵高玄的亲信。
而那个疯狂的皇帝,则被他“保护”在了深宫之中。
每日,只是机械地,在赵高玄呈上来的,一道道任命或处决的圣旨上,盖下他那代表着至高皇权的玉玺。
他成了一个,比之前更加纯粹的,“盖章机器”。
如果说,之前的他,还需要“扮演”圣君。
那么现在的他,只需要扮演“疯狂”与“仇恨”就够了。
这对他来说,反而是一种“解脱”。
他乐在其中,享受着这种以“复仇”之名,行“毁灭”之实的,新的角色。
天启城的混乱,告一段落。
但整个天下的混乱,才刚刚开始。
逃出生天的太子和瑞王,绝不会坐以待毙。
他们几乎同时,向全天下发布檄文,声称“天子蒙尘,权臣当道”,如今在皇位上的,要么是妖人伪装的“假皇帝”,要么就是被奸臣赵高玄控制的“真傀儡”。/我?的-书/城` /追-最+新-章,节¢
他们号召天下的忠义之士,起兵“勤王”,共讨国贼赵高玄。
至此,一场原本只局限于京城的“夺嫡之争”,正式演变成了一场席卷整个大夏王朝的,全面的,惨烈的内战。
北方的镇边大将军,手握三十万精锐,他曾是太子太傅的门生,接到了太子的求援信。
东南沿海的七省总督,富甲天下,他的女儿是瑞王的正妃,收到了瑞王的血书。
西境的异姓王,与皇室素有嫌隙,在接到赵高玄以皇帝名义发出的“征召令”后,选择了拥兵自重,隔岸观火。
还有无数的地方州府,豪强门阀,在这场突如其来的天下大乱中,开始重新站队,相互攻伐。
曾经那些被我们看到的,一个个独立的,小型的“故事舞台”,如今,全都被卷入了这场巨大的战争漩涡之中。
云溪镇的“孝女”轮回,还有意义吗?
当整个镇子,都可能因为一场拉锯战而被屠戮一空时,“卖身救父”的悲剧,显得那么微不足道。
黑石城的“复仇者”史诗,还能继续吗?
当整个江湖,都被迫在“勤王”与“平叛”之间做出选择时,“手刃仇人”的快意恩仇,又显得何其可笑。
整个世界,所有的“角色”,所有的“剧本”,都被强行统一到了一个主题之下。
那就是,战争!
我和梁凡,离开了天启城。
我们混在一队逃难的难民中,走出了那座已经变成“权臣”巢穴的废墟。
官道之上,再也不见行商的队伍。
取而代之的,是向南逃亡的难民洪流,和向北开拔的,尘土飞扬的军队。
我们看到了,村庄被焚毁,田野被践踏。
我们看到了,路边沟壑里,堆满了无人掩埋的尸体,成了野狗和乌鸦的盛宴。
我们看到了,易子而食的人间惨剧,就活生生地,在光天化日之下上演。
这个世界,在“祂”的笔下,正在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走向“毁灭”。
我看着这满目疮痍,心中那股彻骨的寒意,几乎要将我的道心冻结。,w′b/s·z,.¢o*r/g_
我终于理解了。
“祂”,根本不在乎这个世界的存续。
“祂”,也根本不在乎这些“角色”的死活。
“祂”,只是一个冷漠到了极致的“说书人”。
当一个故事讲腻了,祂就会毫不犹豫地,撕掉旧的稿纸,换上一张新的。
一个王朝的兴衰,亿万生灵的生死,对“祂”而言,不过是笔尖下,几行文字的起承转合。
而我和梁凡,这两个无意中闯入的“观众”,看完了“孝女”,看完了“复仇者”,看完了“皇帝”。
如今,“祂”又为我们,献上了这出,名为“天下大乱”的,最为盛大的,压轴大戏。
“梁凡。”我走在一片死寂的荒野上,看着远处地平线上,另一座被战火笼罩的城池,声音沙哑地开口,“我们……还要继续看下去吗?”
梁凡停下脚步,他没有回答我。
他只是抬起头,望向那片灰蒙蒙的,被狼烟染脏的天空。
他的目光,仿佛穿透了这片天,穿透了这个世界的屏障,在与隐藏在无穷高处,正在奋笔疾书的,“说书人”,无声地对视。
许久,他才缓缓地,说了一句:
“戏,还没唱完。”
“观众,怎么能提前离场呢?”
梁凡的声音,一如既往地平静,却像一根定海神针,将我几乎要被这末世景象冲垮的道心,重新稳定了下来。
是啊。
我们是观众。
哪怕舞台上洪水滔天,烈焰焚城,观众的宿命,就是看到落幕的那一刻。
提前离场,意味着胆怯,意味着认输。
向谁认输?
向那个高高在上,以众生为刍狗,以天地为稿纸的“祂”认输。
我们不能输。
接下来我们继续前进。
这一次,我们选择了更偏僻的,几乎被荒草淹没的乡间小路,像两缕真正的孤魂,游荡在这片开始燃烧的大地上。
我和梁凡,褪去了所有伪装。我们不再是布商,不是樵夫,甚至不是力夫。
我们的衣服早已在逃亡中变得破烂不堪,沾满了泥污与不知名的秽物,看起来比最落魄的乞丐还要狼狈。
这就是我们新的“角色”——流民。一个连名字都不配拥有,只配拥有一个集体代号的,最底层的存在。
起初,我还抱着“观察”的心态。我试图在这片巨大的人间炼狱中,分辨出“剧本”的痕迹。
我看到,难民的队伍里,有被士兵抢走了最后一点粮食,只能抱着孩子尸体痛哭的母亲。
我看到,有曾经的富家翁,如今衣不蔽体,为了半个发霉的馒头,与野狗争食。
我看到,绝望与麻木,像瘟疫一样,在人群中蔓延。
这些痛苦,是那么的真实,真实到让我几乎要忘了“剧本”的存在。
然而,仅仅三天后,一场突如其来的遭遇,就将我从这种廉价的“共情”中,狠狠地抽醒。
那天,我们所在的难民队伍,被一队溃兵冲散了。那是一支刚从前线败退下来的瑞王军队,他们兵甲不全,士气全无,但面对我们这些手无寸铁的难民,他们却瞬间化作了最凶残的饿狼。
他们抢夺食物,抢夺衣物,将所有稍有姿色的女人,拖进路旁的树林。哭喊声,求饶声,与士兵们猖狂的笑声,交织成一曲地狱的乐章。
我和梁凡,凭借着远超常人的敏锐,提前躲进了一处被焚毁的村庄的废墟里,避开了这场劫难。
我们就趴在半塌的土墙后面,静静地看着。
我看到一个士兵,一刀砍死了一个试图保护妻子的男人。
我看到另一个士兵,为了抢夺一个母亲怀里包裹着的一小袋粟米,将那个还在襁褓中的婴儿,活活摔死在地上。
我的拳头,握得死紧,指甲深深地嵌入了掌心。
一股久违的,名为“愤怒”的情绪,几乎要冲垮我的理智。
我只需要动一个念头。
一个最微小的念头。
眼前这些披着人皮的畜生,就会在瞬间化为齑粉。
然而,就在我即将失控的那一刻,梁凡那只冰冷而有力的手,轻轻地,按在了我的手背上。
他没有看我,只是看着那片正在上演的人间惨剧,声音平淡得,仿佛在说一件与自己毫不相干的事情。
“你看那个士兵。”他用下巴,朝那个摔死婴儿的士兵,点了点。
我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那个士兵,抢到了那袋粟米,正疯狂地,一把一把地往嘴里塞着,吃得满脸都是。他的脸上,混合着贪婪、残忍,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悲伤。
就在这时,他像是被噎住了,剧烈地咳嗽起来。两行浑浊的眼泪,从他布满血丝的眼睛里,流了出来。
他一边流着泪,一边继续往嘴里塞着食物,嘴里含糊不清地,反复念叨着两个字。
“妞妞……妞妞……”
我的心,猛地一沉。
我明白了。
这个士兵,在不久之前,或许也是一个普通的农夫,一个普通的父亲。他也有一个叫“妞妞”的女儿。但战争,夺走了他的家园,杀死了他的女儿,将他变成了一个只剩下兽性的“士兵”。
他摔死别人的孩子,抢夺那救命的粮食,或许,只是在用一种扭曲到极致的方式,来重演他自己的悲剧,来发泄他无处安放的,早已腐烂在心底的痛苦。
这是他的“剧本”。
而那个被他杀死的婴儿的母亲,在短暂的、撕心裂肺的哭嚎之后,眼神,渐渐变得空洞,麻木。
我毫不怀疑,如果她能活下去,在未来的某一天,当她为了生存,从另一个更弱小的母亲怀里,抢夺食物的时候,她也会做出同样残忍的事情。
悲剧,在以一种可怕的方式,自我复制。
痛苦,是会传染的。
“祂”,甚至不需要亲自下场去编写每一个人的悲剧。
“祂”只需要点燃一场战争,设定好一个“绝望”的背景。
这些被投入其中的“角色”们,就会像最优秀的“演员”一样,出于他们最本能的求生欲和最深刻的痛苦记忆,自发地,去演绎出无数个,符合这个“绝望”主题的,淋漓尽致的悲剧故事。
他们既是受害者,也是加害者。
他们共同,将这个世界,推向了更深的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