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
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惨叫,从皇帝的喉咙里爆发出来。a%精a¥武+小<说t;{网1? ?免?费!ˉ阅|{;读#
他双眼圆睁,眼角迸裂,流出两行血泪。
他刚刚建立起来的,那份用“死亡”换来的,脆弱的自由信念,在这一刻,被我无情的话语,彻底击得粉碎。
他看到了。
他终于看到了。
他看到,自己身上这身不合身的锦袍,是“道具”。
他看到,身边那些战战兢兢的美女,是“配角”。
他看到,整个醉仙楼,就是为他一个人,搭建起来的,新的“舞台”。
他所谓的逃离,不过是从一个山顶,跳到了另一个山谷。
他依旧在“祂”的视线之内。
他的人生,依旧是一出,早已被写好了剧本的,悲剧。
“啊……啊……啊……”
他发不出任何有意义的音节,只是像一头濒死的野兽,跪倒在地,双手疯狂地撕扯着自己的头发和衣服,发出了绝望到极点的嘶吼。
这个被囚禁了一生,以为自己终于挣脱了命运的“皇帝”,在认清真相的这一刻,他的精神,彻底崩溃了。
我和梁凡,没有再多看一眼。
我们转身,如同两道融入黑暗的影子,悄无声息地离开了这座新的“牢笼”。
我们身后,是“活死人”永无止境的,被锁死在新的悲剧轮回中的,绝望的哀嚎。
我们知道,京城的戏,也看完了。
而那个隐藏在所有剧本之后的,真正的“说书人”
“祂”,似乎也通过我们的眼睛,欣赏完了这场由“祂”亲手导演的,关于“皇帝之死”的,精彩绝伦的戏剧。
接下来,等待我们的,又将是什么样的新舞台呢?
在我们离开“醉仙楼”的那一刻,那座为“活死人”皇帝搭建的新牢笼,也完成了它的历史使命。
那扇我们悄然退出的后门,在我们身后无声地关阖,隔绝了里面不似人声的,绝望的哀嚎。
我和梁凡,重新回到了那间位于外城西市的,阴暗的地下室。
皇帝的崩溃,不仅仅是一个“角色”的终结。
他撕心裂肺的嘶吼,更像是一声发令枪。
一场席卷整个天启城,乃至整个大夏王朝的,巨大的风暴,正式降临。
国丧的第七天,黎明。
这是大行皇帝入皇陵的日子,也是“夺嫡之争”剧本中,理应分出胜负的最后期限。
然而,这一天的天启城,没有等来新君登基的圣旨。
等来的,是战争。
最先撕破那层“悲恸”伪装的,是兵器。
驻扎在城西,一直被视为“瑞王党”核心武力的“西山大营”,在一夜之间,以“清君侧,诛奸佞”的名义,悍然向皇城发起了进攻。
数万铁甲洪流,如决堤的洪水,涌入了天启城宽阔的朱雀大街。/%咸%(鱼[ˉ]看?书¥@ ·追?-+最@新!章′节2$
而早已掌控了皇城禁军的“太子党”,则立刻关闭九门,以“瑞王谋逆”之罪,调动禁军与城防军,在城内展开了最血腥的巷战。
那一天,天启城哭了。
但不再是国丧期间那种虚伪的、程式化的哀戚。
而是真正的,浸透了鲜血与恐惧的,悲鸣。
我和梁凡站在地下室小小的窗口后,“看”着这场大戏的开幕。
我们能听到,远处传来的,整齐划一的战鼓声,与凄厉的号角声,撕裂了清晨的宁静。
我们能闻到,空气中,那股熟悉的,铁锈与鲜血混合在一起的,甜腥的味道。
我们能感觉到,脚下的大地,在骑兵集团冲锋时,发出的有节奏的,沉闷的震颤。
曾经平整如镜的汉白玉街道,此刻成了最残酷的绞肉场。
身穿不同制式铠甲的士兵,在曾经繁华的街市上,在雕梁画栋的酒楼茶肆前,捉对厮杀。刀剑相击,迸发出刺眼的火花。长矛捅入血肉,发出令人牙酸的闷响。
曾经在朝堂之上,为了“礼法”和“道义”争得面红耳赤的文臣们,此刻也脱下了他们的官袍,换上了他们的“立场”。
太子党与瑞王党的官员府邸,相互攻讦,私兵与家丁们在深宅大院里,上演着一幕幕小规模的灭门惨案。
整个天启城,变成了一个巨大的,血腥的棋盘。
每一个“角色”,无论他是士兵,是官员,还是平民,都被迫在这场突如其来的战争中,选择自己的位置。
忠诚与背叛,理想与野心,求生与毁灭……
无数小型的“剧本”,在这场巨大的“战争”剧本中,同时上演。
“疯了……全都疯了……”我喃喃自语。
这场战争,来得太突然,太猛烈。
它不符合任何“权谋”的逻辑。在皇城之内,直接动用大军开战,无论谁胜谁负,都将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惨胜。
这不像是“太子”的仁厚,更不像是“瑞王”的沉稳。
他们的“角色设定”,在这一刻,被彻底打乱了。
“不是他们疯了。”
梁凡的声音,依旧平静得可怕。
他盘腿坐在冰冷的地面上,双眼微闭,外界的厮杀,不过是窗外的一阵风雨。
“是‘剧本’,需要他们疯。”
我心中一凛,瞬间明白了梁凡的意思。
是的。
当核心的“棋盘”——皇帝,这个角色,以一种非正常的方式崩溃并“退场”后。
“祂”为了让故事能够继续,便强行启动了下一个,也是最激烈,最宏大的剧本——“战争”。
“祂”已经不满足于朝堂上的唇枪舌剑了。
“祂”需要更刺激,更惨烈,更具有视觉冲击力的场面。
“祂”需要血流成河,需要伏尸百万。
所以,“祂”强行扭曲了太子和瑞王的“人设”,让他们做出了最不理智,也最疯狂的决定。,?·比@奇o?中~文ˉ网¥t- ;?免2£费¨@阅*?读?¥
因为,只有战争,才能将这场“皇权更迭”的大戏,推向最高潮。
在接下来的几天里,战火,烧遍了天启城的每一个角落。
我和梁凡,躲在地下室里,如同风暴中的蝼蚁。我们靠着之前储备的一点点干粮和清水,艰难地维系着生命。
我们成了最纯粹的“听众”。
我们听着外面,从有序的喊杀,渐渐变成了无序的劫掠与惨叫。
当军队的纪律,在血腥的巷战中被消磨殆尽,人性的恶,便被彻底释放了出来。
我们听到了,店铺被砸开,商人被杀死,货物被抢掠一空。
我们听到了,民宅被撞开,男人被屠戮,女人的哭喊与求饶,最终归于死寂。
我们听到了,大火燃烧时,木梁断裂的噼啪声,和被困在火场中,人们绝望的嘶吼。
这个曾经作为整个“故事”心脏的,无比辉煌的天启城,正在被“剧本”本身,毫不留情地,一点点地,撕碎,焚烧。
它正在用自己的血肉和骸骨,来堆砌一出,名为“乱世”的,更加宏伟的悲剧。
而就在这场混乱达到顶峰的时候。
一个被所有“角色”都遗忘的,新的“变数”,悄然登场了。
在巷战持续了五天之后,太子和瑞王两派,都已精疲力竭,死伤惨重。
天启城,变成了一座巨大的废墟。双方以皇城中轴线为界,陷入了短暂而又脆弱的对峙。
谁也无法,再前进一步。
谁,都成了这场疯狂战争的输家。
也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几乎已经被所有人,包括我和梁凡,都快要忽略不计的“角色”,动了。
刑部尚书,赵高玄。
在“夺嫡”的剧本里,他一直是一个面目模糊的“中立派”。
他不属于太子党,也不属于瑞王党。在朝堂上,他永远是一副只谈律法,不问党争的,冷酷而公正的模样。
正因为他的“中立”,他的刑部,成了这场风暴中,少数几个没有被战火波及的衙门。
我和梁凡,一直以为他只是一个功能性的,“背景板”角色。
但我们都错了。
我们严重低估了,一个能在这个“剧本”里,爬到尚书位置的“角色”,其本身的复杂性。
或许,赵高玄的“角色设定”,不是“中立”。
而是“蛰伏”。
他像一条最阴冷的毒蛇,在所有人都为了争夺眼前的食物而相互撕咬的时候,他只是静静地,耐心地,等待着所有人都筋疲力尽的那一刻。
然后,给予致命一击。
第六天的黄昏,当残阳如血,将半个天启城都染成红色的时候。
赵高玄,带着他刑部麾下,最精锐的三百“缇骑”,悄无声息地,包围了平康里,那座早已被世人遗忘的“醉仙楼”。
我们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
我们只知道,一个时辰后,三百缇骑,护送着一辆被黑色帷幕笼罩得严严实实的马车,从平康里驶出,径直朝着皇城而去。
三百缇骑,人人面色肃穆,眼神中,带着一种混杂着恐惧、狂热与敬畏的,极其复杂的神情。
仿佛他们护送的,不是凡人,而是一个从地狱归来的神魔。
我和梁凡,在那辆马车经过我们藏身的西市街口时,都清晰地感觉到了一股,让我们灵魂为之战栗的气息。
那是……“皇帝”的气息。
但又有所不同。
如果说,几天前我们见到的那个皇帝,是一个精神崩溃,沉溺于虚假自由的“活死人”。
那么此刻,在那辆马车里的,就是一个将“疯狂”与“怨毒”彻底融为一体,只为“复仇”而存在的……真正的,恶鬼。
我瞬间明白了赵高玄的意图。
他疯了。
不,他比所有人都清醒。
在太子和瑞王,为了“皇位”这个名分,打得两败俱伤的时候。
他,赵高玄,要直接去请出那个,代表着“皇权”本身的,至高无上的“符号”!
挟天子,以令诸侯!
这才是最狠,最毒,也最有效的一招!
当晚,子时。
当厮杀了一天的城市,陷入死寂之时。
一阵比国丧之钟,更加悠远,更加威严,也更加诡异的钟声,从皇城之巅,传遍了整座废墟。
那不是丧钟。
那是“朝钟”。
是只有在皇帝即将临朝,召集百官上殿时,才会敲响的钟声。
一个“死去的”皇帝,要“上朝”了。
这个消息,如同一场十二级的地震,瞬间震碎了天启城所有人的理智。
无论是太子党,还是瑞王党,无论是正在包扎伤口的士兵,还是躲在废墟里瑟瑟发抖的平民,所有听到钟声的人,都陷入了巨大的,无法理解的恐惧与混乱之中。
第二天,天亮了。
一幕让整个世界,都为之失声的“神迹”,上演了。
在皇城的正门,承天门之上。
在无数双眼睛的注视下。
那个本应躺在皇陵里,享受万世供奉的大行皇帝,李御,身穿一身只有祭天时才会穿的,最隆重的十二章纹黑龙衮服,在刑部尚书赵高玄的搀扶下,缓缓地,出现在了城楼之上。
他,还活着。
他看起来,比“驾崩”前,还要苍老,还要憔悴。
他的眼神,不再有任何“圣君”的睿智与平和,只剩下一种洞穿人心的,燃烧着黑色火焰的,纯粹的疯狂。
他站在那里,俯瞰着下方,因为他的出现,而陷入一片死寂的,满目疮痍的城市。
他俯瞰着那些,曾经属于他的臣子,他的军队,他的子民。
然后,他笑了。
他张开嘴,发出了沙哑而尖利的,如同夜枭般的笑声。
笑声,充满了对这个世界的嘲讽,对所有“角色”的鄙夷,以及,对“剧本”本身,最深的怨毒。
“朕的……好儿子们……”
他的声音,通过某种扩音的法阵,清晰地传到了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你们……为了朕的这张椅子,打得……开心吗?”
“现在,朕回来了。”
“这场无聊的游戏,该结束了。”
“太子李显,瑞王李昭,罔顾人伦,不思孝悌,于国丧期间,动用刀兵,残害忠良,涂炭生灵,实为禽兽不容,天地不恕!”
“朕,以大夏天子之名,宣布——”
“此二人,皆为叛逆!”
“天下臣民,人人,皆可讨之!”
“天下兵马,人人,皆可诛之!”
他的声音,每一个字,都像是一道黑色的惊雷,在天启城的上空炸响。
他的宣告,是这个世界上,最正统,最无可辩驳的“圣旨”。
因为,他,就是“皇权”的化身。
太子和瑞王,瞬间从“皇位争夺者”,变成了被天下共讨的“叛逆”。
他们的“合法性”,在皇帝出现的那一刻,便荡然无存。
而赵高玄,这个一直站在皇帝身侧,如同影子般的刑部尚书,他扶着那个疯狂的傀儡,脸上露出了一丝阴冷的,得逞的微笑。
他,赵高玄,才是这场“皇权更迭”大戏,真正的,唯一的,胜利者。
他用一个“活死人”,绑架了整个大夏王朝的“法理”。
我看着城楼上那对诡异的“君臣”,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脊椎,直冲天灵盖。
我错了。
我们都错了。
我们以为,皇帝的崩溃,会让“剧本”失控。
我们以为,太子和瑞王的战争,是“祂”为了延续故事而进行的强行修正。
现在我才明白,“祂”的构思,远比我们想象的,要宏大,要复杂,也……要残忍得多。
皇帝的觉醒与崩溃,太子与瑞王的战争……这一切,都只是“前奏”。
它们都只是为了引出,眼前这真正的高潮!
“圣君归来,清理门户,整顿朝纲”。
这,是一个多么波澜壮阔,多么跌宕起伏,多么能让“观众”热血沸腾的新“剧本”啊!
“祂”,不是在修正剧本。
“祂”,是在“升级”剧本!
从“宫斗”,到“夺嫡”,再到如今的,“平叛”!
故事的格局,在瞬间,被拉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
而那个可悲的皇帝,他以为自己归来,是为了向“剧本”复仇。
殊不知,他的“复仇”,本身就是“剧本”中最华丽,最核心的一环。
他从一个“傀儡圣君”,变成了另一个,更加强大的,“傀儡暴君”。
他,从未逃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