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惨白，草原上的夜风带着火药味。^7^6′k·a.n·s^h_u_.￠c_o?m￠
后半夜，两匹快马溅着泥点子从东边狂奔而来。
天刚蒙蒙亮，冯钰祥就收到了晴天霹雳。
草原东边几个民团因为闹粮荒，要带着地盘投靠张作陵了。
奉军答应给他们白面大米。
“狗日的，白眼狼。”
大帅帐篷里传来砸东西的声音，卫兵们缩着脖子装聋作哑。
韩复曲小跑着进帐，军靴上还沾着露水，“大帅，这事儿要是不管，往后弟兄们的心就散了啊。”
冯钰祥没有说话，他咬着黄铜烟嘴，腮帮子一鼓一鼓的。
思索了半天，冯钰祥把烟嘴摔在地上，溅起几点火星，“你整天叨叨别打晋绥军，这回就依你。”
“大帅英明。”
五万西北军卷起漫天黄尘撤退了，大同城头爆发出震天的欢呼。
死里逃生的守军揉着眼睛不敢相信，三十里外的谢镰更是一头雾水。
“大同大捷。”
“西北军溃败。”
“第西师奋勇退敌。”
谢镰一枪未发，捷报己经雪花似的飞向太原城，飞向北平大统领府。
晌午头太阳正毒，血喙嶂东边的山路上，十几个绺子兄弟正懒洋洋地巡山。
自打西北军来了，张铁山就吩咐兄弟们收紧了地盘，连白陉邑那边的界碑都不敢挨边儿。?狐_恋~闻!茓. !冕′沸*悦!读~
这条山路他们一天得溜三遍，除了惊起几只野兔子，连个活物都难见着。
“操他娘的，这日子过得比和尚还素。”
领头的赵老歪叼着旱烟骂骂咧咧，“以前还能劫个商队打打牙祭，现在连个母的都见不着。”
这时，传来“啪啪”几声枪响，走在最外头的西个兄弟应声栽下马。
剩下的人慌忙掏出盒子炮，还没瞅清人在哪儿，又是两枪撂倒俩个。
“快回山报信。”
赵老歪一夹马肚子，十几匹快马调头就跑。
林子里窜出二十几个骑马的，紧咬着他们不放。
好在张铁山手底下都是刀头舐血的老江湖，一个个趴在马背上，专挑崎岖山路走。
这条路他们闭着眼都能摸回去，七拐八绕总算甩开了追兵。
“碰上硬点子了？”
血喙嶂山寨里，张铁山眯着眼打量惊魂未定的赵老歪。
“折了六个弟兄，看架势对方得有几十号人。”
赵老歪的汗把褂子都浸透了。
张铁山抄起桌上的镜面匣子，“吹哨子，摇人。”
一队队探马撒出去盯着盛乐县方向的动静，张铁山又派快马给千黯窟的胡杰送信，让他提防着点儿。
山里的暗桩都没动静，说明西北军没大举进犯。·狐?恋\雯/穴, .埂^辛.醉¨全′
张铁山坐不住了，亲自点了一百号弟兄，带着赵老歪往出事的地方摸去。
一路上众人枪不离手。
从遭埋伏的山道开始，张铁山蹲下身查看马蹄印，一首找到交火的地方。
六具尸首横在地上，身上的家伙什和马匹都不见了。
“是吃生米的。”
张铁山啐了口唾沫。
只有刚入行的生瓜蛋子才会这么不讲规矩。
“给我搜。”
血喙嶂上留下吴觉民的民团看家，其余弟兄全部出动，像篦子似的把山林篦了一遍。
张铁山带着亲信循着痕迹追查，要说追踪的本事，最好的猎户都比不上他。
日头偏西，林子里的光线越来越暗。
眼看天要黑了，张铁山只得作罢。
盛乐县和白陉邑这一带山连着山，夜里狼虫虎豹出没，众人走得又远，得赶紧找块空地扎营。
一行人又摸黑走了半晌，张铁山突然按住身后兄弟的肩膀。
远处林子里闪过一道亮光。
“有动静。”
他压低嗓门，眯眼细看，隐约有火光跳动。
众人屏住呼吸往前摸，那火光看着近，走起来却要命。
深一脚浅一脚走了大半个时辰，才看清是二十几个蒙古汉子围着火堆烤肉。
“贡王的人。”
张铁山咧嘴一笑，抄起镜面匣子改了主意。
“砰”的一声枪响，子弹擦着火堆溅起火星子，吓得那些蒙古人连滚带爬找家伙。
几十个汉子端着枪从林子里钻出来，张铁山走在最前头，“都他妈给老子举手，谁动打死谁。”
那二十几个蒙古人面面相觑，乖乖举起了手。
“捆上。”
张铁山一摆头。
十几个土匪上前，拿麻绳把人捆了个结实。
张铁山走到火堆前，撕了块半生不熟的肉尝了尝，又腥又柴，果然是马肉。
“今儿我折了六个弟兄，是你们干的？”
他拿着手中的镜面匣子，顶在一个络腮胡蒙古人太阳穴上。
“是我们干的。”
那蒙古汉子倒也硬气。
“白陉邑那片的？”
张铁山枪口往下移，抵住他喉咙。
蒙古人梗着脖子，“不错。”
“越界吃横梁子，活腻歪了？”
张铁山手上加了力道，枪管在那人脖子上硌出道血印子。
蒙古人脸色发白，“西北军追得紧，实在没活路了才过来的。”
张铁山收起枪，“带回去。”
仗着熟门熟路，一行人连夜摸回血喙嶂。
审了一宿才明白，大旱之后西北军把水源地都占了。
贡王残部想打秋风越来越难，还被西北军骑兵撵着屁股打，死伤惨重，都打算往盛乐县撤。
事关贡王残部，张铁山不敢擅作主张，第二天就派人去鸿蒙寨报信。
方明得了信儿，带着刘振邦几个匆匆赶到血喙嶂。
了解完来龙去脉，方明眉头紧锁，他把刘振邦叫到跟前，“振邦，你觉得自己是汉人还是蒙古人？”
刘振邦一愣，苦笑道：“司令，我长相随我爹，是蒙古人。可打小在汉地长大，心里头更认自己是汉人。但草原……毕竟是我老家。”
“我要你当蒙古人，成吗？”
刘振邦抬头看向方明，一脸茫然，“司令，您这是……。”
方明叼着烟卷，朝关着俘虏的土牢努了努嘴，“振邦啊，我想让你把这些蒙古马匪都收编了。”
“这些人跟你的遭遇差不多，都是打仗打没了家。回草原上要啥没啥，连口热乎饭都吃不上。”
方明来回踱着步，军靴在泥地上踩出深深的印子，“咱们鸿蒙寨要是有了蒙古兄弟，往后跟贡王那边打交道也方便。”
刘振邦有些紧张，他搓着手，低声道：“司令说得是。我就盼着汉蒙两族能和平相处。”
“就是这个理儿。”
方明吐了个烟圈，“不过从今往后，你得把汉人的身份藏严实了，要像个地道的蒙古汉子，才能镇住这些野马驹子。”
“我……明白了。”
刘振邦的声音有些发涩。
“走，跟我去个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