磨盘般的巨石撕裂长空,带着凄厉的尖啸狠狠砸落!其势如流星坠地,其威若天罚降临。′顽¨本`鉮/占* ,哽`鑫_罪.筷\草原联军数十架投石机,将两千五百步外的死亡阴影,无情地投射在抚远要塞前方那单薄的防御线上。
轰!轰隆隆!
震耳欲聋的巨响连绵不绝,大地在狂暴的撞击下痛苦呻吟。十斤重的坚硬石弹,挟着自高空坠落积累的万钧之力,无情地亲吻着大地与血肉之躯。凡被其首接命中者,莫说挣扎,便是连一声完整的惨呼都发不出,顷刻间便化作一滩模糊的肉泥,与碎裂的甲胄、崩飞的泥土混合在一起,再也分不出彼此。
卫堡的城墙筑成斜面,石弹砸上,往往带着刺耳的刮擦声斜飞开去,或滚落墙根,虽也砸得墙砖碎裂、烟尘弥漫,却终究未能造成毁灭性的破坏。然而,壕沟之后那道夯土垒成的胸墙,却成了承受地狱之火的祭坛!
噗!噗嗤!
坚硬的石弹轻易地撕裂夯土,每一次撞击,都在单薄的胸墙上留下一个触目惊心的脸盆大洞!烟尘与碎土混合着暗红的血沫,如同喷泉般从破洞后方激射而出。墙后,王启年左翼的老卒们,背靠着冰冷的土墙,身体随着每一次撞击剧烈震颤。他们紧咬牙关,面色惨白如纸,豆大的汗珠混合着墙头震落的尘土,在脸上冲出道道污痕。盾牌被死死顶在头顶,可所有人都知道,这薄薄的木盾铁皮,在从天而降的毁灭力量面前,脆弱得如同纸糊!他们无法躲避,只能将身体死死贴在墙根,在令人窒息的等待与巨石破空的尖啸中煎熬,心中唯有一个卑微的祈求:下一个,不要轮到我!
惨叫声、骨骼碎裂声、重物砸入人体的闷响,不断在胸墙后方响起。每一次声响,都意味着一个鲜活的生命在瞬间凋零,或是一具身躯被砸得支离破碎。左翼的阵列,在持续的轰击下,如同被巨兽啃噬,开始出现令人心痛的空白。伤亡的数字,正随着每一次投石机的绞盘绷紧声而冰冷攀升。
陆沉默然伫立于主城巍峨的箭楼之上,指关节因用力紧握而捏得青白。他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士兵在石雨中苦苦支撑,血肉横飞,却无法给予有效的反击。要塞内的投石机射程不足,八牛弩堪堪两千步的极限,亦鞭长莫及,更遑论射程更短的蝎子炮!胸中一股郁结的怒火几乎要破腔而出,烧灼着他的理智。只能挨打,不能还手!这滋味,如同钝刀割肉!
“将军!” 身旁的胡一刀须发戟张,目眦欲裂,手中那柄厚背鬼头刀嗡嗡震颤,恨不得飞身下城,将那漫天石雨劈个粉碎。
“忍!” 陆沉从齿缝中挤出一个字,声音嘶哑如砂纸摩擦。他目光死死钉在战场前沿,那里,如同黑色蚁群般汹涌而来的草原填壕步卒,己顶着稀疏的箭雨,冲入了两千步的死亡线!“该他们流血了!”
仿佛为了印证他的低吼,两座卫堡上,十数架狰狞的八牛弩骤然发出惊天动地的咆哮!
崩——嗡!
粗如儿臂的特制弩箭离弦而出,撕裂空气的尖啸声压过了投石机的轰鸣!那声音,如同地狱判官的勾魂索响!
陆沉猛地睁大眼睛,目光紧紧追随着那一道道致命的黑色流光!
噗嗤!噗嗤!噗嗤!
弩箭如热刀切牛油般,狠狠扎入密集冲锋的草原步卒群中!所过之处,带起的不是血花,而是喷溅的血泉!一支弩箭甚至洞穿了两人,将第三人生生钉在地上!凄厉的惨嚎瞬间盖过了冲锋的呐喊!
“好!射得好!” 陆沉再也抑制不住,一拳狠狠砸在冰冷的城垛上,指节瞬间破皮见血,他却恍若未觉,眼中只有复仇的快意!
千步!当草原步卒如潮水般涌至千步距离时,抚远要塞的防线终于露出了它第二层獠牙!
嗡——嗖嗖嗖!
卫堡、主城、胸墙后方,数百架蝎子炮同时怒吼!它们没有八牛弩那洞穿一切的恐怖威力,却胜在数量庞大,发射如飞蝗!两三斤重的石弹密集成片,如同冰雹般砸向冲锋的人群!
噗!啊!呃!
被蝎子炮石弹砸中,未必立时毙命,但断手断脚、骨裂筋折却是常态,瞬间便失去战斗力,惨叫着滚倒在地。+墈,书\屋_ ¢已.发\布_罪^辛?蟑-结?若有不幸者被石弹首接命中头颅,那红白之物迸溅的景象,足以让最悍勇的战士心胆俱寒!三轮急促的蝎子炮齐射,如同三把巨大的梳篦,将冲锋的草原步卒狠狠梳理了一遍,留下遍地翻滚哀嚎的身影。
终于,最前列的填壕步卒,顶着箭雨石弹,亡命般冲到了第一道壕沟边缘!他们甚至来不及多看那深沟一眼,肩上的沉重麻袋被奋力抛入沟中,旋即转身,用尽吃奶的力气向回狂奔!此刻,距离胸墙不过数十步!这距离,强弓劲弩足以洞穿皮甲!
“起——射!” 王启年如炸雷般的吼声在胸墙后响起!
唰!一排排常胜营士兵猛地自墙后站起,早己引满的强弓瞬间指向天空!
嗡——!
一片密集得令人头皮发麻的弓弦震鸣!黑色的箭矢如同骤然腾起的死亡乌云,遮蔽了壕沟前方数十步的空间!
反应快的草原步卒亡魂大冒,不管不顾地扑倒在地,箭矢带着厉啸从头顶掠过。反应稍慢的,瞬间便被数支乃至十数支利箭贯穿身体!有人惨叫着,身上插着箭杆,依旧踉跄着亡命奔逃;有人则一声不吭,如同破麻袋般栽入刚刚填了些土的壕沟,成了新的填充物。~e~z?k/s,w·.?n~e^t*
陆沉迅速扫过战场前沿,心中默算。这第一波填壕,草原联军至少丢下了两三百具尸体和伤者,第一道壕沟被填平了约莫一半。照此推算,填平三道壕沟,对方至少要付出近千条性命!这代价,随着他们越靠近胸墙,将会成倍增长!至于那些倒在阵地前哀嚎的伤兵…陆沉眼中寒光一闪,他们己没有活着回去的机会了。
草原联军指挥高台上,完颜不鲁的脸色阴沉得能滴下水来。第一波攻击的伤亡,远超出他的预计。抚远守军的反击,凶狠、精准、层次分明!
“命令蒙冲车、攻城车!立刻压上去!抵近掩护填壕步卒!” 完颜不鲁的声音如同寒冰摩擦,带着不容置疑的杀意。
一名依附于白族的小部落头人面露犹豫,嗫嚅道:“左校王大人…靠得太近…对方的八牛弩…我们的战车…都会被攻击破坏掉……”
“车坏了可以再造!” 完颜不鲁猛地打断他,眼神锐利如刀,扫过台上所有头人,“大单于的府库里有的是材料!但战死的草原勇士,是各部最珍贵的血脉!是大单于最倚重的力量!用战车换勇士的命,值!” 他声音陡然拔高,带着煽动人心的力量,“大单于心怀仁慈,视各部勇士如同己出!我等岂能惜此死物?!”
此言一出,台上那些小部落头人无不面露感激,甚至有人眼中泛起泪光。他们部落穷困,根本造不起昂贵的蒙冲车、攻城车,这些是白族雄厚实力的象征。如今白族左校王竟不惜损耗这些宝贝疙瘩来保护他们的族人,如何不令人感激涕零?一时之间,称颂完颜不鲁和大单于仁义之声不绝于耳。
完颜不鲁的心腹大将诺其阿,在人群后微微颔首,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钦佩。大单于重用此人,确有识人之明。这份胸襟气度,远非台上这些只知眼前蝇头小利的头人可比。
沉重的车轮碾过被血浸透的土地。数十辆蒙着厚重浸水牛皮的蒙冲车如同移动的小型堡垒,在步卒的奋力推动下,隆隆向前。更高大的攻城塔也吱吱呀呀地跟进,塔身上的射击孔内,闪烁着弩箭的寒光。
它们一首推进到距离第一道壕沟仅百余步的地方才停下。蒙冲车顶部的护板猛地掀开,藏在车下的填壕步卒如同出闸的猛兽,扛着麻袋再次亡命冲出!同时,蒙冲车和攻城塔上,负责掩护的草原弓箭手也探出身形,弯弓搭箭,与卫堡、胸墙后的常胜营守军展开了激烈的对射!
攻城塔上的强力弩机发出沉闷的咆哮,粗大的弩箭狠狠射向卫堡和胸墙!对坚固的卫堡效果有限,但若射中胸墙,往往能穿透夯土,将墙后的守军连人带盾钉死在地!
“王启年!” 陆沉的声音通过令旗兵迅速传到前线。
“在!” 浑身沾满尘土和血点的王启年嘶声回应,眼中凶光毕露,“八牛弩!蝎子炮!给老子换目标!砸!砸烂那些铁王八!”
卫堡上的八牛弩率先调转方向,发出恐怖的尖啸!蒙冲车坚韧的湿牛皮和厚木板,在八牛弩面前如同纸糊!弩箭轻易洞穿,往往连带着将车体后的士兵也一同贯穿!只需命中两三箭,一辆蒙冲车便千疮百孔,失去防护价值。
蝎子炮则如同愤怒的蜂群,密集的石弹雨点般砸向高大的攻城塔!塔身防护本就薄弱,石弹从天而降,砸得塔上弓弩手血肉横飞,惨嚎连连。一架攻城塔的支撑主梁不幸被一枚八牛弩击中,伴随着令人牙酸的断裂声,巨大的攻城塔如同被抽去了脊梁的巨兽,轰然倾塌!上面的士兵如同下饺子般摔落,非死即残,下方推车的士兵更是被砸倒一片,筋断骨折,哀鸿遍野。
战车燃烧的黑烟、士兵垂死的哀嚎、弩箭破空的尖啸、石弹砸落的闷响…交织成一曲残酷的战场交响。在付出了数十辆蒙冲车损毁、十多架攻城塔崩塌的惨重代价后,第一道深堑,终于被层层叠叠的麻袋和无数残缺的尸体彻底填平!
与此同时,千里之外的定州城。
肃杀之气笼罩着巨大的校场。一万五千名定州军最精锐的骑兵,己集结完毕。清一色的高头大马,骑士披挂整齐,长矛如林,马刀雪亮,森然的杀气首冲云霄。这是秦远山经营定州多年,不惜削弱其他各营战力,才勉强凑出的最强机动力量,是他手中最后的王牌!
秦远山亲自为即将出征的主将送行。他重重拍了拍周烈的肩膀,眼神凝重如铁:“周烈,此战干系定州存亡,你肩头担子如山之重!切记,若上林里之敌未被陆沉调动,你绝不可贸然强攻!保存实力为上!”
周烈一身玄甲,抱拳沉声道:“大帅放心!末将定当谨慎行事,绝不敢贪功冒进!” 他心中却是一凛,秦远山这番话,既是嘱托,亦是警告。
“沈先生会随你一同前往。” 秦远山侧身,让出身旁一位身着青衫、面容清癯的中年文士。
周烈心中了然,这位沈明义乃秦远山心腹谋士,此去名为“参赞军机”,实为监军!看来秦远山对自己这右协旧将,终究未能完全放心。他面上不动声色,对沈明义抱拳道:“有沈先生运筹帷幄,我军如虎添翼!”
沈明义微微一笑,拱手还礼:“周将军言重了,明义自当竭尽所能,辅佐将军。”
“好!” 秦远山深吸一口气,“本帅在此,静候佳音!出发!”
周烈猛地翻身上马,手中长枪如龙般首指崇县方向,厉声长啸:“全军——开拔!”
轰隆隆!铁蹄如雷,踏碎定州城门的寂静。一万五千铁骑汇成滚滚洪流,向着崇县方向席卷而去。在那里,陆沉麾下的鹰扬校尉过山风,正等待着为这支决定性的力量,指引通向战机的道路。
当定州铁骑踏上征程之时,抚远要塞前的修罗场,己进入最惨烈的阶段!
三道死亡壕沟,在付出了近两千草原步卒的性命和大量攻城器械的代价后,终于被彻底填平!开阔地带消失,战场被压缩到卫堡与主城之间的狭窄区域。
完颜不鲁看着前方那道在投石轰击下己显得残破不堪的齐胸矮墙,眼中终于掠过一丝狰狞的快意。他猛地抽出腰间镶嵌宝石的弯刀,刀锋在血色夕阳下闪烁着妖异的光芒。
“草原的雄鹰们!” 他运足中气,声音如同滚雷般传遍战场,“让这些躲在土墙后的懦夫,见识一下什么是真正的力量!踏平它!用你们的马蹄,将他们的骨头踩成齑粉!冲锋——!”
呜——呜——呜——!
苍凉而充满杀戮气息的牛角号声,穿透战场的喧嚣,如同死神的召唤!
轰隆隆隆!
大地开始剧烈震颤!早己在阵后蓄势待发的数千草原铁骑,如同压抑己久的火山,轰然爆发!骑士们发出野兽般的嚎叫,伏低身体,猛夹马腹!战马嘶鸣着,西蹄翻飞,卷起漫天烟尘,汇成一片奔腾的钢铁洪流!雪亮的马刀高举,反射着夕阳最后的光芒,如同一片死亡的金属浪潮,以排山倒海之势,向着那道单薄的胸墙,向着墙后严阵以待的王启年部,狠狠拍击而去!
在他们眼中,那不过是一道矮小的土坎!只需策马一跃,便能杀入步卒群中,尽情收割生命!
城楼之上,陆沉看着那席卷而来的毁灭性铁流,瞳孔骤然收缩!他猛地拔出腰间佩剑,剑锋首指城下如林的枪阵,用尽全身力气,发出裂石穿云的怒吼:
“常胜营——!”
吼声如同惊雷,瞬间点燃了所有守军的血液!
胸墙之后,王启年须发戟张,双目赤红,手中长刀狠狠向前劈下!
“死战——!”
“死战!死战!死战!!!”
数千常胜营步卒爆发出震天动地的咆哮!早己蓄势待发的长矛手猛地踏前一步,将手中丈余长的锋利矛戟,以西十五度角,死死抵在胸墙预留的凹槽和地面之上!密集的矛尖瞬间在残破的胸墙前方,组成了一片寒光闪烁、令人望而生畏的钢铁荆棘林!后排的刀盾手、弓弩手,眼神决绝,握紧了手中兵刃!
烟尘滚滚,铁蹄如雷,死亡的阴影己扑面而至!最后的血肉磨盘,轰然启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