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峰的声音不大,不过一下子吸引了所有人的关注。?狐¨恋.文*学¨ `已\发*布.最,新/章\节?
潘得胜一把松开陆常平的手,快步走到病床前,细细打量着陆峰的情况,嘴巴上亲切无比,和蔼可亲地说:“小陆啊,感觉怎么样?饿不饿?”
方才对方的一番表现,虽然没睁眼,不过自己躺在床上听得真切。
对方给出的要和解的条件,按当下的社会现实情况看,算是非常丰厚,诚意十足。
要是没有前世的纠葛,没有几十年的郁郁不得志,没有一辈子在底层的苦苦挣扎,陆峰都觉得应该答应下来。
但是现在么,一切都要按新的标准来算,潘得胜的这点东西,连利息都够不上。
所以,一听到老父亲出声,陆峰赶紧恰到好处地醒过来。
老父亲是很典型的华夏老工人,出生在解放前,成长在红旗下。
满脑门子的思想,都是有问题找组织,加上一而贯之,得饶人处且饶人的行为准则。
上一世,连带着陆峰也是这样,结果深受其害,打落牙齿和血吞,一辈子不敢惹事,最后看个葡萄园都没看好。
一边想着,一边冷冷地对上潘得胜的眼神。
“小陆,没事了吧?”
潘得胜看对方没说话,略有点不快,不过看着神智清明,两眼炯炯有神的样子,不像受了重伤,心底暗自松了口气。·9*5·t`x?t...c\o!m*
看起来,今天这关是过了。
“爸,妈,我倒是有点饿了,要不你们下楼去食堂看看,给我打点饭。”
陆峰不理会潘得胜,径直对着父母说。
大家都是一愣,不过赵彩琴想得最是单纯,一听儿子说饿,一叠声答应着,拿起床头柜上的铝制饭盒往外就走。
“爸,你帮着妈,还有那个,那个林主任是吧,一起搭把手。”
这话一出,众人又是一愣,陆常平若有所悟,今天的儿子,表现跟平时有点不大一样。
不过自从儿子上了中专,大事上,他都是听陆峰的,看情形忙拉住妻子的手,稍一用劲,阻止了她的发问,一起走出门去。
林国强看了看潘得胜,后者眉头微皱,微微点了点头,这才走出房门,顺手把门带上。
“小陆,没看出来啊。原来你们家是你说了算。”潘得胜脸上的笑意淡了几分,拉过一把椅子,在病床对面坐了下来。
“没办法,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啊。”陆峰淡淡一笑,应了一句,开始回想着一切有用的信息。
“今天这个事情,长湖冲动了点,我替他给你道个歉。”
看着对面的年轻人只是笑了笑,并不搭茬,潘得胜心头微怒,耐着性子把自己和解的条件又给说了一遍。·s*h\u!y^o·u¨k¨a\n~.~c`o?m^
“你看,这样成不成?你给我写个说明书,说是你们两个人打架,都动了手,不准备追究长湖的责任。”
说着拿起随身携带的公文包,拉开拉链,掏出一叠印着食品厂红字抬头的公文纸,和一支钢笔递了过来。
那公文包有个皮环,刚好能套在手腕上,正是时下流行的款式。
陆峰接过纸笔,顺手往床头柜上一放,扭头把病床上的枕头竖了起来,垫在身后,歪着上身半躺着,一下收起了笑容,冷冰冰地说。
“欸,潘厂长,你可别这么说,怎么能是打架,是潘长湖持械殴打我,这可是几十号工友都看见了的。”
“呵呵,半块砖头而已,算什么持械。”潘得胜语气和缓地说着,边说边打量着对面的年轻人,心里有些惊疑不定。
平时跟陆峰没接触,不过刚才找林国强打听过了,就是个刚工作没多久的小年轻啊,平时知书达理斯斯文文。
但是现在的情况,似乎有点不大对头。
“哦?您算是长辈,可不要骗我,我听说,持械和空手,差别很大,还有我这脑震荡,轻伤和重伤,差别也很大。”陆峰盯着对方的眼睛,慢条斯理地说。
“呵,呵,你这不是醒了,没多大事,伤肯定不重。”潘得胜的脸抽了抽,勉强挤出的笑意有点维持不住了。
心里暗骂林国强,这哪里是个斯斯文文的小年轻,看起来就是个老油条的样子。
这要是别的事情,自己堂堂一个副厂长,副科级干部,哪里犯得着跟一个普通技术员磨嘴皮子。
不过现在形势比人强,对方单人病房住着,吊扇吹着,自己小儿子还在拘留所里没出来。
潘得胜虽然没进过拘留所,不过听说里面的老犯人会欺负新来的,托关系也不好使。
头回进来,要给打一顿,再赶到铺尾尿桶那里呆着。
这边要是搞不定,拖上一阵子,那儿子就要吃大苦头了。
再说万一这陆峰真有个什么问题,再落个案底,以后的路子就窄了。
当下只能按捺着不断升腾的心头火,尽量温和地说,“小陆,你们年轻人,年轻气盛,容易冲动,打个架而已,说开了就好嘛。”
“你看还有什么要求,尽量提,只要我做得到的,都可以商量。”
等的就是这句话,陆峰心里暗喜。
上一世,没过几年,九十年代初,食品厂改制,潘得胜突然找个了港商,把厂子买了下来,后来靠着拆迁补偿,拿了一个小目标。
社会上就有些传言,说那个港商就是个幌子,买工厂的钱是潘得胜在位时候捞的。
“刚才那些条件其实都还好,主要这个经济补偿太少了。”陆峰淡淡地说,顺手从床头柜的网兜拿出个苹果来。
一听对方是为了钱,潘得胜心里暗暗舒了口气,自从老厂长开启了退休倒计时,他慢慢掌握了食品厂不少权力,工资之外的收入有不少。
当下重新挤出几分笑意,“小陆,这100块确实少了点,这样吧,200块怎么样?”
“咔吧。”一声脆响。
陆峰拿着那个苹果,往身上蹭了蹭,也不嫌弃,咬了一口。
看也不看潘得胜,翻了翻白眼,盯着天花板上的吊扇研究了起来。
“嗯,”潘得胜运了运气,压住胸中腾腾上涨的火苗,“500块?”
“嘶,”陆峰倒吸一口凉气,边嚼着苹果边嘟囔,“我这会儿,怎么有点恶心,怕不是脑震荡后遗症?”
“你!”骂人的话,硬生生被潘得胜咽了回去,一咬牙,“1000块!”
“呃,”陆峰打了个嗝,调整了一下姿势,好坐得舒服些,“看东西也有点重影,要不我先歇一个礼拜,再复查复查?”
“2000块,不能再多了!”
“哎呦呦,我这身上也到处疼,那砖头不止砸了脑袋,搞不好哪里有点骨折。”陆峰蛄蛹了一下,扭了扭身体。
“3000块,不行就让那个小畜生关着!”潘得胜脸沉得要滴出水来,后槽牙都要咬碎了。
听着这个熟悉的数字,陆峰一愣神,依稀有些恍惚,不由自主地开口,“行!”
话一出口,又有些后悔,会不会要少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