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陆峰闭眼,又躺到了床上,赵彩琴一愣,正要叫医生。+微\趣,小^说+网_ ^无′错.内¨容*
陆常平倒是看出了点意思,连忙一拉妻子的胳膊,止住了对方的叫喊。
深深朝病床上儿子看了一眼,仿佛想到了些什么,略一迟疑,走过去打开了病房的房门。
房门外面是两个男人,前面是食品厂的副厂长潘得胜,跟在后面提着两个大网兜的,是办公室主任兼工会主席林国强。
“老陆啊,你儿子怎么样?没什么大事吧?”
潘得胜见着陆常平,上前一步,伸出双手,紧紧握住了他的右手。
语气亲切,态度诚恳。
陆常平被搞得愣了一下,这个潘副厂长,是厂子里冉冉升起的新太阳。
老厂长眼看年纪要到了,上上下下都默认接班的是眼前这位。
平时里碰着自己这样的普通退休工人,都不要说主动打招呼说话。
就是正眼看一下,微微点头示意,就已经算是非常礼貌的表现了。
看着对方平时一本正经的脸上,堆满热情洋溢的笑容,陆常平不知怎么地有点不自在。
今天,一听说自己儿子,被打得头破血流进了医院。
心里一下就慌了,忙带着老婆往医院赶。?2`8_l\u`._n`e′t¢
虽然刚才看起来,儿子应该没有大事,不过心里也是憋着一口气的。
知道是潘得胜的儿子动手打的,刚才虽然一直在病床边没说话,心里早就打定了主意,要争口气回来。
脑子里反复琢磨,准备找潘得胜理论一番,已经想了好几套说辞。
不过对方这么快主动上门,倒是略微出乎自己的预料,态度又这么好。
伸手不打笑脸人,陆常平本来就是个普通工人,平时吹牛聊天还行,面对领导,一时之间也拿不准该怎么接话。
潘得胜看对方不接话,心里有点着急。
今天的事情,原本可以大事化小。
不比前两年严打的时候,两个年轻人,哪怕动手见血,最多算是打架斗殴,很难上纲上线,就算去了派出所,也就是批评教育了事。
可是今天情况有点不同,现场看到事发经过的工人一大堆。
几十号人,看着自己的傻儿子,拿着沾满血迹的砖头,追在人家陆峰身后打。
而且陆峰满头是血,一下躺在地上起不来了,进了医院,抢救了半天也没苏醒。
等知道的时候,已经来不及把事情先控制在厂子保卫科里,慢慢化解。
有人通知了派出所,听说受害者头破血流进了医院,有生命危险。\齐^盛/小~说¨网` ^更!新~最^快?
找的关系也不好用,一定要把潘长湖给铐走,不过也提点自己,只要这个陆峰没有大碍,愿意谅解,事情还是有转圜的余地。
自己这才又托了人,找了最好的大夫,又给安排了单人的病房。
刚才问过医生,说是外伤不是太重,不过患者一直没睁眼,不知道会不会是脑震荡造成了大脑受损。
X光片上判断不准,必要的话要送去特大城市,做核磁共振。
当时一听这话,潘得胜心里就打了一个突,脑震荡要是厉害,那就是重伤,儿子虽然不至于吃花生米,但是逃不过去西北挖沙子。
赶紧让林国强买上一堆慰问品,到病房想看看陆峰的具体情况。
结果,一开门,发现陆常平不接话,眉宇之间,隐隐还有些怒意。
心里的惊惶更甚,当下稳了稳心神,拉着对方就往病房里走。
“这病房还行,嗯,还有吊扇,条件过得去。”潘得胜顺势看了一眼床上的陆峰,虽然面色有点惨白,不过没什么痛苦的表情,呼吸也算平稳。
心里略定,朝病床边的赵彩琴点了点头,微笑致意,转头就招呼林国强。
“老林,别站着,快进来。”说着又转向陆常平,“老陆,我给拿了点慰问品,再怎么说,都是我们食品厂的子弟。”
“你放心,一切有厂子,这点小伤,肯定没问题。”
短短几分钟,好几个人的房间里,只有潘厂长侃侃而谈。
一套组合拳下来,可谓行云流水,先把纠纷定性为食品厂的内部矛盾,又直接说陆峰这是小伤。
陆常平一听,心里怒意上涌,正要开口争辩几句。
那边,林国强已经从一个网兜里,不停掏着东西往病床旁的柜子上摆。
四个玻璃水果罐头,两包进口全脂奶粉,两罐麦乳精,一大包大白兔奶糖,还有一大铁盒子饼干,商标还是洋文的。
另外一个网兜里,是满满当当的红富士苹果,看起来足有二十斤。
林国强放好东西,堆着笑,又掏出一个牛皮纸的信封,递给陆常平,“老陆啊,这些东西给孩子补身体,这里还有100块钱,是潘厂长一点心意。”
陆常平接过信封,手指上感觉到了里面挺括的钞票。
这一堆东西,价值超过百元,加上现钱,这就是200块钱出头了。
自己提前退休,让儿子顶班进了食品厂,每个月退休工资也就是50多,儿子的收入稍高,每个月有个60块出头,老婆一直是家庭妇女。
全家一个月就是百十来块钱的收入,这对方一下掏了200多块,赔礼道歉的心意算是很足了,原来心底的怒意,下去了不少,从潘厂长进门,连着几个情绪转折。
都在他的预料之外,准备好的台词没有一个用得上的。
看陆常平还是没开口,潘得胜一使眼色。
林国强心领神会继续笑着说,“那个,孩子这次虽然伤得不重,不过毕竟是伤在脑袋,厂子里给批三个月的假,好好休养一下。”
“工资奖金,全勤奖津贴什么的,都照发,按正常上班算,不算病假。”
陆常平喉咙一动,咽了一口口水,没想到还能这样,刚刚组织了一点言辞,好像又不大合适,只好搜索枯肠,想着该怎么说得漂亮一点。
见对方还是沉默,似乎还在思索着什么,潘得胜有些着急起来,主动开口。
“老陆啊,陆峰这孩子不错,工作表现一直很好,厂里决定再给他肩膀上压压担子,转年给提个副股级。”
话一说起,潘得胜急切地看着陆常平,当然手里还有牌,不过在他看来,这个作为一家之主,说话能算数的老工人,应该是这个价码能够满足的。
果然,听到儿子能当干部,陆常平仅有的一点怒气都消散了,脸上甚至露出几分惊喜,“潘厂长,你......”。
“哎呦,疼死我了。”病床上的陆峰忽然呻吟一声,打断了老父亲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