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昭明走着走着,只觉得自己浑身好似脱了力一般,眼前一黑,骤然便往下栽倒。
她听见身边的人一声声喊她魏将军,她想开口,却只能从喉间发出几声几不可闻的呻吟。
在她意识模糊之际,她好像听见了李顼的声音。
“阿昭?阿昭?”
魏昭明想睁眼,却觉得眼皮子好似有千钧重,无论怎么用力也睁不开。
“宣太医!”
魏昭明靠在李顼肩上,彻底晕了过去。
她想沈从筠了。
……
魏昭明再次醒过来的时候,鼻尖满是浓郁苦涩的药味。
她扭头,看见守在床边的沈从筠。
她忽然有些恍惚,一时分不清她到底是在英华殿,还是在林州那个小村庄。
沈从筠察觉到她的动静,连忙首起身子,清亮眼眸中满是藏不住的欢喜,“昭昭你醒了?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话说得太快,魏昭明都来不及接茬,便见沈从筠突然站起来高声大喊太医。
太医就候在偏殿,一听沈从筠呼喊,连忙提着药箱走过来。
老太医有条不紊地将脉枕放在魏昭明手腕下方,随即三指搭在腕上,屏息凝神开始号脉。
沈从筠一错不错地盯着老太医,生怕他说出什么不好的话来。
一见太医收回手,他连忙问:“赵太医,我夫人她没事了吧?”
老太医也知晓沈从筠紧张,连说两声没事,率先安了他的心,“只是,将军的脉象有点弱,脉线绷得紧,还是要少动怒,放宽心。”
“腹中胎儿的情况尚可,只是先前见了红,胎相不太稳,最好能卧床休息几日。”
“我开了一副安胎药,加了几味舒肝解气的药材,将军先喝上几日看看情况。”
沈从筠听了太医的话,心放下一半。
可躺在床上的魏昭明却懵了,好半晌都没反应过来。
胎儿?
说的是她吗?
她怀孕了?
魏昭明愣愣开口:“太医……我……我前两日还来癸水了,怎么可能有孕呢?”
老太医见魏昭明懵懵懂懂这模样,微微叹出一口气,“将军,那不是癸水,是您动怒以后,胎相不稳见了红。好在您这两日告了假在家中卧床休养,若不然,您这孩子估计是要保不住了。”
魏昭明还是懵,脑中好似一团浆糊。
她的小日子本就不准,有时一个月来,有时三两个月才来。而且来的量也不多,这才让她没觉察出不对劲来。
她伸手,小心翼翼地放在自己依然平坦的小腹上,心中升起一股奇异的感觉。
她……她有小娃娃了……
是和从筠的小娃娃。
等沈从筠送走老太医、回来以后,魏昭明还摸着肚子没回过神来。
她傻愣愣的,忽然感觉到额头一热。她眨眨眼,将虚散的眼神凝聚回来,看向头顶,看向亲吻自己的沈从筠。
她笑开,眉眼弯弯,“奉清,我们有小娃娃了。”
“嗯,”沈从筠轻声应她,俯身又在她额头落下一吻,“我们有小娃娃了。”
魏昭明闭上眼,将自己埋进沈从筠温暖柔软而充满欣欣兰香的胸膛。
沈从筠侧着身子揽着她,犹豫片刻,低声道:“昭昭,我们以后少生气好不好?太医说你肝火太旺、肝气郁结,这样对身子不好。”
提到生气,魏昭明又想起李顼,笑意淡了两分。
科举改革的政令己经颁布,沈从筠联想到前些时日被扣押在宫中的郑洵,联想到皇后生产那一日被扣押在甘露殿的朝堂重臣,他什么都明白了。
“昭昭,我们告假去庄子上住一段时日吧。长安城里的事情让你不开心,我们正好出去休息休息。”
魏昭明没应声,许久才说自己要考虑考虑。
“没关系,”沈从筠依旧神色温和,轻抚魏昭明的脸庞,软声软语宽慰,“无论昭昭想做什么,我都陪你。”
这话似是触及魏昭明的心,让她忍不住抬头看向沈从筠。
她盯着沈从筠的眼睛,追问:“无论我想做什么,你真的都能陪我吗?”
“嗯,陪你。”沈从筠毫不犹豫地答应,一口亲在魏昭明干燥结皮的唇上。
魏昭明不知怎的,莫名就想哭,双手穿过沈从筠的身子抱住他的腰,将脸埋进他怀里小声啜泣起来。
低沉呜咽一声声敲在沈从筠心头,让他整个心间都闷闷地疼。
他收紧双臂将人抱得更紧,任由她发泄积压在心底的情绪。
殿外,李顼站在门口,沉默听着里间传来的断断续续的哭声。
他本是想来看看魏昭明,却是不想撞见她正在哭。
长这么大,他很少见魏昭明哭,一只手都能数得过来。
他就是知道魏昭明会发怒,才提前一日寻借口将她软禁在宫里。他不能让魏昭明坏了他长久以来的谋划。
此刻听闻魏昭明有孕的消息,他其实是庆幸的。
他真怕魏昭明疯起来不管不顾。
可是现在,好歹她肚子里还有个小娃娃能牵制住她。
李顼叹了口气,转身走了。离开前,他吩咐宫人尽心照顾夫妻俩,若他们有何需要,尽管去找杨德贵。
魏昭明在英华殿没住太久。
三日以后,她得太医准话,终于可以下床走动。
她闻着己经全然冷冽的空气,望着干枯枝头凝结的冰霜,松了口,答应沈从筠要去庄子休养。
闻言,沈从筠和李顼皆是长舒一口气。
坐上马车离开长安那一日,皇帝下旨昭告天下。
圣元皇后诞育一子,名为印,大赦天下,普天同庆;广开恩科,取天下仁人志士为朝堂栋梁,共襄盛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