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林州城内尔虞我诈的诸位官员不同,魏昭明此刻倒是过上了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田园生活。
当然,因为腿伤,她的作息范围暂时只在她住的这个小院子里。
此处说是石河村,倒也不完全正确。
石河村面前是一条河,背后是一座大山,这里就是靠近山脚、一处地势较高又较为平坦的地方。
只是因为这里都是石地,平日里不好开荒种田,村民们才选择在下方地势低洼但泥土肥沃之地建村。
不过他们还是在此处修建了几座茅草屋,以备不时之需。
积在石河村里的水还没退,可是躲在山上的人却待不住了。见水位低了些,他们便纷纷下山住到这处平地来。
就住在魏昭明和夏娘子附近。
先前在山洞里同夏娘子吵架的那位蓝衣妇人姓许。此刻一下山,见乱糟糟的几座茅屋中有一个院子格外干净整洁,她当即眼睛一亮,两步上前兴奋问道:
“夏三娘,你这什么时候跑下来收拾的?手脚这么利索?”
这当然不是夏娘子的功劳,是沈从筠拜托那些禁军帮忙收拾的。
所有茅屋边上,只有这处小院子和靠近山那边的地里有泥,而且这里离小山溪近。若能住在这里,那是最方便的。
许娘子沿着小院转了两圈,脸上笑容愈发明显,“这院子我瞧着挺大的,能不能让我也进去歇两日?”
夏娘子横她一眼,喉间发出一声轻哼,“许二你怎么这么大脸呢?我收拾的院子,你凭什么进来住?”
说着,她抄起墙角的扫帚,走到门边故意对着许娘子用力扫地,“你要想住,自己个儿收拾去!慢走不送!”
干硬柳枝擦过粗糙地面,发出唰唰响声。
许娘子被扫了一脸灰,掩着鼻子呛了两下,拧着眉喊道:“干什么干什么呀?这些屋子,可是咱们村里所有人都能住的,你凭什么不让我进去?”
夏娘子将扫帚往门前一杵,仰着下巴回道:“这可是你自己说的,先到先得!”
想到在山里的事儿,许娘子面色悻悻。
她梗着脖子小声嘀咕,“先到先得,本来我也没说错。”而后身子一扭,心不甘、情不愿地走了。
坐在窗边的魏昭明目睹这一切,只是轻声说道:“夏娘子,还得麻烦你将空的那间屋子收拾出来,一会儿会有人来住的。”
夏娘子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没听明白怎么就有人要来住了。
“方才下来的,足有三十六人。这里只有五间草屋,那边住不下那么多人,所以,他们最后还是会有人过来的。”
其实她同这些百姓没什么仇怨,而且那日他们说的话其实也没错,不过是夏娘子心善,为她鸣不平罢了。
但她总有一日是要走的,可夏娘子和吴丹却还要在这石河村里生活下去,没得因为她同村里人闹不痛快。
魏昭明说的果然没错。
没过一会儿,灰溜溜离开的许娘子又抱着包裹回来了。
她都做好同夏娘子大战三百回合的准备了,可嘴皮子还没掀开呢,就被夏娘子狠狠瞪了一眼,随后就见夏娘子用力将门给拉开了。
“什……什么意思啊?”许娘子满脸都是不可置信。
“我表妹大气,不和你计较!”夏娘子轻哼。
许娘子得了便宜,嘴上倒也愿意说几句漂亮话,“哎呀,我就说这关二娘子长得好看,心也善!还有啊,你们俩是姊妹,妹妹大气,那你这做阿姊的不也是心善得很吗?”
许娘子嘿嘿一笑,当即便跨进院子。
夏娘子忍了再忍,还是没忍住,“怎么?不怕我表妹得瘟病了?”
“瞧你这话说的!”许娘子轻轻瞪了她一眼,“哪有得了瘟病的,脸色这么红润的?是我那日说错了,该打,该打!”
说着,许娘子轻轻拍了两下自己的嘴。
这十里八乡,数许娘子最会说话。
夏娘子拿她没辙,眼睛一闭就将人给放了进来,只嘴上轻易不饶她,“晚上你烧火做饭!还有,别想蹭我家的粮!”
“哎哎哎,你们家可有三口人,我就一个!你们得出三份粮,不能占我便宜啊!”
夏娘子和许娘子就这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吵起嘴来。
魏昭明许久没见过这样子的妇人了。
自她到了长安,自她同沈从筠成婚以后,她见到的多是高门贵妇,一个个成日里端着架子、戴着面具,一句话拆开揉碎能有好几层意思。
魏昭明只觉得没意思。
其实沈从筠的母亲沈二夫人还好些,但她怎么说也出身官宦。夏娘子、许娘子身上的这种市井烟火气,令她觉得熟悉,还有些怀念。
魏昭明听着她们吵嘴,嘴角微微上扬。
这些日子沉浸在朝堂政事中疲倦的心,就这般一点一点宁静下来。
魏昭明住在这里,心中平静,眉眼也跟着温和几分。
那些还没成婚的小郎君见了,纷纷起了心思。更有甚者,首接派出自家老娘或姊妹前来探问魏昭明的口风。
但夏娘子可是很喜欢沈从筠的。
这么好的官娘子,就该配这么好的小郎君。
他们这乡下的呆头鹅,哪里能配得上官娘子呢?
虽然夏娘子说了魏昭明己经成婚,但那些小郎君哪里会信?
他们也不愿意相信,还是今日折枝花、明日送个蛋地跑到魏昭明跟前献殷勤。
守在暗处的禁军见又有一位小郎君隔着窗递进去一朵路边野花,一个个憋着笑,不怀好意。
禁军甲:“哎,你们说,将军和御史,是妻管严还是夫管严?”
禁军乙挤眉弄眼,“你去问问不就知道了。”
“这哪里问的出来?”禁军丙横了他俩一眼,眼神颇为不屑,“夜里不是要回城禀告御史吗?咱把这事儿告诉他呗。我猜他肯定坐不住!”
禁军甲首接掏出一锭银子下注,“我赌将军是夫管严!”
禁军乙也跟着下注,“我赌御史是妻管严!”
俩人皆是看向禁军丙。
禁军丙嘿嘿一笑,“我不下注,今晚我去告诉御史,你俩谁赢,都分我一半。”
禁军甲和禁军乙想到自家将军黑得和锅底一样的脸,纷纷打了个哆嗦。
有人要钱不要命,那就成全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