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魏昭明人都是懵的。
她下意识抄起桌上的刀往外走。
可今日的刀格外沉,沉得她一手都拿不住,哐当一声掉到了地上。
她垂头,怔怔盯着那刀出神。
“将军?”魏方海朝前走了两步,伸出手虚虚扶着魏昭明,生怕她突然一下子倒下去。
魏昭明闭眼,竭尽全力将那些从心口喷出来的汹涌浪潮尽数压下。她死死捏着拳头,颤抖着一拳砸在桌上。
她低着头,一个人无声无响地在原地僵了许久,才终于呼出一口浊气。
“走,去看看。”
到达马家的时候,官府己经来人了。
主理此案的王参军一见到魏昭明,眼神一飘,后背顿时沁出一层冷汗。
凉风一吹,令他打了个哆嗦。
他低头,心中暗自嘀咕:怎么就这么倒霉?把这祖宗给招来了?她是来赈灾的,怎么还管起城里命案来了?
魏昭明对着他们林州城里的官员可没个好脸色。今日给个冷眼,她明日就能把刀架人脖子上。林州城中上到刺史参军,下到狱卒小吏,没一个不怕她的。
“王参军,人怎么死的?”
还真是怕什么就来什么。
王参军苦着一张脸,开始同她介绍情况。
官府来得比魏昭明早,此刻己经将现场状况勘察得大差不差了。
“回魏将军,仵作验了尸,两名死者都是被刀砍死的。”
“我们来的时候发现,两名死者并排躺在屋内,一男一女,是一对夫妻,应当就是今早刚死的。”
“其中,男子手里握着刀,手上还有血。仵作比对了二人身上的刀伤,发现是由同一把刀砍出来的伤口,伤口形状、痕迹都和男子手里握着的那把刀一致。”
“下官命人问了邻里街坊,他们都说昨日、今日都没有什么不寻常的地方。而且这户人家的男主人是个疯子,不定什么时候就会突然发疯。”
“下官以为,应当是这男主人突然犯了疯病,拿着刀砍死了自己的妻子。等他清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的杀妻罪行,心中无法接受,悲愤交加之下选择自我了结。”
“将军……”
王参军微微弓着腰,正探头想询问魏昭明的意见,却猛地听她吼了一声,“绝对不可能!”
王参军被她吼得一个激灵,好半晌才反应过来,磕磕巴巴问道:“魏……魏将军,何出……此言呐?”
话音刚落,王参军便见魏昭明扭过头来看自己。那目光好似两把锋利尖锐的冰刺,刺得他浑身都发疼。
“这家的男主人名叫马风,女主人名叫林荷。”
“马风曾是我安西军中的弟兄,他是在西州疯的。那时候的他谁都不认识,可是当他妻子跋涉万里、从林州到西州去接他的时候,他一下子就把他妻子认了出来。”
“前些天我还到这儿来看过他们,马风虽然依旧记不清人,可是林荷说的所有话,他都能听进去。”
“马风,不可能杀林荷,更不可能杀了自己。”
一字一句,魏昭明说得斩钉截铁。
王参军见魏昭明满脸认真,心中叫苦不迭,“这……这……将军啊,可是这家里……也没有遭人入侵的痕迹啊!那刀上留的血手印,也和男主人的手对上了……”
他小心翼翼地瞟了眼魏昭明,压低嗓音小声嘀咕:“将军,这疯了的人……脑子都是不清醒的……这要是万一呢?”
魏昭明一个冷眼杀过去,王参军顿时吓得说不出话来。
“人还在里面吗?”
听魏昭明冷不丁开口,王参军愣了一下,然后立刻点头哈腰地说是,“在……在里头呢!下官还没让人动那尸体,在呢在呢。”
魏昭明大跨步往里走。
林荷躺在地上,身子己经开始僵硬。她的眼睛睁得很大,死死盯着前方,脸色惊恐。
而在她身旁,马风佝偻着身子侧躺,就好似死前还跪在地上,两眼亦是鼓起。
魏昭明好不容易平复下去的心潮再次汹涌澎湃。她的鼻尖一酸,猛地要落下泪来,却在泪水滴出眼眶的前一刻,重重阖上眼帘。
分明前两日,他们还鲜活地站在自己面前。
林荷给她泡了糖水、给她包了馒头。而马风,好像认出了她,又好像没有,只是执着地要掰半个馒头分给记忆里的那个二花。
好端端的两个人,怎么突然就没了呢?
王参军头一回见魏昭明情绪失控,顿时闭紧嘴巴不敢说话。一旁的官员小吏也纷纷低着头噤声。
魏昭明深吸一口气,再次将那些情绪给压下去。
她睁开眼,目光刚往旁边移了一瞬,却猛地凝在马风的手上。
“你们进来的时候,动过他们吗?”
“……就……就仵作检查了一下尸体……”王参军小声回话。
魏昭明立时看向仵作,死死盯着他,问道:“你动过那把刀吗?”
那目光太骇人,仵作叫她盯得连身子都动不了,“没……没有……”
“第一眼看到他们的时候,那刀在他哪只手里?”
“……右手……”仵作不敢撒谎,现场的其他官员也不敢。
听到这个答案的时候,魏昭明说不好自己是松了一口气,还是紧了一口气。
她开口,言辞笃定,“林荷不可能是马风杀的,马风也不可能自杀!马风是左撇子。”
“那……那有没有可能……是他情绪失控之下,随手抄起刀往他妻子身上乱砍?”王参军小心翼翼地反问。
“情绪失控的情况下,人最该遵守自己的本能,用左手杀人才是。”
“而且,马风的右手根本使不上劲。当年在战场上,他的右手手筋被回纥人挑断了。虽然之后被军医缝了回来,但是从那以后,他就开始学着用左手拿东西。”
魏昭明转向林荷,伸手指着她身上的伤口,“马风手上的刀,足有二十斤重。休说他的右手能不能拿得动这刀,只看林荷身上的伤口,刀深入骨。”
“拿着二十斤重的刀砍进人的骨头中,再从人的骨头中把刀拔出来。马风的右手,根本就没有这么大的力气。”
“定是有人,杀了马风和林荷夫妇,还要将这罪行栽赃到马风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