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川穹自诩正人君子,决定不与这蛮不讲理的小娘子计较。
他深吸一口气,语气硬邦邦的,“深更半夜不睡觉,你跑到这儿来干什么?”
“你管得着吗你?”李映贞扭过头去,亦是毫不客气。
“公主殿下!”齐川穹微微加重了语气,“今夜是我巡逻。您出现在这儿,难道不应该给我一个解释吗?”
“我是公主,你凭什么让本宫给你解释?我夜里兴致来了,就想出门溜达溜达,你凭什么管我?你站这儿碍什么路?让开!”
李映贞伸手去推齐川穹欲往外走。
可就在那只手碰到齐川穹身上的时候,咕噜一声响,两个人都停顿在原地。
齐川穹不着痕迹地瞟了眼李映贞的肚子,而后又非常守礼地将视线挪开,“公主殿下夜半到这里来,是饿了来找吃的?”
李映贞收回手,脸色有些许不自然,小声嘀咕着反驳:“才不是。”
齐川穹没在意。
他想起这千娇万宠的永嘉公主,为了从长安城偷跑出来,一个人缩在不见天日的箱子里躲了将近两日,粒米未进、滴水未入,是挺可怜的。
可是,这也是她咎由自取。谁让她一个人瞒着太后和皇帝偷偷跑出来?
可是她一个小女娘,做事不知天高地厚,就想出来玩一玩,好像也不是她的错。
齐川穹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己经将怀里的干粮拿出来递给李映贞了。
这是他为自己夜里巡逻准备的。
李映贞愣了一下,伸出食指戳了戳那油纸包着的东西。
是软的,还微微有些余热。
应当是晚膳剩下的馒头。
“给我了,那你吃什么呀?”李映贞的脸色有些别扭。
齐川穹也觉得别扭,吞吞吐吐半晌不知该同她说什么才好。他觉着烦了,索性将那油纸小包塞进李映贞手里,自己提着剑走了。
“不吃那你就扔了吧,随你。”
齐川穹悄悄地来,又悄悄地走,厨房中好似什么也不曾变化,唯有那小窗还朝外开着。
月光从小窗落进来,落到地上,蒙蒙亮一片。
李映贞捏了捏手里的馒头,抿唇轻笑,而后小口小口吃了起来。
馒头己经凉了,只带了一点点温。
是肉馅儿的,有点腻,还带着被油纸捂出来的水汽。
其实不是很好吃,但李映贞吃得很开心。
她好像……有除了魏昭明之外的朋友了。
……
翌日一早,赈灾队伍早早出发。
李映贞撒娇耍赖,一哭二闹三上吊,将浑身本事都使了出来,就是不想回长安。
从前在李家的时候,虽然那些姊姊妹妹都看不起她,背地里说她坏话,但她没事儿了还能和姊妹们吵上一架,也不算太无聊。
可是到了皇宫就不一样了。
皇后怀孕了,皇帝又没有别的妃子,膝下更没有孩子,她都找不到人陪她玩儿。而且上阳宫那边太后一首盯着她,不许她做这个,不许她做那个,还非逼着她做她不喜欢的事儿,她烦都快要烦死了。
好不容易逮到这样一个机会,她是绝对不会回去的。
魏昭明让她缠得没办法,而且此处离长安己经有段距离了,真让两三个人护着李映贞回长安,她也不放心。
但再多的人,她一时也抽调不出来。
没办法,她只能答应了这小祖宗。
不过魏昭明也不可能任由她胡作非为,冷着脸同她约法三章。
不许随意出走,不许喊苦喊累,更不许去捉弄那些官员找乐子。
能跟着一起去江南,李映贞己经喜出望外,对这些小事自然无有不从。
看着她欢呼雀跃的模样,魏昭明头疼扶额。
她得好好想一想,该怎么同皇帝和太后说这件事儿。
……
前往江南的一路倒还算平安。
蜗居在山林里的一些流匪见这一行人浩浩汤汤,自知不是自己能惹得起的大人物,远远瞧过几眼后,便都乖乖躲在山上没敢下来。
除了一些不长眼的小毛贼和小劫匪,路上没遇见什么坏人。
倒是队伍当中的某些人,见永嘉公主与他们同行,生出一点旁的心思来。
这日傍晚,一行人没有在天黑前赶到下一个驿站,便在河边寻了一处空地停下整顿人马。
“方海,你带着人去将周围的地形都摸一遍,找几处哨点,顺便看有没有能藏人的地方。”
“徐修,你带人,分批去把装钱马车的马卸下来,带出去喂马。还有你,把这块地上下五十米以内的河道检查一遍。”
“剩下的和之前一样,生火、煮饭、巡逻,去吧。”
魏昭明里里外外安排了一通,又在脑中回想一遍,确定没有什么遗漏之处,才往官员聚集休息的地方走去。
刚走到那边,可巧,碰见沈从瑾正缠着李映贞。
“公主殿下,您这几日舟车劳顿,想必是累了吧?”
李映贞没吭声。
“公主,微臣曾在书上读到过一句诗,‘腾空类星陨,拂树若生花’,可惜一首未能见识这一美景。此处野草丛生,微臣方才瞧见照夜清提灯飞舞。不知可能请公主赏脸,与臣一同欣赏这夜色萤火?”
“公主累了不想去也没关系。只是这魏将军待您,实在是苛责了些。不过她也是怕您出了什么事儿,她为人臣子的,不好向太后娘娘和陛下交代。公主……”
李映贞在马车上坐了一整日,哭不得、喊不得,更抱怨不得,心里正憋了一肚子火气呢。
此刻沈从瑾这般凑上来,三句不离公主,李映贞瞬间便爆发了。
“谁允许你跟着本宫的?滚远点儿!一首叨叨叨叨叨个没完,烦都要烦死了你!离我远些!你再跟着本宫说些废话,本宫对你不客气!”
他们二人离旁人有些远,见到这一幕的人不多。但沈从瑾还是脸上不好看。
他望着李映贞匆匆离去的背影,悄悄握紧了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