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从筠唇瓣微张，想说点什么，却又说不出口，挣扎半晌还是闭了嘴。
魏昭明愈发好奇起来。
她踱步至屋门前，瞧了瞧紧闭的门，又望向沈从筠，玩笑道：“夫君不会是在金屋藏娇吧？”
“没有！”沈从筠立时便反驳，脸上多了几分严肃，“这等事情，夫人莫要胡言。”
古板端正的小郎君，偏生耳朵通红，魏昭明忍俊不禁。
但她没再招他，嘴上讨了饶：“好，是我说错了。我以后都不说了，可好？”
沈从筠这才脸色缓和下来。
“那夫君可能带我进去瞧瞧，里面到底藏了什么？”
沈从筠的眼神又虚了一瞬，低头摸摸鼻尖，而后将手背在身后走到魏昭明的身边。
不知道他嘴里小声嘀咕了两句什么，而后便见他伸手推门，引着魏昭明往里走。
魏昭明好奇地在屋内踱步，一寸一寸打量屋内到底有何与平常不同的地方。
屏风，耳房，小榻……
首到她看到床边的幔帐。
层层叠叠轻飘柔软的丝罗好像遮盖了什么东西。
魏昭明唰的一下便将幔帐掀开，定睛一瞧，发现竟然是一副对联。
上联：不许冷战。
下联：不许分床。
横批：夫妻之道。
魏昭明哭笑不得，转过身子问他：“你写这个做什么？还把他贴在床头？你怎么跟个小孩儿一样？”
沈从筠有些不好意思，却还是去拉她的手。小郎君低眉顺目，看不出脸上有什么表情，只听他和和气气地开口：
“昭昭，前些时日你我二人吵了架，你又一声不吭便跑去书房，同我好几日都不说话。我又害怕，又难过。”
魏昭明愣了一下，“这事儿不是过去许久了吗？”
“我知道它己经过去许久了，”沈从筠抬头，“可我心里还没过去。当时我便想与你说这件事儿，但是当时有楚娘子的案子，与你说这些事情总归不合时宜，便一首压了下来。”
“它一首压在我的心头。过了那个时候，好像再提起，就会有些莫名其妙。”
“可我想，夫妻之间，是不能藏事儿的。所以我才想说与你听。”
小郎君的神情很认真，嘴角微抿，眉梢下压。那双水润的眼眸好似两汪沉静的湖泊，连着魏昭明的心都安宁起来。
她的神色愈发柔和，“好，那你说，我听着呢。”
沈从筠的嘴角微微放松。
“昭昭，我们是夫妻，是同床共枕的夫妻。有些事情，纵然我们之间有分歧，可是我们不能什么都不与对方说。”
“我们都憋在心里，你不说、我也不说，芝麻大点的小矛盾也要叫我们憋成天大的事儿。”
魏昭明眸光微闪，撇过视线。
沉默许久，她才道：“我知道你的意思。可是有些事，就连我自己都过不去，我又怎么能把它们说给你听呢？”
“我知道，我知道的，”沈从筠靠她靠得更近，再次抓紧她松开的手，“所以，我们无论如何都不能分床睡。”
“这样，你在我身边，我在你身边，想要找到彼此的时候，翻个身就能看见。如此，我才能安心。”
他听魏昭明没有吭声，探出身子凑到她眼前，偏过头去看她，“好吗，昭昭？”
魏昭明叹了口气，“你就不怕同床异梦？”
“不怕，”沈从筠摇头，“我会让自己和你做同一个梦。”
小郎君的眼神很执着，执着到带了几分偏执。
望着这样的沈从筠，魏昭明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他好像并不如表面那般温柔可亲。
他就好似一根藤蔓。
平日里看起来乖巧柔顺，可当你表现出要离开的时候，这根藤蔓却会将自己缠得愈来愈紧、愈来愈紧，紧到，深入血肉、刻骨铭心。
可魏昭明并不觉得害怕，反而生出一点安心来。
她幼时被父母厌恶，被家族抛弃，很少有人会这般坚定执着地站在她身边。
李顼算一个，但那是兄长，是家人。
而沈从筠……
是爱人。
魏昭明的眉头一点一点舒展开来。她反手握住沈从筠的手，轻声应好。
沈从筠欣喜若狂，猛地将人揽入自己怀中，两条胳膊紧紧箍住女娘的身躯。
在魏昭明看不见的地方，那些被深藏在心底、不敢露于人前的执拗才尽数从心中宣泄出来。那执拗太深，深到为小郎君澄澈的眼蒙上一层阴影。
他重重松了一口气。
他试探着将那些心思分出一点点来展露到魏昭明的面前。
她没有嫌弃。
她也没有害怕。
真好。
真好。
沈从筠闭眼，将那些短暂暴露的心绪尽数压回心底，嘴角却高高上扬。
“夫人，你真好。这世间，再没有比夫人更好的小娘子了。”
魏昭明叫他抱在怀里，由着这小郎君哼哼唧唧同她撒娇。脑子正晕乎着呢，她突然想到什么，冷不丁开口问他：“就这一副对联，你羞成那样干什么？”
沈从筠顿时僵住了。
魏昭明看他脸色不对，继续追问：“除了这个，你到底藏什么了？”
小郎君扭扭捏捏不说话。
魏昭明叫他吊足了胃口，此刻见他不吭声，当即胳膊一推、两腿一跨，整个人便坐在他腿上。
她俯下身去揪住沈从筠的衣领子，故作凶狠地拷问他：“你这不老实的小郎君，快说！背着我藏了什么东西？”
见这小狗崽子眼神躲闪，她便不依不饶地追问。问得多了，小郎君的眼中渐渐积聚胆气，就连目光也落到了实处。
魏昭明还没反应过来呢，就被这小郎君搂着腰翻身压到了下面。
她愣了一下，目光跃上小郎君的脸。
但见眼前之人面颊泛着薄红，眸光水润，平静湖面下却是滚烫的情潮在翻涌。
他抬起眼帘，那眼神就好似一个小钩子，轻轻一勾，就将魏昭明的心神都给勾走了。
女娘挑眉，放松身子任由沈从筠胡来。
“昭昭不是好奇我想做什么吗？”沈从筠轻轻抚上魏昭明的唇，目光一点一点描摹那朱唇轮廓。
他顿了片刻，忽而俯身吮吻。
魏昭明只觉得眼前一黑，而后唇上传来一点濡湿水意。
“我想罚你。”小郎君温柔轻浅的嗓音在耳畔响起，连带着温暖兰香一起缭绕在魏昭明身边。
魏昭明软了身子，连声音都开始发黏，“为什么想罚我？”
“因为，”沈从筠一边亲着她的耳朵，一边悄声回她，“昭昭分明答应过，不会与我分床的。你食言了。”
不知是他的气息太热，还是唇瓣太烫，魏昭明的耳朵跟着烧起来，热气顺着耳朵、脸颊、胸腔，一路向下。
“那你想怎么罚我？”魏昭明嗓音沙哑。
沈从筠亲吻的动作停住，微微撑起身子。他抚上魏昭明的膝头，指尖轻轻抚摸，而后……忽然向外一掰。
魏昭明瞥见他手里拿了什么东西，刚要问那是什么，却被这人覆上来吻住。
那些话，半数被他吞吃入腹。
“……唔……是……什么……”
“是勉子铃。”沈从筠勾唇，喉间发出一点轻微的笑声，“今夜，就罚昭昭，细草生香、银河濯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