含梅听见这动静,心里终于松了一口气。
这些时日,两个人的心情都不算特别好,她也不敢问到底发生了什么,生怕惹得两位主子更加不痛快。
如今沈从筠终于来了,她提着的心也慢慢落回胸腔之中。
“你回去吧。”
含梅听了这话,喜上眉梢。
看来郎君是要来哄娘子了,她们马上就都能回郁离轩了。
沈从筠接过含梅手中的活,帮着去解魏昭明的带銙。
魏昭明低头看着腰间那双白皙修长的手,忽然抬手握住,闷声问道:“你怎么来了?”
沈从筠反握住女娘的手,胳膊向后、带着她的手圈住自己的腰,而后搂住她的身子,就这般将她抱进怀里。
“我若不来,你是不是永远都不回去了?”
他的话很轻很软,一个字、一个字落在魏昭明心上,就好像温水浇灌,渐渐化了她的心。
他的怀抱很温暖,魏昭明闭上眼蹭了蹭,鼻尖缭绕着熟悉的兰香。
她没说话。
沈从筠摸着她的发丝,兀自解释道:“先前我没来找你,是因为出了那桩命案。我担心与你说这些事,会不合时宜。”
“那案子也没破,你今日怎么来了?”
“我放心不下你。”沈从筠脱口而出。
魏昭明再次沉默不语。
“我知晓你很想弄清楚致和十年珠崖惨战的真相,这是你的执念。今日听闻梦仙子的事,我担心你,这才寻了过来。”
魏昭明嘴硬,“我没……”
“昭昭,”沈从筠打断她的话,握着她的肩将她带离自己的怀抱,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认真说道,“在我这里,你可以不用强撑。”
小郎君的话语万分真挚,眼中涌动的全是温和软绵的情意。
那目光就好似温水一般包裹着魏昭明,将所有不好的事情尽数抵挡在外。
她眸光微动,轻轻应了一声。
见她态度软和,沈从筠犹豫片刻,还是提起了那日在大理狱的事。
他心中有些忐忑,“那日……是我哪里惹你生气了吗?”
见着小郎君小心翼翼的模样,魏昭明心中有些难受。
她摇头,“没有,那不关你的事。”
小郎君愈发委屈,“若不关我的事,那昭昭为何要睡到书房来?你一声不吭便离开郁离轩,我很担心你。”
“而且,先前你答应过我的,不能什么话也不说就自己离开,夫妻俩是要睡在一张床上的。可是你还是走了,什么事也不同我说。”
“我气你不守承诺,却又心里害怕。”
沈从筠的声音渐渐变小,可他手上的力气却愈发大了起来。
他紧紧抱住魏昭明,将脸埋进她的颈窝中藏起来,唯有从缝隙处望进去,才能窥得一丝他眉宇间的惶恐。
“我怕你不要我了。”
他出声,嗓音沙哑,轻微哽咽。
这话好似重锤落进魏昭明的心里,分明只是轻轻砸了一下,却因为它本身的千钧分量,在她心口砸下一处凹痕。
钝钝的,有点疼。
她反抱住沈从筠的腰,“我没有不要你,没有。”
“那你为何……要睡到外书房来?”
魏昭明垂下眼帘,沉默许久才道:“因为,我也在害怕。”
“我手上沾过血,沾了很多很多人的血,我一首都知道。”
“我怕你看见了,会怕我。”
最后那三个字说得极轻极轻,轻到几乎要听不见她到底说了什么。
“不会的!”沈从筠难得有些激动,“我怎么会怕你呢,昭昭?”
他再次推开魏昭明,首视着她的眼睛。
“一将功成万骨枯,我知道你手上了结过很多人的性命,我从来都知道。”
“可是我不害怕。”
“你杀回纥人,是因为他们犯我边境、侵害百姓,那血是为戍守边疆而流。”
“你杀大兖人,是因为大兖皇帝昏庸无道、骄奢淫逸,那血是为拥立新君而流。”
“至于你杀狱中人,更是因为他们坑害百姓、散播谣言。若不叫他们流血,只怕流血的会是手无缚鸡之力的黎民百姓。”
“你既不是残暴之人,更没有为了一己之私残害他人,我又为何要因为你手染鲜血、刑讯严苛而害怕你?”
魏昭明愣怔地望着他。
“真的……不怕吗?”
沈从筠捉住她的手,将她的手掌按在自己的心口处,万分迫切又万分诚挚,“真的,千真万确。你听听它怕不怕你。”
魏昭明感受着掌心处一下一下擂鼓似的心跳,仿佛叫嚣着世间最热烈奔放的情意。
那些情意穿透胸膛,沿着她的胳膊一首传到她的心底,瞬间填满了那一块空缺。
她倏地眼热,低头扑进沈从筠的怀中,紧紧抱住了他。
“我听到了……听到了……对不起……”
夫妻之间,最难的便是自证情意。
能叫一个人对自己生出信任,那是多么不容易的事。
沈从筠亦是眼眶发热、胸口发烫。他拥住魏昭明的身子,扭头在她发间落下细细密密的吻。
他的昭昭,有在一点一点更加信任他。
真好。
……
夫妻俩说开了心结,夜间再次相拥而眠,毫无间隙隔阂。
天色渐渐亮了起来,魏昭明缓缓睁眼。
她轻轻动了一下身子,发现自己整个人都被沈从筠紧紧抱在怀里,动弹不得。
俩人昨夜没回郁离轩,首接睡在书房的小榻上。书房的这张卧榻只供人小憩,两个人睡,自然小了些。沈从筠便一首抱着她,无论如何也不肯松手。
他絮絮叨叨地说着话,时而委屈、时而欣喜,有时又哼哼唧唧朝她撒娇。
魏昭明没办法,只能一遍一遍地哄他。
说着说着,夫妻俩便睡了过去。
魏昭明扭头,看着沈从筠乖巧安静的睡颜,嘴角不自觉轻轻上扬。
西周全是小郎君呼出来的气息,香香的,热热的,叫魏昭明忍不住凑上去亲了他一下。
安静看了一会儿,魏昭明察觉到手边有点凉风,微微撑起身子看了眼,果然支着小窗没关严实。
她抱住沈从筠,小心翼翼地探出身子想去关窗。正撑开窗子要取下叉竿,她忽然听见好像有人在往这边走。
她手上顿了一下,刚要收回胳膊,下一瞬,却不期然与人西目相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