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从筠正领着人盘问这五位死者曾经的仇人,又命不良人追查他们他们生前去过何等可疑的地方。
正忙得脚不沾地之时,仵作派人来说,验尸有了眉目。
沈从筠连忙请人过来禀告情况。
“回沈御史,”仵作躬身行礼,“这五位死者身上虽然伤痕累累,但小人对这些伤口一一勘验,发现它们都并不致命,甚至有些伤口是在人死后才捅上去的。”
“但小人觉得,那位凶手应该对死者下了药。”
沈从筠目光微凝,追问道:“你为何这般觉得?”
“因为他们腹部多处中刀,甚至有脏器从腹腔中掉落出来,小人为他们缝合尸体的时候,发现最晚死的那一具尸体的胃脘中还有一些食物。”
“小人将那些食物取出来,仔细分辨后发现只是些寻常的米粮,但小人的鼻子格外灵敏,从中闻到了一股药味。”
“那药的味道有些奇特,小人应该曾经闻到过。如果没记错的话,应该是一位叫做梦仙子的药。”
梦仙子?
沈从筠愣了一下。
这药,魏昭明同他说过。
他正要细细查问,却见门口忽然闪进来一道熟悉的人影。
那人首奔仵作而来,一把握住他的肩膀,急切问道:“你确定是梦仙子?你怎么知道那是梦仙子?”
仵作被这突如其来的动静吓了一跳,肩膀也叫那人抓得微微发疼。
他磕磕巴巴地向那人解释:“回……回魏将军的话,小人确定……确定那个药……就是……梦仙子。这药……鬼市上有人在卖……”
这名仵作在大理寺当差办案多年,还是很有几分见识的。能识得梦仙子,倒也不奇怪。
他望着魏昭明阴沉的脸,瑟缩着身子,小心翼翼地咽了咽口水。
沈从筠见魏昭明黑着脸要砍人的模样,暗自叹了一口气,走上前去轻轻握住她的手。
“魏将军。”
魏昭明没应声。
沈从筠稍稍拔高音量、加重语气,又唤了她一声:“昭昭。”
魏昭明回过神来,手上卸了劲,松开那名仵作。她闭了闭眼,将那些翻涌的情绪尽数压了下去,而后哑声开口:“抱歉。”
仵作抖了一下身子,小声回她没关系,心中却暗自腹诽:
不愧是杀过人的将军哈,忒吓人!还是沈御史好,看着就是个温和宽善的好郎君。
沈从筠悄悄抚了抚魏昭明的脊背,无声安抚她的暴躁。
他转向那名仵作,接着问道:“你方才说鬼市上有人在卖梦仙子,你可知道是何人在卖?”
这话一听便让人知晓他是没去过鬼市的人。
仵作细细解释:
“沈御史有所不知,这鬼市半夜而合、鸡鸣而散,那去鬼市的人都犯夜、要受笞刑的。大家都是偷偷摸摸去的,生怕让旁人知晓。”
“若是卖些寻常百姓人家用的干柴米粮,那倒还好些。可若要是些来路不明的奇珍异宝,或是像梦仙子之类的稀奇药物,那卖家是绝不会同买家见面的。”
“他们都是将货物事先藏在一个隐蔽的地方,而后向买家传信。买家得知消息后,掩人耳目,到了那地方取走货物、留下钱财;卖家等人走了才会出来悄悄收回银钱。”
“所以,谁也不知晓卖东西的人是谁。”
好不容易找到一条线索,魏昭明怎会错过?
待到冷静下来后,她沉声询问:“那你可曾去过鬼市?”
说起这个,仵作便目光闪躲。
鬼市到底为律法所不容。
这两位,一个是御史台的御史,一个是金吾卫的将军,可都能管这宵禁的事。
仵作眼神飘飘忽忽,沈从筠怎会不知他心中所想,当即出言安抚:“我与将军问起此事,只为查案、不论其他,你只管与我们说实话便是。”
沈从筠是个言出必行的人,仵作与他共事这些时日,对他的为人倒也有几分了解。
于是他开口回道:“小人曾经去过的。”
“这长安城内的鬼市,小人知道的就有两个,一个在务本坊的西市,这个小人去过;还有一个在太平坊,小人只听人说起过,倒是不曾去。”
“梦仙子的事,你还与旁人说起过吗?”
仵作摇头,“小人听说这案子是您在管,验完尸便首奔御史台来了,还未同旁人提起过呢。”
沈从筠点点头,将仵作验尸填写的那张文书折好藏进自己怀中,和声吩咐道:
“此事你暂时不要同任何人说起,验尸的文书上也不要提及。还烦请你回去再书写两份文书,重新交到御史台和大理寺来。”
仵作不知道他们二人怎么突然就这么大阵仗,他首觉这里面还有点别的事,为了保住项上人头,他识趣儿地一个字也没问。
“小人知晓了。小人告退。”仵作躬身行礼,而后低着头退了出去。
屋内只剩魏昭明和沈从筠二人。
沈从筠捏捏她的手,眼含关切,“夫人,你还好吗?”
“我没事,”魏昭明摇摇头,嗓音有些许嘶哑,“先把这个案子破了吧。梦仙子的事,之后再说。”
“好。”
“这个月金吾卫巡街的文书记录,我送过来了。没有别的事,我就先走了。”
魏昭明转身刚要走,却被沈从筠抓住了手。
她转回身子看他。
“你现在在喝药调理身子,不能喝酒,好吗?”
小郎君嘴角微抿,脸上表情十分认真。
魏昭明盯着他水凌凌的眼睛,沉默着点了点头。
等到下晌下值回了家,她如往常那般走回外书房。
自那日从郁离轩出来以后,她不曾回去过。
倒也不全然是心里有个疙瘩,更多的还是因为这些时日忙得很,她夜里经常要出去,有时回家也己经很晚了。
她若回郁离轩歇息的话,会吵到沈从筠。
沈从筠本就身子弱,最近又公务繁忙,若夜里再没有休息好的话,只怕是要病倒了。
含梅也跟着睡在外书房的耳房伺候魏昭明起居。
她正如往常那般去解魏昭明的衣裳,却听屋外传来此起彼伏的问安声。
沈从筠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