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昭明这话说的没道理,沈从筠听在心里,却笑了一下。
他缓了缓急促的气息,“夫人方才……也没和我说……咳……说让我把画像给你。”
魏昭明瞪他,“你比我聪明,难道你自己就想不到这事吗?”
她是刚才一时没想起来,沈从筠却是想到了没告诉她罢了。
他躬身靠在魏昭明怀里,温顺地认错:“夫人,我知道错了。”
魏昭明呼吸一滞。
她现在就是莫名的窝火,也不知道这火气从哪儿来的。
沈从筠同她吵,她心里不痛快;沈从筠顺着她,她心里还不痛快。
索性让他闭嘴。
“你别说话了。”
沈从筠依言乖乖闭上嘴巴。
过了一会儿,俩人稍稍平静下来。
沈从筠站首身子,抚了抚魏昭明的心口,和声道:“这是凶杀案,按理说该由大理寺来管。”
“可我是殿中侍御使左巡使,长安城内所有不法之事皆受我监察。百姓既然找到我跟前来了,我又岂有不管之理?”
“若夫人是我,也断然不会不管的,对吗?”
魏昭明没好气地呛了回去:“我才不是你,能让几个死人吓成这样。”
她的嘴惯来是得理不饶人的,只是平日里和沈从筠你侬我侬,很少这般冲着他就是了。
沈从筠倒也不恼,语气依然温和,“夫人是不怕那些,可是哪有人生来就是不怕的呢?不过是见的多了,习惯罢了。”
“夫人定是见过许多死人,今日才这般淡然。可我宁愿夫人如我这般,那样的话,你就不会经历那些苦难,也不会有那么多人死去。”
小郎君的嗓音轻和柔软,一点一点拂去魏昭明心中的无名业火。
她的眉头渐渐松动开来。
彻底冷静下来后,她才察觉自己方才实在有些蛮横不讲理了。
她嘴唇蠕动着想说点儿什么,犹豫半晌,还是将涌上心头的话给咽了回去。
她淡声开口,说回了公务:“之后你要做什么?我让底下的人配合你。”
“这案子虽说是我手里的案子,但总归是凶杀命案,还是应当请大理寺的人过来一趟。”
“行,”魏昭明点头,“那一会儿我让人去大理寺传口信。”
“金吾卫旨在维护长安城内治安,一会儿御史台和大理寺来人后,便请将军带着人回去吧。若之后需要缉拿逃犯,我再写文书送到金吾卫衙署请将军帮忙。”
沈从筠说话做事十分有条理,公即是公,私即是私,将一应事务安排得妥妥当当。
魏昭明在金吾卫当差,说实话,只与大理寺和万年县廨的人在公务上打过交道。
但就算是大理寺和万年县廨,她也只是命人将在街上闹事的嫌犯押送到他们的牢狱,而后便回来了,很少会管之后的事如何。
她只知晓金吾卫的差事,对三省六部和九寺五监的职责只是概括地知道一些,至于具体的彼此之间是如何划分细则的,她便不太清楚了。
此刻魏昭明听他这么说,心中便有了数。
“你没事了吧?”
沈从筠浅笑着摇头。
“没事了就回去吧,”魏昭明率先转身往回走,“他们还等着呢。”
沈从筠望着她的背影,欲言又止。
他想问问她前两日的事,可是如此情形似乎也不太适合彼此之间交谈旁的事情,他便又将那些话咽了回去。
昭昭还是关心他的。
沈从筠心头稍安。
等回去,再与她谈吧。
……
大理寺和御史台的人来得很快,魏昭明见他们到了,同他们交接情况后便带着金吾卫离开。
沈从筠和大理丞将这庄子里里外外仔细勘察一番,仵作也带着尸体回到义庄进行检验。
“沈御史,这案子,你怎么看?”
沈从筠望着那五根绳索,回想方才看到的画面,心中隐隐有所推测。
“凶手将这五名男子带到此处,用利刃刺伤他们的身体。那些刀口凌乱杂多,看起来倒像是泄愤或者寻仇。”
“而且这五具尸体都是被人绑着跪在地上的,或许……是凶手想要凌辱他们;亦或是觉得他们身上有什么不可饶恕的罪责,想让他们跪下进行忏悔。”
说着,沈从筠摇了摇头,“于断案上,我这道行浅了些。再多的,我也说不准了。”
大理寺丞却是笑着夸他:“其实沈御史说的,与我不谋而合了。您真该到咱们大理寺来。”
“刘寺丞过誉了。我先前让令史记下了死者亲眷的住处,一会儿我便让人去请她们来辨认尸体。”
大理寺丞望着那一大滩血渍和尸水,唇角抿得极紧。
过了许久,他才重重叹出一口气,“也不知道那幕后真凶到底是什么人,竟能下如此狠手!他们的爷娘,白发人送黑发人,哎!”
沈从筠亦是心情沉重,眸光黯淡。
之后,沈从筠身边的陆令史请来那些妇人确认死者身份。
尸身虽己腐烂,可母亲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儿子,纷纷软了身子嚎啕大哭。
那哭声悲痛欲绝、震天动地,在场官吏垂着脑袋,无不闻声落泪。
这些尸体死亡的时间都比较近,没有很久远的陈尸。短时间内一连死了五个人,周遭坊市百姓皆提心吊胆。
有好事者又开始散播谣言,说此乃不祥之兆。
沈从筠昼出夜伏忙着破案,魏昭明昼夜不歇忙着抓人,夫妻俩一时之间又忙碌起来,忙得几乎都没时间好好说话。
而皇帝听闻如此大案,命三司联合断案,金吾卫和不良人从旁协助,以求尽快抓获凶手、平定民心。
在日夜不停地搜查之下,众人终于找到几点线索。
其中一点,却是魏昭明无论如何也没想到的。
——梦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