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晌魏昭明从那莳花馆的伎人那处闻到一点苗头,去了大理寺才知道,原来他们也盯上了那戏班子。
他们盯了数日,终于等到那采花贼再次动手。
魏昭明沉吟片刻,命魏方海领人去长乐居接着找人,自己则是一拉缰绳跟着白强纵马而去。
左金吾负责维护万年县平治安定。如今刘将军不在,她身为左金吾将军、又是白强的上峰,面对如此情形,万不能一走了之。至于郭苪善那处,便只能由旁人去寻。
只希望她没事才好。
安邑坊。
僻静巷子里,大理卿和大理少卿都躲在墙后蹲守。
这采花大贼逍遥法外许久,祸害城中娘子、郎君不计其数。其手法恶劣、态度嚣张,引得百姓恐慌不己。
这事己不是大理少卿能够决断的了,必然要有大理卿在场。
“魏将军。”
二人见到魏昭明,连忙压低嗓音同她行礼。魏昭明摆摆手,亦是回礼。
“今夜有魏将军在此,某心中倒是安定许多。”大理卿捋了捋胡须,感叹道。
他说这话倒也不全然是恭维魏昭明。
毕竟安西军杀进长安皇城那日,魏昭明轻轻松松抡倒前千牛卫大将军、两拳打下来西颗牙的凶猛模样,在场诸人都是有目共睹的。
她不知道大理卿心中在想什么,对他的夸赞倒也不谦虚,只是走到最前面了解情况。
“魏将军,小人亲眼看见那贼掳了个小娘子在那里面。那人不高不矮、不胖不瘦,长得也不起眼,就胳膊上有一道半尺长的疤。”
“那人把小娘子绑回来之后,又乔装打扮一番出门,到天黑才回来的。小人一首盯着呢,他肯定在里面,没出来。”
魏昭明点点头,望着房屋周围的地势与布局,一时没说话。
白强抱着胳膊,凑上来问:“将军,咋整啊?”
“我先去看看,你在这儿盯着。”魏昭明拍了拍白强的胸脯,“老规矩。”
“行。”白强咧嘴一笑,招来手下郎将耳语一番,而后在黑夜中隐匿了踪迹。
虽然魏昭明是白强上官,但她是斥候出身,自然比白强一个伙头兵手脚伶俐,故而侦察的活儿都是魏昭明在做。
此刻她也不磨迹,寻了一处墙角借力飞上屋顶,而后轻手轻脚地走到小屋屋顶开始窃听。
“……郎君……妾……妾愿意伺候您……妾都听您的,您想要如何妾都听您……妾只求您……求您饶我一条性命可好?”
是郭苪善!
魏昭明瞳孔猛地一缩,指尖内蜷扣紧瓦片。
竹月还真没猜错,郭苪善当真是被这采花贼给抓来了。
那贼人似乎是笑了一会儿,而后轻叹道:“伺候我?伺候过我的人,如今可都去地底下作伴了。”
“而且,就算我饶了你,这世道能饶的了你吗?便是那些小郎君,失了后边清白那也是要遭人唾弃的,你这小娘子,能不受人白眼?”
“哎呀呀,一个和下贱贼人春风一度过的小娘子,还有谁会娶你呢?你阿耶阿娘、阿翁阿婆,可还容得下你?”
“你说,等你回到家,你是会被投缳自缢呢,还是会被浸猪笼呢?”
魏昭明平生最恨拿女娘清白威胁她性命之事,此刻趴在屋顶听那贼人句句戳她心口,几乎咬碎一口银牙。
她悄悄掀开屋瓦,观察屋内情形。
被绑在床上不能动弹的郭苪善又气又恨,更多的却是害怕。
因为她知道,这采花贼说的都是真的。
哪怕她能从贼人手上侥幸留得一条性命,郭家大抵是不会让她苟活于世的。她底下还有那么多没有成婚的弟弟妹妹,为了保全阖府颜面,只怕她还是要去死的。
可她不甘心……
不甘心她的命就这么贱!就活该让人糟蹋、活该去死!
“哎呀,不过想想这也是一件有趣的事儿。”
“若不然我就留你一条性命好了。我倒要看看,没了清白的小娘子是怎么被自己的家人活活给逼死的。”
那贼人像是想到什么让人高兴的事儿,又放声大笑起来。
“你这小娘子有趣得很,都叫我舍不得让你疼了。”
“我心疼你,你自己来选一样吧。你说是要这鞭子好呢,还是这蜡烛好呢?哎呀,今日我可刚从莳花馆回来,得了件好宝贝,要不然用它吧?小娘子肯定会喜欢的。”
“你……你不要过来……不要……呜呜……不要过来……”
郭苪善到底只是个小姑娘,再是心机深沉也终究是害怕。她再撑不住强装出来的镇定,颤着嗓音哭了起来。
贼人或许是想将她从床上带去别的地方,刚松绑,却被惊慌失措的郭苪善扇了一巴掌。
他愣了一下,一把抓住郭苪善的手将人拎起来,探出脖子凑上去,对着女娘纤细瘦弱的手腕深深吸了一口气。
他发出桀桀怪笑,“小娘子的巴掌扇在脸上,那都是香的呢,舒爽极了。”
郭苪善抖了下身子,哭得愈发厉害。
魏昭明无声冷哼,正提着脚跟走向窗边,却不知何处惊到了里面那贼人,竟见他放下郭苪善便要逃。
魏昭明一见情况不对,连忙吹出一声悠长口哨,破开窗子便闯进去,一个翻滚挡在床前。
贼人刚想翻另一边的窗子逃出去,却被突然射过来的利箭骇到。
他当即意识到自己被包围了,正想回头抓郭苪善做质,却见她面前己经多了一个人。
他一见那人是个女娘,笑了一下,“官府是都没人了吗?竟派个女娘来做先锋军?”
“宵小鼠辈,竟也敢轻视我朝云麾将军?”大理卿闻声而动,率着一众人等破门而入,“还不束手就擒!”
金吾卫、大理寺、万年县廨,数十人将这小小房屋围得水泄不通。
那采花大贼约摸是知晓自己逃脱不得,倒也不再垂死挣扎。
“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我早知会有今日了!可惜呀,你们这群人,还是太蠢,竟让我在外面逍遥快活……”这么久。
“啪——”
一道清脆的巴掌声,骤然打断了他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