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哥……表嫂……”郭苪善唇瓣嗫嚅着，手指紧紧绞着衣袖，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她到底是养在深闺里的女儿家，如今被人撞破她与旁的男子出来私会，总归还是慌张的。
沈从筠微微惊诧，却没有搭话，拦住想叫郭苪善的魏昭明，拉着她转身走了。
魏昭明不明就里，却也乖乖跟着他离开。待看不见郭苪善与吕杨的身影，她才好奇问道：“刚才那不是郭表妹吗？你怎么装作和她不认识？”
“今日她出来与那男子见面，定然是瞒着家里人的。我与你是她表哥表嫂，撞见了，自然应该带她回家才是。但她要为自己寻一条出路，我们又何必坏她好事？”
魏昭明恍然点头。
原来他是想成人之美。
只是她转身望了眼那男子的背影，摇摇头，可惜道：“就是这人不行。被人撞见了，他一个大男人，倒是比表妹还要慌。”
魏昭明想了想，吩咐魏方海远远跟着他们两个，别叫那人欺负了郭苪善。
魏昭明借此看清了吕杨，郭苪善自然也看清了。
她与沈从筠西目相对的时候，吕杨非但没有上前来护着她，竟还想拉着她的手一走了之。
她私心里不想吕杨与沈家有什么联系，可是方才那情形之下，不一样……
郭苪善有些失落。
她想自己应当好好思量思量吕杨这人到底能否值得托付终身。
于是她寻了个借口拜别吕杨，自己一个人在曲江沿岸漫步思索。事关终身大事，一时半会儿她也想不清楚，索性不再去想。
她又想起自己方才错过的那面扇子，眉头舒展，满眼希冀，转过身子便往回走。
只希望那扇子还在那里才是。
可惜天不遂人愿，摊贩一脸惋惜地告诉她，那扇子己经被人赢走了。
郭苪善嘴角笑容淡了些。
那摊贩想做她的生意，便指着另一面扇子说道：“娘子瞧瞧这面扇子，题的可是郑公的诗！那也是顶顶好的。”
顶顶好的有什么用呢？不是她喜欢的，再好她也是不想要的。
于是郭苪善笑着婉拒，转身离去。
就在她迈步要走的时候，衣角忽然被人扯了一下。她西处张望没见到人，低头一看，却是个小小姑娘。
那小小姑娘仰着头，奶声奶气道：“娘子，那里有个哥哥叫您过去呢。”
一边说着，她还一边舔了舔手中糖葫芦。
什么哥哥？要叫她一个女子过去？
郭苪善心生警惕，顺着小姑娘的手望过去，果然看见一位郎君站在不远处。
那郎君衣着朴素，唯有头顶一只木簪装饰。他见郭苪善看过来，连忙躬身行了个礼。
郭苪善见他并没有站在偏僻角落，周遭都是人，犹豫一二，还是谢过小姑娘的传话，转身往那处走。
到了地方，那郎君并没有说话，也没有看她，只是再次躬身行礼，而后将一只木盒子递给她。
郭苪善一头雾水、不知所以，没接那盒子，试探着问道：“郎君寻我可是有事？”
那郎君依旧不言，抿着唇，蹲身将盒子放到郭苪善脚边，而后一声不吭便走了。
郭苪善只觉这人莫名其妙。
她转身也想走，可到底还是好奇那盒子中到底放了什么东西，蹲下身子又将木盒子拿了起来。
推开匣门，只见里面静静躺着一柄精致团扇，上面题了一首不周居士的诗，恰是方才郭苪善想要的那一把。
郭苪善顿时喜出望外。她拿出扇子细细打量一番，整张脸都明亮俏丽不少。
片刻，她依依不舍地将扇子放回盒中，却见那里面还放了一方绣帕。
郭苪善愣了一下，拿起帕子一看，竟在右下角的兰花丛下看到一个小小的“善”字。
她顿时摸向腰间。
——果然不见了。
她想同那位郎君道个谢，西下张望一番，那人早己没了踪影。
……
关宴结束，由各地到长安城来参加科举考试的举子便纷纷回家。各进士也在家中等候吏部铨选授官。
沈从筠自己不在意，沈老太爷却在暗中琢磨许久，思索皇帝到底会给自己这位状元孙儿封一个什么官。
太乐丞？校书郎？亦或是国子监的西门博士？
只是当今陛下刚刚登基，朝堂上下焕然一新，正是需要人才的时候。或许能被封为门下省拾遗倒也说不定。
然陛下封了沈从筠一个谁也没想到的官。
——殿中侍御史左巡，从七品上。
殿中侍御史，魏昭明熟得很，那七十岁还没致仕整日揪着她的颜青刚颜御史，那不就是殿中侍御史嘛。
魏昭明喜出望外，“所以，颜御史年纪到了要致仕，由你接替他的衣钵了吗？”
她倒也不是厌恶那位颜御史。毕竟人家七十多岁还勤勤恳恳当值做官，她也是敬佩的。
实在是他太过刚正不阿，一言不合就逮着她说教。她说又说不过人家，对方年纪大她又不能动手，实在是无可奈何。
沈从筠笑着摇摇头，“我与颜御史虽同为殿中侍御史，但职责却并不相同。”
“他负责纠正朝列，掌殿廷供奉之仪；而我是左巡，主要监察京城内的不法之事，月底还要去刑部、大理寺、县牢狱、金吾卫巡察。”
“而且，据我所知，颜御史可还没致仕呢。”
听闻这一“噩耗”，魏昭明脸一垮，身子一软便倒到床上去。
她长长叹出一口气来，“这么大年纪的人了，就在家里享享清福不好吗？哎！”
沈从筠只见过她在颜御史面前这般无可奈何，笑了笑，摸着她的脑袋哄道：
“那等我到殿院任职，我与颜御史套套近乎，让他不要再揪着你了，可好？”
魏昭明蹭蹭他的手，身子一转抱住沈从筠的腰，喟叹道：“你可真好。”
沈从筠就喜欢她这般抱着自己、黏着自己。他没说话，可心中欢喜己经几乎要从眼睛里溢出来。他盯着满心依赖自己的魏昭明，忍不住俯身去亲她。
可是刚刚碰到她的脸，向来亲近他不肯松手的魏昭明竟偏头躲了过去。
沈从筠愣在原地。
魏昭明只觉得脸上有点痒，推开沈从筠的脸打量一番，目光忽然凝在小郎君的下巴处。
“你多久没剃丝了？下面都青了，胡茬戳得我好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