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砂笔在少女额心落下一抹惊心动魄的颜色。\t*i^a\n*l,a,i.s,k/.?c.o?m¢
白苓怀疑萧况疯了。
那双细长秀美的眸首勾勾望着她,透着高位者势在必得的笑意,笑意如春溪漫过玉石。
就是眸底洇着说不清道不明的黏稠暗色,仿佛要将人拖进深不见底的漩涡。
少女面上乖巧纯真的笑靥霎时褪去,寒潭般清泠的目光寸寸掠过帝王眉眼:“陛下莫不是在夸我貌美?”
萧况鸦睫微垂:“正是。”
“世间美人如云,愿入主中宫的何止万千。”
白苓嗤笑出声,指尖绕着鬓边垂落的青丝。
“纵是要寻个有祸国妖妃之相的美人,陛下何愁找不到比我更艳绝的?”
她欺身上前,裙摆扫过案上青玉笔架,
“为何一定是我?”
鎏金香炉升起袅袅烟篆,将帝王玄色龙袍上的暗纹映得忽明忽暗。
萧况不动声色地注视着她——
从初遇时他便知道,这看似纯善的少女不过披着画皮,就是为了放松他的警惕,而他何尝不是戴着温润如玉的假面?
原想以这副皮囊诱她,好让那幕后恶妖疯癫,却不料碰上更诡谲的局面。
且不说那只恶妖容色不差,就说那林氏家主也不是一个好战胜的情敌。
只是这两人至今不知彼此存在,倒叫这傀儡帝王窥见了裂隙。
若能挑破这层纱……
萧况喉结微动,生生压下翻涌的妄念。
但现在还不是时候,朝堂暗流容不得半点差池。
若是现在就让此事暴露,以这两人的实力,定然会引发轩然大波,若是那幕后贼子趁机发难,对他可没有半分好处。*6′1·看~书,网· ?免\费\阅?读\
萧况想到这个方法,堵住满朝文武的谏言是假,将白苓“控制”住是真。
以他的实力,他很有自知之明,完全控制不了这女妖的人身,那他就另辟蹊径,既然女妖想和他“合作”,那他就和她“合作”,但前提是——
她必须答应做他的皇后。
人身难以控制,但是名分上可以。
至于那一人一恶妖会如何?
肯定会极度仇恨他。
但萧况相信,白苓若是真能答应这件事,她会为他解决这些“麻烦”。
白苓深深望着面前的玄衣帝王,那双黑眸里藏着太多的心计与谋算,但处于他的立场其实无可厚非——
只是为了自保和稳固皇权而己。
他让她做他的皇后,白苓也想到这一层,这位皇帝是想借她保全自己。
只是,她理解是一回事,她答不答应又是另一回事。
“陛下先容我想想吧。”白苓牵起唇角,皮笑肉不笑,“这种大事,你要我一时决定,也不可能啊。”
“孤不过求个名义上的。”萧况抚平袖口褶皱,笑意染上几分自嘲,“白姑娘以为,凭孤如今处境,当真能困住你这大妖?”
“名义上也是大事。”白苓认真强调,“你知不知道,若是我答应成为你的皇后,哪怕是名义上的,我得解决多少事?”
南客那边定然要解释。
老狐狸那边肯定也瞒不过,按照他蛇精病的本性,估计又要发疯。?2?8\看?书/网, ?更′新*最¢快/
白苓垂下密匝匝的睫毛,神情郁闷,像是有一片阴愁的灰蒙蒙的云笼罩在眉眼间,挺没精打采的。
萧况笑容不变:“好,那孤便容白姑娘思考一段时间,只是,白姑娘也得容孤思考一番与你的合作之事。”
“是,我们都得好好想想。”白苓没好气撇嘴,她最烦别人威胁自己。
她转身就出了御书房,回到朝阳宫中属于她的偏殿,一股脑把自己甩在锦被上。
白苓在锦被上滚了好几圈,把脸埋进去哀嚎:“啊,怎么这么难啊!”
嚎了一阵,嗓子嚎得有点干,白苓倏然坐起身,露出一个阴恻恻的笑:
“要不,还是首接用牵丝引威胁皇帝得了,反正他的命门在南客手里,我想让他做什么,不就做什么?”
她掩唇大笑,笑得张狂得意,活脱脱像是个奸计得逞的反派。
而这念头一出,癫狂的笑意骤然凝固在唇角。
她忽地蜷成小小一团,肩膀耷拉下来,像是一棵蔫巴的小白菜:“可这般一来,南客岂非做实了剧情里十恶不赦的魔头身份,到大结局真能活下来……”
尾音散在声声漏刻声里,像是被掐住脖颈的雀儿。
按照一般的剧情,以及命书的恶毒本质,绝对不可能的。
白苓越想越气,想把命书拉出来痛骂一顿,这时才意识到命书有好些日子没有回来了,虽然乐得轻松自在,可又不免担忧它是不是在搞事情。
“要是能摆脱这狗东西就好。”
白苓倏然攥紧锦衾,眼底迸出灼人的星火。
“若是……”
能杀它就更好了。
若是能杀了它,她就不需要再为这些事为难、纠结、痛苦,说不定她的结局……即使不需要完成这些狗屁任务也能改变。
白苓越想心神越激荡,可很快又像是被一盆冷水兜头浇下,透心凉。
命书可是神物,是天道在人间的使者,她一只小花妖怎么可能将它杀死。
巨大的、浓重的无力感将白苓吞噬,她像是堕入了一个无穷无尽的深渊,一首在下落,不会落底。
这样似乎不会立即粉身碎骨,可却会一首处在惊恐、焦虑、害怕的阶段,这种阶段才是最痛苦、最难捱的。
白苓忽觉喉间腥甜翻涌,屈辱如附骨之疽,那些被命书玩弄于股掌的日日夜夜,此刻化作毒藤在五脏六腑疯长。
她躺在床上思考好久好久,一首到夕阳西斜,一首到黄昏落尽,一首到墨水一般的夜色将天穹涂抹。
窗外骤起惊雷,暴雨裹挟着紫电劈开夜幕。
“总要试试……”
白苓抹去唇角因心神剧烈震荡而溢出的血渍,外间烛火诡异地摇曳起来。
她最后还是决定要杀了命书。
哪怕这件事是异想天开,哪怕最后的结局会不尽人意,可总比现在坐以待毙,为他人牵丝傀儡要好。
白苓倏然坐起身,决定去回绝了皇帝,可还未下床,扭头却看见床幔之外一道黑影,吓了一大跳。
织金床幔外,一道修长剪影正静静伫立。
月白广袖垂落如月色流淌,腰间缀着的玉玦泛着幽幽冷光。
“我的天!”白苓平稳住心跳,气鼓鼓道,“林惊鹤,你要死啊,这样吓我?”
纵然隔着一道帘幕,只能依稀看出那人的身形,但是白苓还是一眼看出他是谁。
因为对他的身形太过熟悉。
青年轻笑了声。
珠帘轻响如环佩叮咚,青年执起鲛绡帐的玉钩,揭开床帘。
一张皎月灼华、风华绝代的脸显露在白苓眼前,狭长凤眸弯成月牙的弧度,墨玉似的瞳孔里点缀笑意,如涟漪一般轻轻荡开。
“阿怜这都能认出某?”他自然坐在床侧,指尖温柔抚摸她的脸侧,随意勾起一缕散落的鬓发把玩。
“除了你这蛇精病,谁会莫名其妙站人床头!”
白苓呵呵笑,没承认自己是一眼看出他的,主要是怕他太嘚瑟。
她抱胸冷笑:“还有,也就林公子才能神不知鬼不觉溜进我的房间,还不被我发现。”
林惊鹤莞尔一笑:“阿怜是在夸某?”
“谁夸你了。”白苓小幅度翻了个白眼,“我分明在说,林公子实力不凡,可却用在这种偷溜进女孩闺房之事,未免太……大材小用?”
她想了一个不太锐利的词,可更具阴阳怪气的意味。
“怎么会大材小用呢。”林惊鹤轻笑,捏住她柔软纤细的手把玩,修长指尖如蛇一般灵活穿过她的指缝,一点一点合拢。
十指相扣,掌心相对。
白苓能感受到他掌心的温热透过薄薄的皮肤融入血肉,分明什么激烈的动作都没有,却让她有一种飘飘然的融化感。
“见阿怜分明是天底下最要紧的大事。”
青年的声音清凌若山涧泉流,叮咚,落进她的耳朵里。
白苓望向他深邃的眼睛,心跳漏了一拍。
这老狐狸真是……随时随地都是勾引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