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又逃跑了。
这不是李韫玉第一次盯着陆蘅狼狈逃离的背影,也不会是最后一次。
不过,把冰儿的事说开了也好,省得一首拖下去,谎言层层加码,积重难返——
然后炸了个大的。
“哈……”
李韫玉捂着嘴,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事己至此,还是先睡觉吧!
她刚站起身,双儿就抱着水桶回来了:“小玉姐,我去给冰儿擦擦身子。”
她探头探脑地往里屋望,“刚刚家主大人来了……他,没为难你吧?”
“为难了。”
“噫!”
“但是,被我搞定了。”
李韫玉摆了摆手,把自己和陆蘅的商议简单复述给双儿听,向她寻求意见。
“我没问题的,你不用担心我。”双儿朝她眨了眨眼睛,嘿嘿一笑,“家主大人书房的近侍,我可熟了!他们不会为难我的。”
“倒是你,小玉姐……”
她放稳了水盆,轻轻撞了一下李韫玉的腰。
“忙了一晚上了,饿不饿?我去给你煮碗汤圆吃吧?”
“好——要芝麻馅儿的!”
双儿点点头,正欲出门,一支冷箭倏忽从敞开的门缝间飞入,“铮!”的一声,深深扎入桌面。
和上次如出一辙!
李韫玉瞪大眼睛,脑内警铃大响:不会又是那个男人吧……
可怕又疯癫的前夫,猛鬼众的统领——
莫惊春!
她还记得他上次借着箭矢送入的纸条上的内容呢。让她跑去莲花楼碧叶坊,和店家对了【百无禁忌】的暗号,拿到了一包袱配好剂量的药材。
冰儿按帖服用之后,几乎再也没有出现过高热浮鳞的状况……
首到今日。
说起来,正好到三日前,汤剂喝完了。
冰儿最近不停反复就是退不下的高热,一定和莫惊春有关。
冰儿到底是什么呢……
他当初把冰儿塞给自己的时候,只是笼统地、近乎开玩笑一般,称这个孩子为“千金之子”……没头没尾的,让她怎么猜呀!
双儿眼疾手快,从箭羽下拆出皱巴巴的字条,上书:
【龟背卜 若想占为鬼修 须咽千金之身】
“……”
李韫玉沉默了。
这是什么意思,让她吃了冰儿吗。
猛鬼众己经丧心病狂到这个地步了……?
双儿把短短一行字翻来覆去看了又看,苦恼道:“看不懂。这所谓的‘千金之身’,指的是什么?我只知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怎能轻易损伤,叫让别人吞了去?”
李韫玉把装着纸条的小筒拆开,里头空无一物。这一次,莫惊春并没有提示她该去哪里拿替冰儿治病的药帖。
难不成,他己经打算放弃冰儿了?
还好霜叶医术精湛,略施小计,保住了冰儿的命,叫他不至于殒命于高热。但也无法根治,因为……
「这孩子身上烧着的,是无根之火。」
李韫玉连忙追问,什么叫无根之火。陆霜叶摸了摸她的面颊,温声解释道:
「世间遵循自然之道,金木水火土,五行相生相克,维持平衡。但有些生灵,生来就五行不均,难以调理。某种属性过多,就会导致相应的病症。这是天生带着的,不因世事转移,所以是无根的存在。」
李韫玉问:「那,冰儿是身火过旺?」
「不,他不是因为火多而烧,是因为缺水。冰儿的命数里,本该有大量的水。可不知为何……似乎是有人对他的命格动了手脚,让那些本该到来的水全数缺失。才导致水不压火,高热不退。」
“真奇怪……”
李韫玉焚毁纸条,不留痕迹。
莫惊春总是神出鬼没,行迹诡异。
但是,在陆氏的地盘里,首到目前为止,除了假山偶遇那一次,他似乎并没有特别强烈的想要杀死她的欲望。
和囿州城难时那副要拖着她一起下地狱的恶鬼之姿,大相径庭。
“不过,话虽如此,只是取一根头发的话,应该也没什么问题吧。毕竟,就算不刻意动,只要梳子随便梳一梳,头发就会自然而然地掉下来了……”
双儿陷入了纠结,蹲在原地,嘟嘟囔囔道。
“小玉姐,我前些日子跟家主书房的近侍闲聊,他们告诉我,许多仙灵都能化为人形。我们上次在冰儿脸上看见的,遇水便消失的鳞片,好像也符合这个特征……难不成,他其实是仙兽或者妖怪的幼崽?”
说着说着,双儿的眼睛忽然亮起来。
“虽然这个射箭的人神神叨叨的,总给你添麻烦,还特别像那种会把威胁别人当成家常便饭的魔教中人……但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嘛!你去做龟背卜之前,带根冰儿的头发去,就算毫无反应,也不亏……”
李韫玉也觉得有理,于是点了点头,疲惫道:“我们还是早些睡吧……好困。”
翌日。
李韫玉一大早便去陆听雪那儿吃早茶,顺带学习新阵的画法。
陆听雪得知她要去参加群英会,连夜给她赶制了《新手阵法快捷版》,连带着实用的符箓和一次性阵法塞在里头,放进李韫玉的掌心:
“相信我,绝对用得上。”
他温热的掌心包上李韫玉肤质细腻的手背,轻轻摩挲几下,温声笑道:
“说起来,也差不多到进行龟背卜的时候了。卿卿,你何时有空?我们得在群英会之前,把这件事了结了。”
“今天下午就可以。”
陆听雪的效率高得可怕。
李韫玉午睡完,睡眼朦胧地晃回他私院中时,他己经坐在满庭盛开的紫阳花中,专心致志地摆弄着占卜的道具了。
“来,卿卿。”
他抬手,以衣袖擦去额角沁出的细汗。
紫阳花淡淡的香气弥散开,生涩又清新地萦绕在他周围,宛若浮动的丝绸,衬得宽肩窄腰的身姿,愈发俊朗。
李韫玉忍不住多瞥了一眼。
但也只是一眼。
眼下有要紧的正事呢!
她屏气凝神,按照标准步骤,认认真真地执行。
说来也怪,临走前,她忽然福至心灵,想起双儿昨天的推测,越寻思,越觉得有道理。
于是跑回冰儿摇篮前,将信将疑地捡起一根发丝含着。原以为会不适,可那发丝竟如薄冰般化开,迅速到她以为自己产生幻觉了。
“嗡……”
伴随着灵力的注入,黑漆漆的特制龟背陡然震颤起来。李韫玉聚精会神地盯着玉盘里不断变幻的水色,心跳如雷。
时间一分一秒逝去……
渐渐地,波纹平息。
“卿卿,好了,可以松手了。”
陆听雪气定神闲地从李韫玉手中接过龟背,顺势将累得气喘吁吁的爱人揽入怀中,牢牢扣紧她的腰,轻吻面颊,低头去读结果。
下一秒,原本散漫的眼神立刻凝聚,里面盛满了错愕与惊喜:
“你——是鬼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