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韫玉闻言,一时间如遭雷击。
这一天天的,好不容易过两天安生日子,陆氏俩兄弟怎么前后脚开始发疯了。
刚哄完被联姻逼得满脑子都是私奔、昏了头要吃她和哥哥飞醋的陆筠,一转头,原本和她好好扮演义兄妹的陆蘅也癫了,竟然首接跑上门来,询问冰儿的身世。
这……
怎么回答?
诚实地回答他,对,没错,就是这样?
正常人听了都会生气的吧。
可是,陆蘅这小表情,不像是来兴师问罪的,倒像是来……确认猜测的?
李韫玉的眼珠转了转,一眨眼睛,便落下两滴晶莹的泪水来。
不管了,先哭吧。
“怎么哭了?”
陆蘅有些无措,连忙掏出手帕递过来。李韫玉却没接,只是拉着他的手,小心翼翼地摩挲着,声音沙哑道:
“你……知道啦。我不是故意骗你的,我只是、只是一时害怕,才——”
她顿了顿,眸光水水地盯着陆蘅,“说到底,都是你的错。什么都没问清楚,就说要吊死我……我实在没办法了,只能出此下策。”
“陆蘅,你仔细想想,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同你谈起自身时,何曾欺骗你,说我有个年幼孩子呢?我只是同你说我相公的好而己!”
确实,满心满眼都是你的何三郎……
陆蘅深吸一口气,陡然想起自己当时怒发冲冠,不管不顾,险些要了李韫玉的性命。之后,是因为李韫玉实在爱夫,才勉强留下她一条性命的。
谁知现在竟成了回旋镖,狠狠扎在他自己心上了!
他抿了抿嘴唇,有些不快道:
“小玫,你还爱何三郎吗?”
嚯,这样叫她,意思是打算轻拿轻放了?
李韫玉这才慢悠悠地接过手帕,指尖轻轻擦过陆蘅的掌心,擦拭起眼泪。过了好一会儿,才道:
“……你觉得呢,义兄?”
“落花风雨更伤春——”陆蘅平静道,“过去的事,便让它过去,就这般随风而散吧……莫要再提。”
李韫玉知道下半句是什么,这是她难得记忆犹新的诗句。
「不如怜取眼前人」
她竟不知道,陆蘅还吃着何三郎的醋呢。原以为他看着是个性子冷的,没想到吃味的本事,和他弟弟比起来,不遑多让啊。
“好。”
她坐得更近了些,几乎是斜斜地靠在陆蘅怀中。他没有推开她,也没有自然地搂上来,只是端坐着,垂眸看着桌上缺了一角的玉盘,好似一尊岿然不动的塑像。
李韫玉一见他这副不知是真正经,还是假正经的样子,心里就倏忽窜起一阵无名火。
索性伸手去抱他的手臂,小声抱怨:
“阿筠今夜真是把我折腾坏了……明日药蝶谷的门人就要正式上门商议联姻之事了,他在殷夫人那里受了许多气,不痛快得很。”
陆蘅瞥了一眼她微肿的唇角,目光又从那条细白脖颈上交叠在一起的牙印上匆匆扫过。
“我这里有伤药。”他说,“你自己拿着涂。”
李韫玉笑眯眯道:“哎呀,做杂事做得手疼……动不了。可是又不敢劳驾家主大人,怕您一时烦恼,又要把我吊起来,挂在城楼示众呢。”
陆蘅被她轻佻地揶揄,面子有些挂不住,语气也变得急迫起来:“……我没有要吊死你。”
“那还板着个脸,仿佛要把我生吞活剥了似的。”
李韫玉捧着他的面颊,轻声哄道:“……笑一个嘛。笑一个,我就知道你不生我气了。”
陆蘅被她闹得没办法,一夜深思熟虑积攒起的不满,顷刻间烟消云散。
紧蹙的眉头松下来,嘴角稍稍勾起,无奈道:
“这样,行了吧?”
“嗯嗯。”李韫玉满意地点了点头,“义兄既然不生气了,就替我涂伤药,可好?”
说着,轻轻拨开衣领,将泛红青紫的那片皮肤完全袒露。
真是……得寸进尺。
陆蘅很想扶额,但碍于两人挨得太近,没能实现。
他没说不愿意,李韫玉便己经自顾自地拉着他的手,以指尖蘸取清凉的膏药,顺着牙印凹凸不平的纹理,草草涂抹起来了。
“嘶……”
淡淡的草药香弥散开。
陆蘅一垂眸,就能看见李韫玉缀着薄汗的锁骨。淡淡的粉色在皮肤上晕染开来,顺着潮湿乖顺的发丝向下延伸。
“都说了,叫你节制。又不听。”
“青天大老爷,这能怪我么?”
李韫玉有些委屈。
“冰儿今天发热,我喂完霜叶给的药,本打算替他擦洗好,就陪着睡下,看看明天如何的。结果打水打到一半,被二爷打横抱走了……谁能想到?我总不能狠踹他下三路,大喊有登徒子吧——”
“……是我失言。”陆蘅微微颔首,“向你道歉。”
他看向摇篮里安稳睡着的冰儿,犹豫片刻,还是问道:“那你以后打算怎么办?”
“继续带着他呀。冰儿这么小,没有人照顾,在这样的乱世,是很难活下去的。”
陆蘅:“可是,你要去参加群英会。赛程前前后后约莫半月,不到期是出不来的。”
李韫玉:“……”
对哦!她差点忘了这茬!
陆蘅:“我可以替你暂时看着。”
李韫玉:“这么好?”
陆蘅:“我平时很坏?”
李韫玉:“那倒……也不是。为什么不让双儿去照顾?她很细心的。”
陆蘅:“……”
陆蘅:“我怕还有不长眼的,敢钻空子,贸贸然欺负到你们头上。让双儿暂代你的职务吧……今日之后,除了开幕典仪,我基本上不会离开陆氏了。”
李韫玉软绵绵地往他腿上一趴,“谢主隆恩——”
陆蘅被她没脸没皮的样子臊到了,赶紧捏着手臂,把人捞起来:“好好说话!”
李韫玉笑而不语,只是一味盯着他发红的耳尖。
……啊,原来喜欢这种烧烧的吗。
“你若还是不放心,我便将冰儿收为正式的义子,赐他陆姓,带在身边。”
李韫玉意味深长地瞥了陆蘅一眼,柔声道:
“辈分都乱了……哪有管外甥叫儿子的。你到底是想做冰儿的舅舅,还是冰儿的后爹呀?”
陆蘅显然没意识到自己刚刚说出的话有歧义,一时间愣住了。
李韫玉继续乘胜追击:
“还是说,你分不清的其实是……不知道要做小玫的义兄,还是韫玉二嫁的夫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