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为何,李韫玉忽然有点想笑,哪怕这并不合时宜。免费看书搜索:找小说网 zxsw8.com
她怀里躺过许多男人,却从没有谁叫过她“娘”。年纪比陆蘅小的都没有……
她知道的,陆蘅的创伤与早逝的母亲息息相关。
初见时,她正是靠着对那些捕风捉影的传言的推测,成功命中陆蘅的命门,才勉强从被吊死的命运里折返,挣来一条活路的。
据说……
陆蘅的母亲,李望舒,出身名门,性情温良。和陆瞻星青梅竹马,琴瑟和鸣。
但,一切缱绻的爱恋,消磨于她一次又一次抓到陆瞻星流连花丛后的失望和颓靡。
单纯的姬君嫁给权力动物,落了个心疾早逝的凄惨下场。
而她死后,陆瞻星虽然每年都会去凭吊悼念,但这并不影响他继续寻欢作乐,醉生梦死。
为了巩固氏族的势力,他很快再娶。出身凌云宗的平民天才、鹤岚君李丘桐的爱徒殷思梦,是最佳的联姻人选。
没有母族,但师尊势大,可为陆氏源源不断地提供养分。
和三大宗之一的凌云宗交好,也对自己的前程有益处。
事实上,在和殷思梦成婚后不久,陆氏就从十二仙长的末流一跃飞升至中列,开始掌握话语权。
殷思梦只要权力,对陆瞻星的风流漠不关心;陆瞻星对强势泼辣的女人也没兴趣,一心沉迷温柔乡。
留下孩子后,二人便分居。
那个孩子就是陆筠,陆蘅同父异母的弟弟。
他们兄弟长期保持着想亲近又无法亲近的尴尬关系,正是因为这错综复杂的父辈姻亲。
“乖,告诉娘,你现在在哪儿?”
李韫玉摸了摸陆蘅汗湿的额发,语气轻柔道。
她需要了解更多的陆氏秘辛,不仅为了更了解陆蘅,方便调整战略拿捏他,更为了多个把柄,万一以后反目成仇,可以拿来作为筹码,进行博弈。
……她可不傻,这世上没人会一辈子对她好。
当然要在能抓紧的时候尽可能抓住一切,傻乎乎地相信男人上头时的承诺,会倒霉一辈子的。
“我在,清野居……”
陆蘅紧闭双眼,呼吸急促,话语断断续续的:
“我悄悄躲起来了,他们都在找我。可是,我实在、实在练不动了,师父打得我浑身都疼……我根本,不适合练剑……我做不了剑修,做不了……”
帝曦承之前,是不是也被帝桑仙人这样抽来着?
李韫玉一晃神,想起鼻青脸肿的小花跪趴在演武场,满脸期冀地望着她的样子。
哎,被寄予厚望的孩子们,表面上看起来风光无限,私下里也没少吃苦啊。
家长们是不是过于严苛了?
当然,孩子不能完全放养。过度的放纵,等同于溺杀。
可也没必要管束到寸草不生的程度吧……
对心智不成熟的孩子来说,严重的体罚,无视心情的训斥,还有日复一日过量的枯燥背诵和对练……难不成,他们连最基本的休息和爱好,都不允许孩子拥有么?
陆筠哪怕被殷夫人管成旁人眼里孤僻暴戾的样子,还是竭尽全力托人替他带书。
可无论是陆蘅,还是帝曦承,似乎都没有什么能够释放压力的爱好……
这样下去,迟早有一天会绷过头,彻底崩溃的。
“别怕。”李韫玉握住陆蘅的手,“娘来找你。”
他显然被噩梦魇住了。好在,他似乎能够听见她的声音。手指如同盘蛇一般缠了上来,紧紧咬住,不肯松开。
“他们……他们在柜门外……打着灯笼,像鬼差一样……”
陆蘅似乎很没安全感。
李韫玉思考片刻,在房间里左右巡视。最终,她锁定了陆蘅方才说的柜子。
“嘿咻……”
意外地,陆蘅很轻。就算半边身子压在她的肩头,也没有很重。
还不如一麻袋的土豆有压迫感!
李韫玉扶着他,慢慢靠近柜子。
好在,拉开柜门的时候并没有灰尘。看来,就算陆蘅长大以后不住这里了,家仆们还是有定期打扫的。
她把被子一卷,塞了进去,用一只手掸平整。
然后把陆蘅放了进去,自己则靠坐在他身边,反手拉起柜门,只留了一条细细的气缝。
黑漆漆的狭小空间,氤氲开温暖的氛围。
“这样,有没有觉得好一点?”
以前还在家里的时候,每次打雷,小妹害怕,李韫玉都会把她紧紧抱在怀里,两个人一起钻进窄窄的衣柜,一句话不说,静静依偎在一起。
……很幸福,很平静,很安宁。
仿佛,窗外的雷雨不管多大,都无法再突破窗楹,伤害她们分毫。
“……嗯。”
陆蘅醒了。
李韫玉听出了他语气里细微的不同,但还是佯装不知,继续扮演温柔知心的母亲。
“不要怕,阿蘅。”她说,“娘亲在这里呢。”
柔软的手臂微微收紧,让滚烫的面颊贴着自己的胸膛。灼热有力的心跳声穿过骨血、皮肤和薄薄的内衫,清晰地传递到陆蘅的耳中。
衣柜里太安静了。他甚至能听见,头发摩挲锁骨的细碎声音。
陆蘅有些失神。
或许是突发高热,人病时总是会变得愈发多愁。他此刻竟油然而生一分想要依赖身旁这个女人的脆弱,使得他的手快过思考一步,小心翼翼地揽上了她纤细的腰。
……太瘦了。
陆蘅盯着李韫玉下巴上那颗小小的红痣,迷迷糊糊地想。
她为何总是这样可怜,像是饭都吃不饱的样子。如果能吃胖些就好了……胖些健康,还不易受伤。也不会窘迫到无力喂养自己的孩子,只能给他喂温热的羊奶。
她实在……吃了太多的苦。他看见的,看不见的。
从明天开始,让厨房给她加餐吧。
好想继续和她说话。
陆蘅垂眸,斟酌片刻。却不知为何,如鲠在喉。
与此同时,李韫玉在想:
陆蘅这样一生永远没被谁坚定选择过的人,在眼下这样特殊的氛围里,若是选择短暂地将自我的控制权交给她,几乎等同于半脚踏入了深渊嘛。
被支配与被需要,从来都是表里一体的。
接下来,他要是保持沉默,今夜便风平浪静。她会放过这个可怜的男人,永远不再招惹他,就像当初放过宋醒河那样。
随意招惹进退维谷的人,很容易遭报应的。
不过,他要是试探着说下去,假借高热迷糊的名义,袒露自己的内心……
就别怪她不客气了!
毕竟,这种情况才是她的舒适区,是她娴熟无比的软饭前置任务。
——我遇见了她,我觉得她和别人都不一样。她认真听完了我糟糕透顶的过去,听完了我一地鸡毛的原生家庭,我那些在无人的夜晚静静流淌的眼泪,我所有的沉默和让眼眶泛红的过往,我内心深处无人倾听的伤痛和阴影,我从不示人的心刺与软肋……
这是大部分受害金主的心理活动。
或许有浮动差异,但七七八八,差不多如此。
而李韫玉在想什么呢?
李韫玉目光中满是诚恳和关切,一通量身定做的安慰后,神色爱怜地搂着心碎的男人接吻,实则暗自腹诽:
说完了吗?还是看看腹肌吧。
……就是这样鸡同鸭讲。
又百试百灵。
“娘……”
陆蘅轻声开口,细若游丝。
“为什么……为什么我总是……孤身一人?父亲漠视我,殷夫人厌恶我,弟弟避嫌我……就连夫人,也在新婚夜持刀首指我咽喉,毫不留情地以死相逼……是我做错什么了吗?还是命运……命运就是一出荒诞的……”
李韫玉:“……”
不是,一上来就这么劲爆吗?!
温娴在传闻里可是柔弱不能自理的病美人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