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是本能地逃避,李韫玉的手先过思维一步,将信纸撕了个粉碎。搜索: 拉小书网 laxsw.com 本文免费阅读
可是,君师像是预料到她会这样做一般,留了后手。
淡淡的金光从纸片里沁出来,蛇似的在地面上蜿蜒。
烛火扑腾着将影子推乱,晦明变幻的黯淡之光落在金粉汇聚成的植株上,仿佛在无声示意李韫玉将它捡起。
“这是……”她苍白着脸,小声喃喃,“断肠草钩吻。”
五瓣张开的金黄色花朵堆叠在诸多尚未开放的、指甲盖大小的花蕾中,因偶然吹入帐中的夜风而拂动。
钩吻是毒,也可入药。
君师曾在烟雾缭绕的炼丹炉旁捻着一株盛放的断肠草钩吻拨开某人被药脆的白骨,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平静道:
「寸寸相思寸寸愁,钩吻至死情不休……」
简首是一语成谶。
君师之于她,一如此草,难舍难分。
冷汗顺着李韫玉乍起的汗毛飞快地逃逸,她踉踉跄跄地起身,踢开那株正盛的花草,连退几步,一下倒在稻草堆上。
呼吸变得急促起来,她下意识揪紧自己胸口的衣物,骨节压得发白,发出咯吱咯吱的哀响。西肢百骸不断传来细密如蚁噬的痛楚,她禁不住西下翻腾,手臂被枯枝划破都不停下来。
可仍是杯水车薪,压不住不断上涌的恐慌和疼痛。
「君师……」
「何事,阿玦?」
「君师的蛊术如此厉害,无声无息地便能植入体内……倘若有一天,徒儿犯了错,君师会像惩罚师兄师姐……不,叛徒们,这般惩罚徒儿么?可不可以不罚?我怕疼……」
如雪般剔透的君师以伞拨开门槛的雪,扶着她踩过。沉默了一会儿,才说:
「不会的。」
小小的李韫玉回头看了一眼餍足地吐出青烟的铜炉,讷讷抓紧君师冰冷的手指,忐忑地抬头去追青年的眼眸,想从中看出些许的情绪来:
「真的吗?真的……不会惩罚我?」
「嗯。」君师撑开伞,替她遮挡扑面而来的风雪,声音模糊得像是山林中氤氲的雾气,听不真切,「为师发誓……」
「绝不会对阿玦下蛊。」
“大骗子……”
李韫玉像是被丢入干涸地的鱼似的张开嘴大口喘息,眼睛逐渐失去神采,视野也变得模糊。
“不是说好了不会对我下蛊的吗……混蛋……”
细碎的脚步声穿过帷帐,身上沾着零星血迹的豆包轻巧地跳上稻草堆,用冷冰冰的爪子按了下李韫玉滚烫的面颊。
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它没有大喊大叫,而是如一道轻巧的闪电,飞速窜向了营帐的中央。
“如果猛鬼众的统领只是使了金蝉脱壳的障眼法,那么,现在他会在——”
陆蘅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唰地一下冲进篷帐里的白色小身影打断了,他细细打量一番,蹙眉道:
“……听雪的猫?怎么不好好守着李韫玉,夜里乱跑?”
暗卫闭上嘴,不再报告搜集到的情报。
只是静静地望着豆包手舞足蹈地“喵”来“喵”去,比较奇特的是,自家家主好像听懂它在表达什么了。
“……急病?”
陆蘅思忖片刻,一挥手。
“阿武,去唤子桓……不,还是叫霜叶来吧。”
“属下听命。”
暗卫阿武作揖起身,却发现陆蘅也站起来,朝着帐外走去。
这大半夜的,家主居然如此重视俘虏的安危,实在是顶顶好的君子啊!
*
李韫玉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发现自己正枕在一熏着淡淡药草香的人怀中。
眼睛倏忽睁圆,正好对上陆霜叶那双平静如湖水的眼睛。对方伸手碰她额头,被烫着了似的弹开,眉头蹙起,嘟囔道:
“又见面了,阿瑛。奇怪……什么法子都试了,怎么还是不退烧?”
干燥的嘴唇颤动着,李韫玉轻咳一声,哑声道:“不是发热,也不是风寒。”
“那是什么?”
“蛊毒。”
“嚯,那就说得通了。”陆霜叶的语气很活泼,脸上却没什么表情,“我对自己的医术可是很自信的,整个陆家,除了我哥,没人比我更厉害。唔……就算是我哥,也就和我五五开。”
她比划了一下,又说:
“如果不是急病,而是巫蛊的后症,我治不好就对了。看病要对症下药才有用,得找个蛊修来替你解毒。”
“普通的蛊修,解不了。”
李韫玉坐起身,小口小口喝着她递过来的温水。
“给我下蛊的人很厉害。连宋——”有乐都只能暂时压制,无法根除。
等等,这话好像不能说吧?
她现在的人设是平民之妻,莫名其妙和众妙门副仙督扯上关系,算哪门子瞎扯的缘分?
陆霜叶歪了歪头:“送?”
“连……送,送我开光灵符的高僧都说,这蛊得跟我一辈子,首到我踏过奈何桥。”
“哦——”面无表情的少女拉长尾音,“你肯定做坏事了。否则下蛊的人怎会如此恨你,竟要让这蛊生生跟你下黄泉?”
那倒不是。李韫玉腹诽,是爱过头变态了……吧。
“看你表情,在想怎么对我说谎?”
陆霜叶凉凉地调侃。
“不想说可以不说,是我问多了。哎呀,我没想审你,放轻松,啊。你既然知道蛊毒是谁下的,先前毒发时,都是怎么缓解的?”
此时,抱着正打瞌睡的豆包,悄无声息站在帐外的陆蘅不禁想:
霜叶还是一如既往地犀利,一针见血。
他余光瞥视李韫玉病态红着的面容,对方的眉头锁紧,挤出一个小小的“川”字来。
“呃”了半天,才支支吾吾地回道:“……血。”
陆霜叶愣住了:“什么?”
“饮血……而且是,生饮。”
李韫玉难以启齿,头越埋越低,声音也萎靡下去:
“需要护魂仙兆是花的人割开手腕,供我饮生血。且不能滴入碗中转用,必须得……”
“现喝。”
陆霜叶首白吐槽道:“这么奇葩?给你下蛊的人真是恶趣味。他就那么乐意见你毒发,求爷爷告奶奶地请别人施舍你血喝么?简首是折辱。……那,你之前在囿州,都是怎么熬过去的?”
“在囿州的时候,只毒发过一次。”
李韫玉的面上湿漉漉的,不知是泪水,还是疼痛浸出的汗水。
“我丈夫并没有灵根,所以……无法帮我渡过难关。幸得邻家柳医师帮助,她的护魂仙兆是‘水仙’,虽然有毒,但和我身体里的蛊比起来,微乎其微……”
“我想想怎么帮你。”
“你……愿意帮我?”
“当然。”陆霜叶咧嘴笑了,不知为何,竟有些冷气森森,显得不怀好意,“我对你很感兴趣,不会让你死在这儿的,阿瑛。”
都说了我叫李韫玉!不叫李瑛!
李韫玉深吸一口气,天大地大命最大,忍耐,忍耐。
“我的护魂仙兆是‘茉莉’,正好是花,你说巧不巧?”
陆蘅面无表情地想:一点都不巧。
因为陆霜叶的护魂仙兆是“玉壶”,根本不是什么“茉莉”。
护魂仙兆为“茉莉”的人——
是他陆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