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活见鬼
胡大头快马加鞭地赶到了山上,远远地就看见半空中的那只鹰又一次向着刚才那个方向迅疾地俯冲了下去。搜索本文首发: 打开它 dakaita.com胡大头有点奇怪,照方向看,这只鹰俯冲的地方根本就是刚才那个地方,好像分毫都没有偏差。胡大头心里暗骂了一声笨蛋,你刚才刚往这个地方伸出过魔爪,难道人家小兔子和你一样笨,还得在老地方等你不见不散?虽然心里鄙视这笨鹰,但是让胡大头想不通的是,以鹰眼的犀利,是断然不会在一个地方做无用功的,那个地方必然有什么东西,而且对鹰并不忌惮,要不然就只能解释为这鹰近视了。
胡大头摒住呼吸,蹑手蹑脚地往那个地方走了过去。山上的草有点长,而且树木也比较茂盛,他一点一点拨开草丛向那边靠近。等行得近了时,他才发现,这个地方,是一个坟群。说是坟群,其实也只有三座坟,背靠着一个土坡一字排开,一座连一座,很明显是同一个家族的。三座坟在坟头各长着一棵参天大树。这树异乎寻常地茂盛,枝桠交错,织成了一张密密麻麻的树网,将下面的坟墓整个遮住了。胡大头发现,从这树网的间隙中,居然漏不下一缕阳光!
胡大头心里不禁有点嘀咕,出来没见过枝桠长得这么密的树,而且,这树网已经把三座坟下的地方完全遮了起来,但是胡大头站在树下,虽然凉风阵阵,却仍然能感觉到一阵接一阵的暖意向自己涌来。这阵暖意并不是让人躁动的热意,而是让人感觉浑身懒洋洋的,十分地舒适。胡大头当时虽然年纪小,但是有志不在年高,在他们村早就是出了名的傻大胆,在坟头站着,也并不觉得害怕,相反,还有点惬意。他们那个地方的墓,基本上是两边拱起,中间塌下一块平整的地方作为供台,用以日后子孙祭祀时摆放供品,整个墓葬的样子非常类似一那太师椅,椅背上就是墓碑,撰写着墓主的生平。
胡大头刚才在烈日下一顿狂奔,汗流浃背,这时候看着眼前树阴下就摆放这三把太师椅,当下是一点也没客气,也没等人家主人出来招呼他,就自己一屁股坐到了正中间的那个墓头的供台上,头就靠在墓碑上,然后闭上眼,轻出了一口气,无比惬意,也不怕人家出来逐客,你可是一屁股坐到了人家的饭桌上啊。睁开眼的时候又看见了那只往这扑了两次还是两手空空,却坚持一条道走到黑的鹰仍然在这上空盘旋,久久不愿离去,胡大头这才想起来自己是干什么来了,连兔子毛还没见到呢。胡大头仰头往天上骂了一句:“操,这小破鹰够执着的啊,什么东西能让你这么流连忘返的啊。你也让胡哥看看。”
从供台上跳下来,就在三座墓前面的墓场上细细地搜寻开了。草有点长,胡大头一点一点拨开,耐心而细致,什么时候也没见这大头鬼这么勤快过,这只看不见的小兔子,起的作用就跟《堂吉柯德》里桑丘放在马前面的红萝卜一样。看得着而吃不着的胡萝卜刺激着那匹笨马奋勇向前,这只矜持得连根毛也没露的小兔子也刺激着胡大头胃口大开,一往无前。
胡大头在墓场上摸了个遍,却什么也没找着,有点不甘心,恨不得掘地三尺,把这只想像中的兔子找出来食肉寝皮,我估计当时这大头鬼对这小兔子的恨意远远地超过了对阶级敌人的恨意。正在不甘心,已经走近了靠左边的那座墓的底部,模模糊糊地看见在墓座底部有个小小的洞穴,洞穴口往外露着一截毛茸茸的东西,一时也看不清是什么东西。胡大头大喜,心说你在这躲着呢,什么地方不好躲,躲到死人家里去,你说这寄人篱下的多不好,不如让胡哥带你回去吧,红烧还是清炖,任君选择。
想得心花怒放,放轻了脚步,鬼头鬼脑地向着那截毛茸茸的东西过去了。那时候的人,都是十天半个月也难得见一次荤,现在眼前摆着一盘红烧兔肉,胡大头兴奋之下,根本就没想起来,为什么刚才那只鹰两次扑下来都无功而返,还有,凭兔子的灵敏劲,怎么会任凭你毛手毛脚地操它的后路而无动于衷呢?难道说天上的那只鹰是眼睛不好,地上的这只兔子是耳朵有问题?
当时胡大头被红烧兔肉冲昏了头,什么也没想到,到了墓跟前,屏住气,一个饿虎扑食,猛地向前一扑,将那截长着灰蒙蒙的毛的东西抓在了手里,还没来得及欢欣鼓舞这傻兔子让他手到擒来,手里的东西突然往里面一缩,其力道之大,远远超乎胡大头的想像,胡大头因为身子是向前蹲扑的,下盘不稳,被这股力道带得向前一冲,立刻就趴到了地上,饿虎扑食马上就变成了饿狗吃屎。胡大头急了,眼看到手的兔子又要飞了,连忙把另一只手也搭了上去,死死地攥住了。
他手里的东西被他用死力攥住,似乎顿了一下,胡大头松了一口气,以为这兔子识时务者为俊杰,知道落在他手里已经是插翅难飞,干脆放弃了抵抗,心里暗赞一句,真是只明白事理的兔子,革命军队的优良传统就是优待俘虏,缴械不杀。
那被他抓在手里的东西不相信这厮冲着红烧兔肉来的,得手后反而会这么富有人道主义精神,在顿了一顿之后,就用一种胡大头料想不到的凶狠力道猛地往回一缩。胡大头猝不及防,大脑袋一下子狠狠地撞到了墓墙上,直接连哼都没哼一声就昏死了过去。这就是俗话说的不撞南墙不回头的后果了。
也不知道昏过去了有多久,迷迷糊糊间,胡大头觉得身上越来越冷。他嘴里嘀咕了一声,你倒是把被子给我一半啊。伸手往旁边一拽,只抓了一手的草,就此醒了过来,这才发现自己并不是躺在家里的床上做他的春秋大梦。他定了定神,看清了周围的环境,自己还是那三座墓的墓场上。已经是深夜了,夜色倒是很好,满天的星辰,没有月亮。
胡大头那时还是个坚定的无神论者,虽然睡在墓场上,隔着一层砖就是人家鬼先生鬼太太的卧室,随时都有可能出来对他进行嘘寒问暖一番,但是胡大头丝毫不怕。他抬手搓了一下仍然头痛欲裂的脑袋,感觉额头上毛茸茸的,放下手来,才发现手上抓了一手的毛,顿时想起了那只负隅顽抗的兔子从他眼皮子底下溜走的兔子来。想想觉得有点不甘心,又往地上一爬,往墓墙下的那个洞口里瞄了一瞄。刚把头凑近洞口,就机伶伶地打了个寒颤。那洞口,正源源不断地往外冒寒气!
胡大头这才觉得有点不对劲了,这么冷的寒气,什么兔子在里面能猫得住啊?最关键的 是,你说一个墓穴一个劲地往外倒吸冷气算是怎么回事啊,难道里面的东西还有什么事这么害怕啊,总不会是见了这大头鬼给吓成这样吧?
胡大头开始有点紧张,又抬手看了一下手上的毛,天色暗,放到眼前才看仔细了,这绝不是兔毛,兔毛是黄灰色的,柔软而条缕清晰,而他手上的毛,虽然看不清颜色,但是手上能感觉到粘稠而蓬松,用手指一稔,马上就结成一团了,像是蜘蛛丝似的,放在鼻子前一闻,马上一股腥臭味毫无商量余地涌进鼻腔,像是大热天里发臭的鸡蛋发出的味道,闻之欲呕。
胡大头一时没忍住,肚子里马上就翻江倒海了。因为下午吃的是稀饭,又已经过了大半天的,肚子里没什么东西。只是干呕了几声,吐了些黄胆水。然后他强自忍住逼到喉咙口的酸劲,随手从旁边又抓了一把草,把手上的东西抹干净,心想这地方有点邪门,还是趁早开溜为妙。
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手,正想拍屁股走人,却突然听见墓后头传来了一阵水声。这水声不是寻常山涧里静静流淌的淙淙的流水声,而是明显的有人在弄水的声音,先把水拂起来,又回落的声音。
胡大头本来就已经有点底气不足,这时候听见这水声更是骇了一跳,以为是哪个鬼小姐在后面戏水,自己这么蛮撞地躲在这儿,保不准会被当作流氓抓起来。静下心来后又暗自好笑,自己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疑神疑鬼的,这水声一定是什么野兽在涧边喝水弄出来的。这野兽根本不会想到三更半夜的,还会有一个大头鬼在这幕天席地睡大觉,保不准他一跳出来会当场吓得神智不清。
胡大头心里打的也是这如意算盘,这时候也不怕了,蹑手蹑脚地从墓头爬上去,趴在上面往水声传来的方向瞄去。这一瞄不要紧,顿时把他看得目瞪口呆,身上的血液温度马上骤降。
墓上头前方,确实是一条山涧,水从高处跳下来,在下面积成一个小小的水潭,旁边稀疏围着几块石头。因为没有月色,胡大头只能借着星光依稀地看到这一切。眼前所有的东西都像是相片底片上透出来的。但是,就是在这褐黑模糊的环境中,一团白色毫不含糊地飘在涧边的一块石头上,看把轮廓,有脑袋有脖子的,身型苗条,正是一个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