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存在的人”
雷星尘看着老雷接过襁褓中的自己,他想说些什么,但只觉得他的嗓子使不上劲。
画面一转,那是在一处出租屋内,老雷手上拿着玩具逗婴儿床里的星尘,星尘看着心生感触,他上前两步站在他的身边,他想说:“爸,谢谢你。”
接着,有人敲门,老雷将玩具放入婴儿床去开门了,敲门的是老裴。
老裴看着他咽了下口水,说:“你……真就放弃了?”
老雷:“您不是也常说我笨嘛,我想过了,我也许……真的不适合。”
“如果……如果你是因为我说了什么,那我向你道歉,但我还是希望你不要……不要就此放弃。”
老雷摇了摇头道:“跟你没关系,是我自己……我已经不知道我还有什么坚持下去的意义了。”
老裴:“那就这样退学了?你不会觉得不甘心吗?”
“我没有时间,我还要照顾一个孩子,我根本抽不出空来学习,那我倒不如退了,用更多的时间陪他……”“
“孩子?”
老裴目光移至屋内,婴儿床中,小星尘举着小手在那傻乐。
而老裴的目光却不止停留在小星尘身上,虽然只有一瞬间,但星尘感觉老裴已经注意到自己了。
老裴点了点头,“你……你孩子……”
“男孩,叫星尘。”
“那……那我理解了。好吧,既然已经做出选择,我也改变不了什么,那我再送你一句吧……永远不要放弃你所热爱的,哪怕是面对生活的压迫。”
老雷点了点头,“我不会,即便我没什么可能了,我会让我的儿子继续向前,我……永远不会放弃天文。”
……
时间定格在此刻,眼前的一切如同胶卷般被记录下来,胶卷围绕在星尘周围,那些是自他出生后与老雷一起的快乐时光。
他想伸手触摸胶卷,却是直接穿过。他的耳边响起一阵时钟的“嘀嗒”声,他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猛地一回头,星宇站在他的身后看着他笑。
雷星尘:“星宇……”
肖星宇:“再见了……我的星辰。”
“你说什么呢?”
“你可……不要忘了我啊。”
“你……到底怎么了?星宇……”
星宇没有回答,只是看着他那么笑着。
他的胶卷有些开始失真,变得模糊不堪,星尘看了过去,这些都是关于他与星宇的回忆,他想要挽留,但却无济于事,他用求助的眼神看向星宇,却发现……星宇早以消失不见。
一阵轰鸣声后,星尘眼神呆滞地跪了下来,泪水从眼角流了下来。
“你……是谁?”
……
当他醒来时,他趴在桌上,周遭多少有些吵,他缓缓擡起头。
那是他曾经的家,没搬去长川前的家,王叔小抿一口酒道:“那也没想到酒量那么差嘛。”
一个不应该存在的声音响起。
林墨:“尘尘怎么说也还没成年,我就说不该让他喝酒嘛。”
肖平:“老雷也是,王哥要灌,你也不晓得拦着点!”
雷佳辉:“没事~我儿考上长川了,高兴高兴应该的。”
“爸……”雷星尘感觉头还有点痛。
“嗯?醒了!装醉啊!”老雷挖苦道。
“没有……爸,我……睡了多久?”
“额……刚闭眼不到两分钟,不算睡着吧,嗯?怎么哭了?”
雷星尘呆呆地抹了下眼角,将湿漉漉的泪痕擦去,“哦……困泪吧。”
他忘记了一切,对于他来说,穿越什么的从未发生过,一切就像是一场梦,一场根本记不清任何东西的梦。
林墨:“尘尘啊,你真要去学天文吗?”
雷星尘点了点头,“小姨你和肖叔叔都是学天文的,我爸和我妈也是学天文的,还有付叔,我认识的长辈都是学天文的,我肯定得保留传统嘛。”
肖平:“你肯定会比你爹学的好。”
雷佳辉:“去你的,话说……老付下去买娃娃菜还没回来?”
说老付老付便到,他开门进来,“回来了。”
“买个菜买这么久?”
老付:“刚想起星尘考上大学,我还没送礼物,就出去买了个小东西。”
老付拿出一块手表递了过去。
雷佳辉:“这使不得啊!这么贵重的东西……”
“五十块地摊货,你别想多,时间有限好东西搞不来,他一个小孩,这也够了。”
林墨:“说到礼物……”
林墨掏出手机,发了星尘两百块钱红包,“两百块你自己去买些想要的吧,就当礼物啦。”
肖平:“哦对……”
肖平也重覆一遍林墨的操作,却被林墨抓了个现行,“你还有私房钱啊?”
肖平当场楞住。
这时李婶端着碗从厨房出来,说到:“行了,开饭吧。”
……
这个世界没有星宇,林墨从未怀孕过,正因如此,她才没有因为难产去世,肖平也没有出车祸变成植物人。
所有人都彻底遗忘了他,这个世界也删除了有关他的全部痕迹。
升学宴散后,星尘躺在床上似乎睡不着,他看着老付送的那块手表,总觉得自己手上应该戴些什么东西。
雷星尘:“嘶……我记得我小时候好像……捡过一条手链吧……我不是应该一直戴着吗?”
“我在说什么胡话啊?我压根就没戴过,都不知道扔哪去了。”
碎片式的记忆令他感到孤独,这令他发觉自己似乎忘记了某个人,一个……对他尤为重要的人。
在后来的几天中,他也只是自己一个人待在家中发呆,老雷说他这样天天发呆到开学时脑袋会生锈的,星尘仍旧不以为意。
他想起了贺之州,那个他最好的朋友。他们似乎很久没联系了。
老雷:“贺……之州?哦!我想起来了,他现在不是在医院嘛?”
雷星尘:“医院?!他怎么了?”
老雷:“你不知道啊!我以为你知道,一直也没敢提起,既然你不知道,那我更不能说了。”
“他到底怎么了?”
“他……跳楼了……”
“……”雷星尘楞了会儿,他以为老雷在开玩笑,可在他得到老雷的肯定回答后,连忙询问原因。
老雷:“压力吧……听他家里人说,他考上那所不入流的高中后,不止一次跟他家里人说自己一定要考大学,但……即便他有那样的志向,他的成绩并不理想……”
星尘的心犹如遭遇了一道雷劈,他瘫坐了下来,过往与贺之州一起的点点滴滴涌入脑海,那些画面犹如走马灯般映射出来。
这些,他早就知道了,只是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忘记了。“这么重要的事怎么会忘记呢?”他反覆地问着自己这个问题,但没有得到答案。
老雷安慰道:“至少人没死,还是有可能醒过来的。”
“他……他的本意是不想让父母失望,可现在……我要是当初能帮他一下就好了……”
“人们以为死亡可以解决一切烦恼,但那也只是给活着的人增添烦恼。你不必自责,那是他的选择。”
……
阴雨天气总是伴随着坏情绪到来,星尘打着伞,站在他幼时常常去的那棵树下,他不知他为何会来这里,他只知道这里似乎有着一些已经无法回忆起的记忆。
“我没有失忆……但我想不起你是谁,我们明明应该经历了许多……但我却记不起哪怕一点……我们……是朋友吧?”
“是吧……”
他认为自己疯了,他在尝试回忆一个根本不存在的人,但他越是想接触那份记忆,感觉……便越减弱一分,自己……便越临近崩溃。
暴雨而至,路上不再有行人,星尘撑着一把不足以保全他自己的伞,独自一人在路上走着,全身基本湿透,路过一家小卖部,被里面老板拉了进来。
这个人他认识,但脑子里对他的印象不太深。
肖源:“下这么大雨你在外面乱晃什么啊?”
“……”
肖源晃了晃他的眼睛,“你怎么了?”
在这个没有星宇的世界中,肖源与肖忠闹翻,他与杜清私奔,再也没有回去过,但没有肖忠的支持,肖源的数次创业皆以失败告终,他完全失去了动力。后来杜清建议开一家小卖部,于是肖源就变成了小卖部老板,杜清做老板娘。
雷星尘:“肖叔叔……”
“啧……衣服都湿了,你爹不会骂你吧?我去给你拿衣服你换一下,别着凉了。”
“……”
肖源见他不说话,更加担心了,“你到底怎么了?是不是老雷打你了!要是这样的话,叔叔给你撑腰。”
“我有一个朋友……很好的朋友,但我不记得他是谁了,不记得他的名字,不记得他的声音,我甚至不能确定他是否存在过……”
“什……什么意思?”
“好像……世界遗忘了他,抹除了他在这个世界上的所有痕迹,只有我记得那一点……也不过一点。”
“唔……就是说,在你印象里,你有一个朋友,很好的朋友,但你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把他忘了,但你就是记得有那么一个人存在,对吗?”
“对……肖叔叔,你也有过吗?”
肖源摇了摇头,道:“我想告诉你的是,人的一生会遇到许多人,为了记住更重要的人,就会把一些无关紧要的人遗忘,重要的人是不会被忘记的,这就说明,你忘记的那个人也许并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