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3 章
鹿爻和夜云重一起去东海还九龙珠,迟迟未归,整个长云上下都被一种低迷的气氛笼罩着。
素日里最爱捉弄鹿爻的柳济阳,因为无事可做,此刻显得尤为着急。
他找到正在练晚课的姚笙,坐在边上的石桌旁,百无聊赖地倒着茶水喝。
“师兄,爻爻数月未归,你就一点儿也不着急吗?”柳济阳看姚笙整日里,晨起打坐,午间看书,到了晚上还要练剑,好似根本不存在鹿爻失去消息这件事。
姚笙刚好练完晚课,他收了剑,用帕子擦了擦汗,在柳济阳的身旁坐下来。
“爻爻在山上时,属你最爱捉弄他,他现在不在山上,你反倒觉得无趣了,”姚笙好笑道。
“一码归一码,他到底还是咱们的小师弟,这久不归山,我能不着急吗?”柳济阳正色道,“你说师父也够奇怪的,平日里简直把爻爻当成宝一样供在手心上,现在反倒不着急了。”
“济阳慎言,怎可这般妄议师父,”姚笙嗔怪道。
柳济阳耸了耸肩膀,吐了吐舌头,一副心虚的样子。
“师父哪里不急,可这也不是着急就能解决的不是吗?”姚笙道,“爻爻不懂使用传音符,我们找不到他,这茫茫人海,真要去寻,不也是大海捞针?再说他现在也不是一人只身在外,有殿下保护他,你还怕他吃亏不成。”
“那条桀骜不驯的蛟龙啊,整天一副鼻孔朝天,高高在上的样子,他不让爻爻受委屈就不错了,你还指望他吗,”柳济阳毫不客气地吐槽道,“说来说去就怪爻爻自己,你就说,这修仙门派中,哪有人连传音符都不会用的。”
“怎么什么话都让你说了,师父,殿下,爻爻,你倒一个也没落下,”姚笙笑道。
柳济阳突然萌生出一个不好的念头,“师兄,你说分别前爻爻他们俩要去东海还九龙珠,之后就了无音讯,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你说,会不会是龙三搞的鬼。”
“殿下什么修为,这三界又有几人是他的对手,就算龙三为难,也不至于音信全无,所以你这条假设就是臆想,根本不成立,”姚笙道,“我也派花间蝶去东海打探情况了,东海平静如常,并无异样。”
“花间蝶?师兄,你何时修出了花间蝶?”柳济阳抛去姚笙前面所有的分析,捕捉的重点很是跳跃。
“也就是前几日,”姚笙并不认为这是什么值得炫耀的事情,所以除了师父玉辰子,别人都还不知道,“你若是潜心修炼,用不了多久肯定也可以。”
“自打我们回来之后,几个月都没有下过山了,我都快被闷死了,哪还有心思修炼啊,”柳济阳懒洋洋道。
“你总有理由,”姚笙道,他知道柳济阳性子跳脱,最不喜约束,所以也并未真的责怪他懈怠。
柳济阳四仰八叉地坐着,把双肘搁在石桌子上,整个人靠了上去。
姚笙见他这般浪荡不羁,潇洒自在,不禁脸色微红了起来。
他挪开视线,不自然的抹了抹脖子上的薄汗。
“已经很晚了,我先回去休息了,”姚笙站起来道。
“师兄等等我,”柳济阳立马擡起屁股跟上姚笙,“今日我去你房间睡吧,昨日下雨,我那屋子又漏了,还未来得及修缮。”
“那你今日干什么去了?”姚笙岔开话题道。
“去后山帮爻爻看那株雪莲去了,”柳济阳大大咧咧道,“他不在山上,总不能让那雪莲太过孤单吧。”
姚笙笑笑,柳济阳为了不练功,什么千奇百怪的理由都让他说的确有其事一般。
柳济阳打小就爱和姚笙挤在一张床上,小时候的理由是一个人睡害怕,长大了就房屋漏水,逢上一连数日的晴天,他就要梦魇了,旁边没人铁定是睡不着的。
他是小时候被父母送上山的,因为家里养不起,所以上山修道也是个不错的出路,可大家心知肚明,这就是生而不养。
柳济阳甚至下山去寻过,养不起孩子的大有人在,兴许他们真的是迫不得已,为的也是给自己找条活路。
只是他们上山时同玉辰子说的村庄根本不存在,柳济阳想过是不是他们说错了或是师父听错了,他数次下山,把方圆百里的村庄都找了一遍,也没有找见。
如此,他才肯相信,他们是不要自己了,才把他送上山。
养不起也好,不想养也好,抛弃就是抛弃,理由再多都掩盖不住背后的事实,就像痴云镇的那些人,披着人皮,内里却糟了烂了,发臭了。
所以柳济阳格外觉得与鹿爻亲近,鹿爻被人丢弃在山脚下时,尚在襁褓之中,看着他,柳济阳总能联想到自己。
也是因为柳济阳的遭遇,所以姚笙对他也是百般谦让,就算他的借口编的再怎么拙劣,他也当是真的,任由他赖在自己房里,自己床上。
“睡就睡吧,明日我上去帮你修一修就是了,”姚笙道。
“明日的事明日再说吧,”柳济阳伸着懒腰,打着呵欠道。
刚进姚笙房里,一股清香就扑面而来,柳济阳还像只狗一样,努着鼻子使劲儿嗅了嗅。
“师兄,你点的什么香,真好闻,”柳济阳刚一进门,就去床上躺了下来,半天,才懒懒地问了这么一句。
“檀香啊,我前些日子不是给你送去了一些,”姚笙道,“檀香可使人平心静气,对打坐修炼都极好。”
“不记得了,”柳济阳翻了个身,声音已经迷糊起来了,“师兄,我先睡了,你随意啊。”
姚笙无奈地笑着摇摇头,然后过去帮柳济阳脱掉鞋子和外衣,想让他睡的舒服一些。
刚做完这些,柳济阳的鼾声就响起来了。
姚笙笑笑,在床边坐下来,看着柳济阳如孩子一样的睡姿,忍不住伸手想要抚一抚他的脸,只是悬在半空中的手终究没有落下。
夜云重因为与修蛇大战了一场,灵力受损,体力不济,没办法腾云驾雾,鹿爻又不会御剑,无奈之下两人只得买了匹马代步。
岐山路途甚远,两个人走走停停耽搁了不少时间,好在后来夜云重能腾云驾雾了,于是两人这才弃了马,选择飞行,即便如此,还是用了五天时间才到岐山。
岐山是座荒山,别说人了,就连个活物也找不到。
两人来到山下,仰头看了看,除了郁郁葱葱的树林,什么也看不见,静谧的树林里一点儿声响都没有,甚至就连鸟鸣声都没有,有些诡异。
“阿丑说,九尾雪狐在岐山北边,我们只要向北走,应该就能找到她的踪迹了吧,”鹿爻像是看到了希望一般,说话也有了力气,不似这一路上有气无力,奄奄一息的样子。
“那我们一路向北找找看吧,”夜云重道。
他并不像鹿爻那样抱太大期望,毕竟天底下哪里还能找出第二个像他这么傻的,随意就取出内丹精元,将自己置身于危险之中。
他知道鹿爻也是一番好意,又怎么好泼他冷水,陪他走一遭,若是无功而返,那他也就没有遗憾,鹿爻也能将这件事彻底放下了。
不然心里揣着这点儿希望,总像挠痒痒一样,对他或是鹿爻,都不是件好事。
他们俩一路向北,走了三天都没找见九尾雪狐的影子。
直到第四日,他们来到了戮妖台,才发现了一点儿蛛丝马迹。
戮妖台的名字由来,全仰仗于村子外头,搭建的那座台子,那台子年代已不可考,但村子里的人都知道,那是先人与妖怪不共戴天的最好明证。
到底有没有在那台子上杀过妖,众说纷纭,莫衷一是,但有了值得争执,深究的故事,就有了保存下来的理由,不然平平无奇的村子就像平平无奇的人一样,根本不会被大家注意到。
经过那座台子时,鹿爻看见一旁竖着的石碑上写着“戮妖台”,他还问夜云重:“他们真的在这座台子上杀过妖吗?”
“反正我没闻到妖气,若杀过,那也是数千年以前了,”夜云重瞥了一眼这个破败不堪的台子,打心眼里是瞧不上。
两人一起进了村,不过这个村子很大,足有上千户人家,比他们前头遇见的几个村子加起来还要大。
他们俩双双叹了口气,一时也不知该从哪下手。
就在两个人一筹莫展的时候,迎面跑来一个道士,道士穿着黑白相间的道袍,手里拿着拂尘,踉踉跄跄地跑过来,一脸的狼狈,快到两人跟前时,还摔了个结结实实的大马趴。
“你没事吧,道长,”鹿爻上前把他搀扶起来。
那道士像是见鬼一样,顾不得道谢,继续往村外跑,他边跑还边喊:“那妖怪太厉害了,我降不了,你们还是另请高明吧。”
“道长,你的拂尘,”鹿爻捡起地上的拂尘,擡手唤那道长。
不知道道长有没有听到鹿爻唤他,不过他头也不回,逃也似的,飞奔而去。
鹿爻拿着那拂尘,觉得有趣,把玩起来,他挥一下拂尘,对着夜云重道:“施主福寿,贫道在此见礼了。”
“你想出家啊,”夜云重笑道。
“我才不要,”鹿爻说着一脸的嫌弃,“你忘了南海净渊的人在乌鸦林里都做了什么了,我才不屑与他们为伍......”
“道长,道长,你可不能走啊......”
忽然不知从哪里跑来一个中年女人,抓住了鹿爻的胳膊,她皮肤黝黑,粗胳膊粗腿,连嗓门都粗,要不是看见她盘起的发髻,夜云重他们俩兴许会将她认作是个男人。
“我不是道长,道长已经......”
那女人根本不给鹿爻解释的机会,她嚷嚷道:“你是我们换过的第八个道长了,你要是再不擒了那妖怪,我们戮妖台的人,就都要被他害死了,求道长救命啊。”
夜云重看鹿爻被女人撕扯的不成样子,心里不快,正要出手,那女人就被人拉开了。
“虎娘,你认错人了,这不是道长,”将女人拉开的老头,留着山羊胡,看上去有七八十的样子,慈眉善目,精神抖擞,面色红润,活像话本里写的老神仙。
那虎娘一听说认错人,忙擡眼去看,确不是刚才那个老道士。
“我只顾看着这拂尘,没仔细瞧人,对不起啊小公子,”虎娘道,说着她还把夜云重鹿爻两人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
她一拍大腿,惊喜道:“你们虽然不是道士,可你们也是会捉妖捉鬼的是不是,哎呀,你们看看,这可不是缘分吗。”
围上来的人越来越多,男女老少都喘着粗气,显然是一路追着道士过来的。
“大娘,我们......”鹿爻把拂尘藏于身后,本想否认,没想到被夜云重捷足先登了。
“我们正是仙门中人,降妖除魔是我辈之己任,”夜云重从善如流,这句话说的让在场的众人都啧啧称道。
鹿爻一时不知夜云重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怕坏了他的事,就顺着他也承认了下来。
“我辈己任,己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