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 章
只要去莫慈说的那个山丘看一看，应该就能知道到底是谁在说谎了。
可天不遂人愿，在莫慈尽力补救阵法，不断消耗自己生命的时候，突然出现了另外一批人。
声势浩大的人群一下子涌了过来，将他们层层围住，这阵仗让鹿爻四人猝不及防。
这些人身着黑色道袍，手上皆持有一拂尘，除此之外，几乎还有一个共同的特征，那就是都顶着一张无欲无求的脸。
“是南海净渊的人，”姚笙道，“他们怎么会来这儿？”
“这些老牛鼻子的嗅觉出了名的灵敏，哪儿有妖哪儿就有他们，”柳济阳似乎看到了熟人，翻着白眼道。
“古玉，这里有我们呢，你们不如早些回去洗洗睡吧，”柳济阳扬声道。
“你们显然已经被这些妖蛊惑了，竟在此无聊地听她讲故事，”被叫做古玉的人瞥了柳济阳一眼道，“还有，容我提醒你一句，按辈分，你们理应叫我师叔。”
说完，古玉就用拂尘与鸦族战成了一片。
阵法越来越弱，能保护的地方也越来越小，鸦族得不到庇护，因此越来越多的人死在净渊弟子的拂尘之下。
“这个老牛鼻子，还偷听了我们说话，”柳济阳愤愤道，“这会儿还闲扯什么辈分。”
名唤古玉的，是南海净渊掌门的师弟，年龄虽小，修为却极高。
净渊是出了名的古板，见到妖就像苍蝇见了血，不问缘由就扑上去乱杀一通，在他们眼中妖就是妖，没有好坏之分。
古玉知道莫慈就是阵眼，只要杀了她，那其馀的妖也就没了庇护之所，利于他们将其一网打尽。
他持着拂尘，直奔莫慈而去。
“夜云重，师兄，我们帮帮鸦族好不好，”鹿爻因为莫慈的话，早就动了恻隐之心，即便没有去山丘探查，他也是信她说的话的。
在莫慈的眼里，他看到了恨，看到了哀，看到了怜，唯独没有看到杀气。
“要在净渊的手下，护住这些妖，若是他日传出去，怕是要给长云惹来麻烦，”姚笙有些犹豫道。
“护便护了，以后的事以后再说，”柳济阳说着就和净渊的人动起了手。
“济阳，千万当心，切莫伤了净渊的师兄弟，”姚笙也上去了，不过他并没拿出他的赤阳，而是赤手空拳地与净渊的人对垒。。
夜云重则一动不动地站在那儿，双臂抱着自己，净渊的人偷听他们说话，他却丝毫没有察觉到，看来是内丹精元离开身体太久，导致他的身体已经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他若出手，在修为极高的古玉手下，难保不会被人瞧出他身上的不同来。
牵一发而动全身，夜云重在想值不值得冒这个险。
鹿爻拿着碧海剑，挡在夜云重身前。
“你这是做什么？”夜云重扬着眉道。
“保护你啊，”鹿爻瞪大了眼睛，观察着周围，像一只护着小鸡的母鸡，张开着翅膀，蓄势待发。
“傻子，”夜云重嫌弃地瞥着身前的人，可下一秒他就笑了。
“鸦族不会对我们动手，净渊的人只针对妖，我有什么危险？”
“好像也是，”鹿爻把剑收起，一脸的尴尬，他看到古玉和莫慈打的不可开交，莫慈渐有不敌之势，“可是，夜云重，我们真的不帮帮莫慈长老吗？”
“谁说的，”夜云重语罢，就闪现在古玉面前，然后整个挡住了落败倒在地上的莫慈。
他原是不想淌这趟浑水的，一是不愿给蛟族招惹麻烦，二是不想和修仙门派交涉太深，三是担心别人会发现他的内丹精元不在身上，这件事事关重大，他不能冒这个险。
可是不管他有多少个不出手的原因，都抵不上鹿爻一句话，或一个期盼的眼神，夜云重暗骂“这该死的血契”。
“你是蛟族太子夜云重？”古玉双眉微扬，斜睨了鹿爻一眼，“没想到你们蛟族竟然自甘堕落，与妖魔为伍。”
“打不打，要打就赶紧，不打就滚回南海，”夜云重暴躁道，“懂不懂先来后到，痴云镇的闲事我们管的好好的，你们横插一脚进来，我不与你们算账，你们偏来找我们的不痛快。”
“天下妖邪，人人得而诛之，怎会分先来后到，你不要依仗着自己蛟族太子的身份，就在这颠倒是非黑白，我们正派人士......”
“废话可真多，”夜云重掏掏耳朵，然后浮云枪就直直地朝古玉刺了过去。
古玉修为虽高，碰到夜云重也算是遇到硬茬了，几十个回合下来，已经打的他难以招架。
莫慈本就因为法阵耗费过度，又与古玉战了一场，此刻已经支撑不住，她慢慢地往祭坛的方向爬过去，口中的鲜血在胸前染红一片。
鹿爻在一旁看着夜云重和古玉打的如火如荼，而姚笙和柳济阳的伤也都还没好，正是分身乏术之际，根本帮不上夜云重。
他怕夜云重会吃亏，暴露了内丹精元不在身上的秘密，奈何自己修为又低，有心无力，鹿爻第一次生自己的气，怪自己平时惫懒，没有好好修习术法。
正在着急，偶一瞥见莫慈，他急忙跑了过去。
“莫慈长老，你没事吧，”鹿爻把她从地上扶起来问道。
“法阵要消失了，那些可怜的小家夥们，就差一点儿，”莫慈泪流满面道，她突然抓住鹿爻的手，“求你护住那些妖灵，他们都是些幼鸟，从未伤害过人......”
说话间，阵法消失了，那些妖灵分散开来。
“好吓人啊......”
“我好害怕呀......”
“谁来救救我们......”
那些妖灵受了惊吓，四处乱窜。
“孩子们，孩子们，别怕......”莫慈忍住悲痛，却忍不住眼泪，她又开始施法想要重新开启阵法，只是她耗去一身修为也没办法再次启动灭灵阵。
鹿爻看着莫慈因为耗尽修为，自身也开始消散了。
眼泪瞬间涌了出来，鹿爻想要拉住莫慈的手，只是还没等他碰到她，她悬在空中的手就已消散不见了。
“夜云重，夜云重，你快来，”鹿爻哭喊着，“你快救救莫慈长老......”
夜云重一脚踏在古玉的胸口后，立刻来到鹿爻身边，看着莫慈除了眼泪，什么也没留下，他蹲下来，拍了拍鹿爻的肩膀。
古玉从地上爬起来，擦去嘴角的血，然后施法，在掌心之上幻化出一件锥形的法器，那法器从绣花针大小变成七寸长短，锥尖直指妖灵的方向。
“去，”古玉嘴里念着咒语，低喝一声。
“是追魂杵，”姚笙惊呼道。
“老牛鼻子这是要把鸦族赶尽杀绝啊，”柳济阳怒气冲冲地瞪了古玉一眼。
鹿爻看着那追魂杵目的明确地追着妖灵，妖灵将要化形，正是紧急关头，哪里受得了追魂杵猛烈的攻击，被追魂杵击中的妖灵瞬间化为泡沫在空中消失了。
“夜云重，夜云重，妖灵，快救妖灵，”鹿爻抓着夜云重的手急切道。
“追魂杵是上古神兵，我现在没有内丹精元，实在奈何不了它，”夜云重叹气道，他看向古玉，眼中尽是肃杀之气，“我奈何不了追魂杵，却能让这家夥，给鸦族陪葬。”
夜云重闪现在古玉面前，一掌将其击飞，然后浮云枪指向古玉的心口刺了过去。
鹿爻看着净渊和鸦族的混战，鸦族根本不是其对手，一个个被杀，化作黑羽，然后就消失了，而那些妖灵也一个接一个地死在追魂杵下。
目之所及，都是杀戮和鲜血，鹿爻的眼泪突然没了，有一种挫败和愧疚在他心底疯狂生长。
就在夜云重打算一□□穿古玉的身体时，柳济阳挡在了他身前，“你不能杀他。”
“为什么不能？”夜云重冷声道，“一件没有心的杀人工具，留着终归是后患无穷，不如我现在取了他的命，也算得上是造福苍生了吧。”
“你是爻爻的灵兽，你若杀了他，净渊的人不会拿你怎么样，可他们绝不会放过爻爻，甚至会与长云作对，”柳济阳道，“大家同为修仙门派，见了血就再也没有回头路可走了，你要爻爻以后怎么办？”
夜云重迟疑了片刻，看看神情呆滞的鹿爻，他收回了浮云枪。
姚笙站在那儿，楞了半天，要是柳济阳闯祸，他会觉得没什么，想办法解决就好，可柳济阳挡在古玉前面，还将其中利害想的这样周全，反倒叫他心里有些五味杂陈的了。
“有一天你一定会后悔今日的所作所为的，”柳济阳对古玉撂下这句话，就和夜云重一起去找鹿爻了。
净渊的弟子把古玉扶起，古玉则气冲冲地甩开门下弟子的手，他对着柳济阳的背影道：“我不会后悔的，是妖就该杀，我是替天行道，做的都是正义之事。”
“不可救药，”柳济阳头也没回。
追魂杵回来了，又在古玉的掌心消失的无影无踪。
“我们走，”古玉擡眼扫了几人一眼，就带着门下弟子离开了乌鸦林。
“你没事吧，”夜云重看着呈痴呆状的鹿爻，不尴不尬地问了一句。
鹿爻并没有回应，仍旧是目光呆滞地坐在地上一动不动。
柳济阳也叫了几声，同样是没有回应。
姚笙过来，发现不对，紧张地也跟着叫了几声“爻爻”，他声音急切又轻盈。
“爻爻，你别吓我，跟师兄说说话好不好，爻爻，爻爻......”姚笙着急地喊道。
“大师兄，爻爻他......”柳济阳也察觉到了不对。
“你小点儿声，爻爻以前没下过山，更没见过血腥和杀戮，许是吓到了，怪我不该由着他的性子让他跟来的......”姚笙自责道。
“废什么话啊，”夜云重把姚笙推到一旁，然后对着鹿爻施术，“天地阴阳，五行敕令，金木水火土，魂魄在中央，召。”
只见一缕光从夜云重指尖注入鹿爻眉心，随即便听到了鹿爻的哭声。
“大师兄，二师兄，夜云重，鸦族的人都死了，连那些妖灵都死了，莫慈长老还求我救救那些妖灵，我都没能做到，”鹿爻一边抹着眼泪，一边哭诉。
看他哭出声来，姚笙悬着的心才算落下，他拍着鹿爻的背道：“这不是你的错，不是你的错，乖......”
“你还会招魂术？”柳济阳见鹿爻没事，又活跃起来，还打趣起夜云重来了。
“你会的我会，你不会的我也都会，”夜云重满脸写着“雕虫小技，不足挂齿”，傲娇的样子，让柳济阳恨的牙根都痒痒的。
费了半天功夫，姚笙才把鹿爻哄好。
“我们去山丘那里吧，”姚笙道。
“嗯，也该给这件事画上个句号了，”夜云重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