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 章
漓落之行，姚笙和柳济阳都看出了蛟族与龙族之间不睦，让夜云重去取九龙珠，恐怕会适得其反。
于是两人都不想他亲自去，理由说了一大堆。
“就凭你们肉体凡胎的，你们能进入东海海底的龙宫吗？”夜云重知道他们的意思，可如若真的要走一遭，没有比他更合适的人了。
“更不用说你们根本不知九龙珠放在何处，怎样才能将它悄无声息地取出，再神不知鬼不觉地放回去。”
“难不成你是要......”姚笙和柳济阳对视一眼，异口同声道。
“对，就是要盗，”夜云重不以为意道，“你们这趟漓落之行，想必也看出了两族之间的关系，即便不是九龙珠事关重大，东海也不会借给我们。”
“可是，这样一来，要是被东海发现，那我们就真的是百口莫辩了，”姚笙不无担忧道。
“既然如此，那就由你们自己做决定了，看是不管痴云镇这个烂摊子，还是冒险去东海盗珠。”
姚笙和柳济阳眼神交汇，两人都不愿放任痴云镇自生自灭。
“那我们一起去，彼此之间也好有个照应，万一失手，有什么罚我们也能一起担着，”柳济阳不尴不尬地看着夜云重道。
“不，此行就我和鹿爻去，人多反而容易坏事，”夜云重道，“你们就留在此处，免得鸦族再来痴云镇生事。”
“那就有劳太子殿下走一趟了，”姚笙拱手道。
现在不是逞一时之快的时候，他明白其中的利害，所以此刻不添乱，就是帮夜云重的忙了。
夜云重携鹿爻在院子里施术消失后，柳济阳嘟囔起来：“我还没告诉他，让他护好爻爻呢，人是完完整整地去的，回来要是少一根毫毛，我绝不饶他。”
“你就不能和太子殿下好好说话，非要这么针锋相对吗？”姚笙眼中装满了温柔，并没有斥责的意思。
“你也看到了，他那副高人一等，睥睨众生的样子实在太令人讨厌了，”柳济阳愤愤道，“最可恶的是他为妖族说话，妖族都是些穷凶极恶之徒，乌鸦林中死了多少人，他也是亲眼所见，要不是为大局着想，我真想用月华剖开他的心，看看他都在想些什么。”
“不管他在想什么，他都是友非敌，你想想要不是有他，昨日我们可能脱身？要不是他，我们又如何知道那阵法的玄妙之处，还有破解之法呢？”姚笙娓娓道来的声音听着很舒服。
“他这会儿去东海盗珠所要承担的风险，你可有想过？要是真的失手，后果绝不是我们能想象的，单凭这一点，就足以说明，在他心里，还是有大义，有是非曲直的，我相信他。”
柳济阳嘴巴动了动，却没说话，因为尽管他不想承认，姚笙所说也是不争的事实。
“是我小家子气了，”半晌，他才咕哝出这么一句。
“你这急脾气什么时候能改改，”姚笙笑着道。
夜云重与鹿爻不消片刻就到了东海海岸。
海风拂面，潮湿里裹着淡淡的腥味，天生五感过于敏锐的鹿爻，在皱眉的同时掩住了口鼻。
夜云重拿出一粒丹药递给鹿爻，“你把它服下就会好受很多，也能随我一起去海底龙宫了。”
鹿爻服下丹药，果觉闻不到了那令他胃里翻腾的味道了，还觉神清气爽了些。
“夜云重，那九龙珠既有可动山海之力，你有想到用什么办法盗走珠子，同时又不被人觉察了么？”鹿爻问他。
“九龙珠灵性异常，能感知险恶之人的靠近，所以想要盗珠，又不被人发现，难如登天，”夜云重道，“我们盗珠又不是为了私心，所以九龙珠不会惊动他人，我们唯一的麻烦就是将珠子盗走之后，如果没有可代替龙珠以安四海之物，那便是三界的浩劫了。”
“你既带我来此，便是已经找到了可替代之物，对不对？”
“嗯，”夜云重点点头，“我虽无上神之身，但有近乎上神之实，只要我把我的内丹精元放上去，亦可安定四海。”
“取出你的内丹精元？”鹿爻惊呼道，尽管他平日里无心在术法研习上，亦知内丹精元乃是万物生灵的根本所在，将其取出，自身所剩修为不足十分之一，那无异于是把自己暴露在极大的危险中。
“那你岂不是会很危险？”鹿爻不安道。
他听到要盗珠之时，还未觉有何不妥，可现在，他有些动摇了，这种感觉像是有只手突然抓住他的心，让他隐隐作痛。
“无妨，左右我们盗珠是为了破灭灵阵，待我们破阵之后，尽早归还此珠便是了，”夜云重云淡风轻道，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为痴云镇那些萍水相逢的人做到这个份上，还是因为血契，而与鹿爻心神互通，以致这般不管不顾。
在他想要探查鹿爻的心意时，一种痛感让他吃惊不小，“他在心疼我？”这个发现让夜云重眼神慌乱地背过身去。
他有些手足无措了。
“那好吧，”鹿爻心烦意乱道，他第一次这样控制不住自己的心，就像被搅乱的一池春水，久久难以平覆下来。
两人随即溜进龙宫，并由夜云重带着，很快就找到了九龙珠。
九龙珠被供在龙宫的琼瑶阁内，阁中除了龙珠，别无旁物，阁外又有层层守卫严加把守，可见龙宫对龙珠的重视程度。
要不是知道龙珠所在的具体位置，定是连琼瑶阁的门都摸不到的。
“夜云重，你是怎么知道龙珠在这儿的？”鹿爻看着黄花梨木雕刻的金龙祥云的架子上，半空悬浮着的龙珠，不禁疑问道。
“我幼年时，曾随父王来过东海，为庆贺东海龙王三太子的满月之喜，误打误撞到过此地，”夜云重道，眼神，语气都掩不住那段往事给他留下的悲伤的印象。
要不是亲眼所见，他又怎知蛟族在龙族面前不过是低如尘埃的存在，就因为他不小心闯进了琼瑶阁，东海龙王就小题大做，在众人面前羞辱他的父王，甚至动用刑罚，将他父王打的遍体鳞伤，休养了数百年才得已痊愈。
对东海的厌恶由此而来，所以他历尽艰辛，刻苦修炼，终在千年成为仙界第一上仙，他一心想要晋神，成为强者，为他们蛟族争一份荣誉，一份别人再也不能低看他们，作贱他们的荣誉，可这一切，都已化作了虚无的泡沫。
观之神色，鹿爻大概猜出了其中的故事是夜云重心上的一道伤疤，也就不再多问。
“那我们是不是要快些动手，别被人发现了，”鹿爻做贼心虚的看着门外映在门上的重重人影，低声说道。
夜云重闻言，开始施法，他用左手去取走龙珠，右手则取出自己的内丹精元。
上次夜云重取出内丹精元是为了渡神劫，时逢鹿爻昏厥过去，并没有看到，这回他看了个仔细，又是这样近的距离。
那柔软的内丹精元闪耀着青色的光，虽不及龙珠那般流光溢彩，可也是光彩夺目。
鹿爻看夜云重在取走龙珠的一霎，把内丹精元放置在原先龙珠所在的位置，夜云重身子一个趔趄，似乎脱力了一样。
鹿爻急忙扶着他，急切道：“夜云重，你怎么样，没事吧？”
“没事，”夜云重抹了下额头上的汗珠子道，他瞟了门外一眼，“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快走。”
旋即两人又回到海岸边，太阳的馀晖是金红色的，此刻已洒满海面，映的沙滩也闪着金光，绯红一片。
就连两人的脸也被染红了，所以鹿爻没发现夜云重的脸色略显苍白。
“这落日晚霞可真美，”鹿爻扶着夜云重，忍不住感叹道。
在长云的房顶上看晚霞，是漫山披着红色衣装，温婉娇羞的新嫁娘，而海边的晚霞，是海浪翻滚，刚中带柔的新郎，二者异曲同工，又各自美好。
“夜云重，你想漓落吗？”
鹿爻似乎成了夜云重肚子里的蛔虫，他刚想到躺在漓落的海滩看晚霞时的一点一滴，鹿爻就开口问了。
“男子汉大丈夫，行走四方，自在逍遥，哪有动辄思念故土的，”夜云重故作鄙夷道。
“可我想长云了，长云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我都想，”鹿爻如实道，“这外面的风光再怎么秀美，我也还是想家，你作为我的灵兽，不能离开我太远，所以你不能回家，你心里恼不恼我，恨不恨我？”
这话一下子戳进夜云重的心窝里了，“明知故问”四个字都已经到嗓子眼儿了，可在看到鹿爻眼中不知是因为思念长云，还是因为自责愧疚而泪光闪闪时，他于心不忍，把话又咽了回去。
“血契一事，是命，非你之过，我干嘛恼你恨你，”夜云重淡淡道，“你要是想长云，想你的师父和师兄们，等解决了痴云镇一事，我们就回去。”
“真的吗？”鹿爻欣喜若狂，一下子又扑了夜云重满怀。
夜云重刚把内丹精元取出，身体本来就有点儿虚，再加上离内丹精元越远，他的身体就越虚弱，因而被鹿爻这么一扑，两人双双倒在地上了。
“夜云重，你没事吧，”鹿爻赶紧看看夜云重，见他笑了，才安心，他趁机躺下，还枕在了夜云重的胳膊上，看漫天霞光，心里美滋滋的。
见鹿爻起来又躺下，若无其事地欣赏起海边美景，夜云重简直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了。
“你忘了你两位师兄还在痴云镇等我们了？”
这话犹如醍醐灌顶，鹿爻一下子坐起来，还顺带着把夜云重也拉起来。
“我真该打，差点儿忘了正事了，”鹿爻急吼吼道，“夜云重，我们快些回去吧。”
夜云重因为远离内丹精元，有些体虚，所以腾云驾雾的速度也慢了很多，待他们回去，已经是午夜之后了。
姚笙和柳济阳还没睡，屋内燃着一盏油灯。
“想来今夜，鸦族的人已经来过了，”夜云重对鹿爻说。
他并不觉得意外，只是让他惊讶的是，院子里的柱子上，绑着一个鸦族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