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 章
乌鸦林中到处弥漫着血腥味，还有乌鸦划破长空的凄厉的叫声不断地在耳边响起。
“妖气越来越重了，大家都当心点儿，”姚笙掩着口鼻道。
“这些妖果真是十恶不赦，竟杀了这么多人，”柳济阳不忿道。
“眼睛所见都未必是真，现在下结论，为时过早了吧，”夜云重接道。
“就凭这林子中的血腥味还不能说明一切吗？”柳济阳争辩道，“你可是仙族，现在为妖孽辩白，不认为不妥吗？”
“仙也好，妖也罢，我只认事实，”夜云重道，“万年前仙妖大战，妖族大多被驱至恶灵渊，侥幸逃脱的，也如丧家之犬一般四处逃亡，倘或妖没有伤人，我们又何必对其赶尽杀绝呢。”
“师兄，我觉得夜云重说的有道理，”鹿爻拉着夜云重的衣袖对姚笙道。
“你自幼便长在山上，才见过多少人，善恶是非，你又懂得多少，”柳济阳瞥着鹿爻道。
“我就是知道，”鹿爻不甘示弱地瞥了回去。
寻着妖气，几人走到林子的深处，忽然鹿爻惊叫一声，紧接着就扑到了夜云重的怀里，然后用手指着前面悬挂在树上的人。
夜云重想要把鹿爻扒拉开，可鹿爻就像一只八爪章鱼吸附在他身上一般，怎么也扒拉不开，他只能这样拖着他往前走。
走近看时，几棵树中间悬挂着的确实是人，那人像撞在了蜘蛛网上的小虫子一般，被一根根银丝缠绕，银丝嵌入他的血肉，让血从他们身上一直地流个不停。
“滴答，滴答”的声音，被刚才几人的脚步声掩盖住，才一直没听到，现在静下来，那如同屋檐滴水的声音，落在耳朵里，令人毛骨悚然。
三人又往前看，还有不少像这样被悬挂起来的人。
“看来，这些就是进林子后消失的猎户，”姚笙道。
“太子殿下，这就是你说的不伤人的妖吗？”有亲眼所见的事实佐证，柳济阳说起话来，底气都足了不少，“妖天性残虐，没有例外，待寻到他们老巢，我定要打的他们魂飞魄散。”
夜云重没说话，无奈地摇了摇头。
几人继续往前走。
“你可以撒手了，”夜云重扯着鹿爻的手道。
“我不，太吓人了，”鹿爻理直气壮道，“你是我的灵兽，就让我抱一会儿怎么了，你也太小气了吧，夜云重。”
“里头妖气很重，我们应该离妖怪的藏身之处不远了，你要是还不放开我，待会儿缠斗起来，我帮不了你师兄，你可别怪我。”
这招果然好用，听到这话，鹿爻犹犹豫豫地把手撒开，然后紧紧攥住夜云重的衣袖，跟着他走。
夜云重嘴巴控制不住的扬起，为了不让鹿爻看见，他还特意别过脸去。
在林子中央，有一处破烂不堪的祭坛，祭坛之上，几只颜色不一的光球在上下跳跃着。
“是妖灵，”夜云重道。
“妖怪养妖灵做什么，”姚笙不解道。
“除了害人还能干嘛，”柳济阳道，“这里应该就是妖怪的老巢了，可是妖呢，怎么一个影子都没有，他们不会又到痴云镇上作乱去了吧。”
“我们一路走来，并无异常，而且妖灵还在，他们不会走远，应该就在这附近，你们当心。”
几人一边慢慢靠近祭坛，一边堤防着四周。
祭坛周围被人设下了法阵，一旦靠近，法阵就会被开启，然后吞噬掉进入法阵的一切生灵。
就在柳济阳的脚刚要跨进法阵时，被夜云重叫住了。
“怎么了？”柳济阳收回脚，略感不满道。
“妖灵在这儿，却无人看护，你们不觉得奇怪吗？”夜云重四下张望，想要找出妖怪布下这个局的破绽。
他从地上捡起一颗石子，朝祭坛扔去，那石子随即化成了一堆粉灰。
“差点儿，差点儿我们就要命丧于此了，”柳济阳后怕地拍着自己胸口道，“多谢了，太子殿下。”
“这应当是传说中的灭灵阵，”夜云重没有理会柳济阳，自顾自地说道。
“是乌鸦一族的灭灵阵？”姚笙问。
“什么是灭灵阵？”从他们提及妖灵，鹿爻就注意到了祭坛上的那几只五彩斑斓的光球，甚是喜爱，心里也没了那么多的恐惧。
“灭灵阵是鸦族自保的一个法阵，这是上古时期留下的四大法阵之一，无需施法者拥有很高的灵力，可设下的法阵却能阻挡一切生灵，凡是进入法阵者，都会被法阵劈的形魂俱散，”夜云重眉头紧锁道，他没想到竟在此处见到了这样厉害的阵法，他知道今日之行，恐怕不易。
“万年前，鸦族在仙妖大战中，投靠仙族背叛了妖族，同时也被妖王施咒无法在白昼自由行动，我早该想到的。”
“他们既然背叛妖族，想必也是不愿徒添杀戮，怎会在此处祸害无辜的百姓呢？”姚笙不明就里道。
“管他什么原因，他们作恶人间是不争的事实，万年之前的仙妖之战，可不能帮他们抹平今日的罪业，”柳济阳一向是嫉恶如仇。
“好一个‘罪业’，好一个‘作恶人间’。”
头顶忽然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几人擡头看时，身穿黑色羽衣的女子从天而降。
“来的正好，正愁找不到你们呢，”柳济阳手持月华剑第一个冲了上去，与那女子动起了手。
几乎是同一时间，或从天降，或从四周阴暗的角落里，陆陆续续又出现很多和那女子打扮相仿的人。
他们就是鸦族。
夜云重拿出自己的无影衣披在鹿爻的身上，使人伤不到他，然后与姚笙一起，进入了混战。
比起杀戮，夜云重更想知道这件事里是否有什么不为人知的隐情，他总觉得自从进入痴云镇之后，所见所闻，处处都透着古怪，所以对鸦族也并未下死手。
鸦族虽然是人多势众，可他们修为却普遍都不高，在夜云重手下逃过一命的，纷纷进入灭灵阵内，那是他们还有一线生机的可能性。
与柳济阳对阵的是鸦族的长老莫慈，她是万年前仙妖之战中存活下来的唯一的长老，修为自是不弱。
柳济阳根本不是她的对手，她却没有直接要了他的命，而是在战了数十回合之后，才将他打败。
紧接着，她又对灭灵阵施法，不断扩大法阵。
夜云重见情势对他们不利，就忙拉上鹿爻，姚笙则从地上搀扶起柳济阳，四人在原地化作一股青烟消失了。
莫慈为了撑起法阵，消耗了不少的灵力，在夜云重他们离开之后，她也吐了一口血，然后重重地跌倒在地，她望着祭坛上的那些妖灵，流下了一行清泪。
四人无功而返，蒋平顺也就没先前那般殷勤了，他倒也不敢直接撂脸子，他们没有被吓跑已是万幸了。
将几人安排在后面的小院子里之后，他就回去歇下了。
“我们要先想法子，破了那妖阵，不然只要他们躲在阵法中不出来，我们就拿他们没办法了，”柳济阳捂着自己胸口，不甘道，因为有伤，他的胸口还在隐隐作痛。
“我告诉过你们，那灭灵阵是上古时期最厉害的四大法阵之一，鸦族本就不善战，全靠此阵保全自身，要想破阵，简直是痴人说梦，”夜云重冷哼道，“不如我们就此作罢，回长云去，把这里的情况如实告诉你们师父，只要他没有老糊涂，就绝不会惩罚你们三个，怎么样？”
“夜云重，我们不能回去，”鹿爻还在好奇身上的无影衣是个什么宝贝，让那些人都无法近身，听见夜云重说要打道回府，他马上就否决了。
“我们要是就这么走了，那痴云镇的这些人不就只有死路一条了么，”鹿爻难得说几句头脑这么清明的话，“师父常教我们要扶弱济困，那话本里也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咱们帮他们除妖，也是在给自己攒福报，夜云重，我们不能走。”
“蛟族太子竟还不如个小哭包明事理，”柳济阳撇着嘴道。
“万物相生相克，我想，即便是上古法阵，肯定也是有破解之法的，是不是？”姚笙看着夜云重，脸上满是对自己这句话的自信。
那看破一切的眼神，让夜云重有些讨厌，他没说话，只是盯着外头的一座小山丘。
“真的吗？”鹿爻走到夜云重身边，拉拉他的胳膊。
“《万物志》中有载，破灭灵阵，需用九龙珠才行，”那纯净清澈的眼睛让夜云重没办法对他撒谎。
“九龙珠？难道是东海的镇海之宝九龙珠？”姚笙刚燃起的一点儿希望瞬间就湮灭了。
“还真不能小瞧了你们长云，竟然知道九龙珠。”
“九龙珠是什么？”鹿爻问道。
“上古时期，女娲大神座下的九头神龙，殒身之后灵息幻化而成的珠子，以佑五湖四海之安定，此刻就供在东海。”
“那我们去东海求来九龙珠便是了，这是积德行善之事，东海龙王应当不会吝啬吧，”鹿爻天真道。
柳济阳扶额，他已无力与鹿爻讲明其中的利害。
“我该说你是天真还是傻呢，那九龙珠岂是这么容易求来的，九龙珠与这山海一脉相承，息息相关，出一点儿岔子，那便是千千万万的生灵之灾，”夜云重道，“与这镇子相比，孰重孰轻，你有想过吗？”
“可这生命之重是以人数多少计算的吗？”鹿爻认真地盯着夜云重看，“一条命与百条命是同等重量的，我们既不能因为百人而牺牲一人，也不能因为一人而牺牲百人，反正我是这么认为的。”
这番话惊呆了姚笙和柳济阳二人，一贯只知鹿爻胆小，爱哭，遇事第一反应也是躲在别人后头，没想到他还能有这样的心胸和境界。
夜云重同样也被鹿爻震撼了，在他弱不禁风的身体里，竟蕴藏着如此大的能量，或许别人都看错了，以为姚笙是长云的未来。
能肩负起长云乃至苍生的，可能是这个平日里最不起眼的鹿爻。
“我陪你走一趟东海就是了，”夜云重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