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回魂断犹笑慰湘灵 皓冰通灵惊黑衣
燕皓南和雨晴正为灵湘的安全担心,外面传来一阵熟悉爽朗的笑声。只见一人从外面走了进来,一脸笑意,不是远无垠又是谁?他微笑道:“燕兄,双姑娘,久违了!”
陡然一见他,雨晴惊喜交集,呐呐道:“远大哥!你……你不是……”
燕皓南却不如何惊异,欣然笑道:“远兄,你果然没死。”
远无垠微微一笑,问道:“灵湘呢?”
雨晴心头一急,正要说话。燕皓南却已道:“她和二师兄出去了。”
远无垠放心地点点头,却收敛笑容,警惕四望,低声道:“进屋再说!”
杭州城西郊的破庙里,灵湘早已哭干了眼泪,可脸颊上仍留着泪痕。
展奂叹了一口气,拉起她道:“小师妹,天亮了,我们回去吧!”
“二师哥……”灵湘又是难过,又是委屈,凄然道,“为什么我等了一个晚上,远哥哥……远哥哥还是没有来?”
展奂长叹一声,柔声道:“小师妹!我们再不回去,你三师兄和师姐一定担心死了。快走吧!”
“临安客栈”房间里,远无垠先悠闲地品了一口茶,笑道:“这事说来话就长了。今天,我就当一当说书的,还请两位客官多多捧场。”
雨晴早就想知道是怎么回事,嗔道:“远大哥,你就别卖关子了,快说吧!”
远无垠微微一笑,这才道了出来——
原来,那日他中了“黑衣蒙面人”的“朱砂血掌”,又被他踢了一脚,□□一声,闭上眼睛,再也不动了,鲜血从嘴角溢出。
“黑衣蒙面人”低身去触他脉搏,大惊失色,自语道:“难道我在气头上,下手竟不知轻重,用‘朱砂血掌’杀了他?!”略一迟疑,叹了口气。“罢了!我自己去找!就算没这小子带路,也非去杀了那老家夥雪耻不可!”愤愤收起宝刀,向山里奔去。
过了许久,他的身影早已消失在远处。远无垠睁开眼睛,挣扎着艰难地爬起身来,拾起落在地上的宝剑和剑鞘,以之为杖撑起重伤的身子,朝他离去的方向嘲笑了一声,又吐出一汪鲜血,脚步蹒跚,艰难离去。
他一路径直到了北郊“孤山”。从“青山”到“孤山”距离颇远,幸好“青山”下不远就有个小镇,雇了一辆马车,这才能够顺利到达。他只得苦笑,从自己出道以来,这实在是最为狼狈的一次。
北宫玉冰在立在竹林边,注视着自己的“泪箫”和那一对月牙玉坠,神思悠悠。忽然,她听到了一阵急促喘气的呼吸声,传来一个熟悉又微弱的声音。“仙……仙子……”
她微微一惊,转头一看,只见远无垠手撑宝剑艰难地穿过竹林,已是摇摇晃晃,忙上前扶住他,惊道:“无垠?你……怎么伤成这样?”
远无垠此时已面色苍黄,嘴角溢血,只苦笑了一声,摇摇头。
北宫玉冰忙将他扶进“忘冷轩”,心中更是惊疑,急道:“你怎么伤得这么重?”
远无垠微微一笑,道:“放心。死……死不了。”
北宫玉冰蹙眉问道:“是谁伤了你?”
远无垠直感到全身再无半点力气,眼前就要一片昏天黑地,道:“黑……黑衣……”
北宫玉冰心中一凛,惊道:“‘黑衣蒙面人’?”
“正是。”远无垠说话已极为艰难,却颇为得意地笑道:“他以为……他已经杀了我,哪知道他师兄我……有一手自闭经脉的……绝活。”
北宫玉冰将他扶到榻边,见他伤成这样还自顾说笑,又是担心又是无奈,急道:“别多说了!快躺下吧!”
远无垠笑道:“我怎么敢躺下?污了仙子的……香闺。”
“都什么时候还在说笑?你的性命都保不住了!”见他还嬉皮笑脸,北宫玉冰怫然不悦。“快躺下吧!”她取来那个凝脂白玉瓷瓶,倒出一粒丹药,雪白中泛出青玉之光,道:“这是我们‘崆峒’的‘雪参回魂丹’,快服了它!”
“这……怎么敢当?”远无垠笑道,“这种仙丹,仙子你……也只有三枚。”
“别多说了!保命要紧!”北宫玉冰将一杯茶递给他。
远无垠当然明白她是好意,微微一笑,便服下这枚“雪参回魂丹”。
“你先休息,千万别自行运动疗伤。”北宫玉冰素知他不羁好胜,说不定会强行运气,叮嘱道,“我去找天承!”
“仙子……”远无垠一听这话,从榻上撑起身子。
北宫玉冰回过头,清冷的面容尽是忧色。
见她这般担忧,他略一迟疑,叹了口气。“你去……去叫他吧。”
北宫玉冰仍手持玉箫,匆匆离去。望着她忧虑的背影,他苦笑两声,只感到精疲力竭,头昏得厉害,沈沈睡去……
而路天承一听远无垠身受重伤,急忙赶了过来。却见他脸色蜡黄惨淡,昏迷在榻上。他连忙坐下为他把脉。
路天承紧锁眉头,道:“他受的内伤很严重,‘雪参回魂丹’只能保住性命。”
“我知道。”北宫玉冰焦虑地道,“现在,也许只有燕公子能救他。可他自己也受了内伤,需要运动疗伤,还要助双姑娘恢覆武功……”
路天承锁眉凝思半晌,缓缓道:“我用‘易筋经’内功为他疗伤。”
北宫玉冰微微一怔,道:“天承,你为双姑娘逼毒已经消耗了很多内力,现在还没有完全恢覆,不能再损耗功力了。”
“只要能救得无垠的性命,损失一点功力又算什么?”路天承正色道。
北宫玉冰心中也明白只有“易筋经”内功能救得了他了。长叹一声,道:“天承,辛苦你了。”
路天承心中一暖,点头道:“没事。北宫姑娘,多谢你的关心。”
北宫玉冰微笑道:“你我是朋友,何必这么客气?”
“事不宜迟。我现在就为他疗伤。”路天承将他扶坐起来,双掌按住他背心“灵台穴”,暗自运起“易筋经”内功。
北宫玉冰在一旁注视着。片刻之后,她悄悄退了出去,在竹林边轻按玉箫。箫声悠扬缠绵,又隐隐含着绵绵内力。
足有半个时辰,路天承才从“忘冷轩”内走了出来。“北宫姑娘。”
箫声顿止。北宫玉冰转过头,道:“天承,以你的内力,相信无垠不会有事了。”
路天承面色微显苍白,淡淡一笑。“多亏你的‘雪参回魂丹’护住无垠心脉,又以箫声输送内力相助,无垠才得以脱险。”
北宫玉冰冷冷的眸中流露出关切之意,道:“天承,我只是担心,你这样消耗自己的内力,会受内伤。你现在的脸色不太好。”
“多谢关心。我没事。”路天承淡然一笑。“天色不早了,我不便打扰,只是无垠……”
北宫玉冰知他语意,微笑道:“无垠身有重伤,不宜行走移动,就让他留在这儿吧。”
路天承虽觉不妥,但也无可奈何。“这样也好。那……我先告辞了。”
“天承!”北宫玉冰叫住了他,眸中冷意退却,道:“你大耗内力,回到城里如果遇到‘黑衣蒙面人’或是‘无常夫人’,恐难应付。再说,无垠随时都可能……可能出什么事,今晚你也留在‘忘冷轩’吧!”
“可是……”路天承心中甚是踌躇。她虽言之有理,可她在江湖上一向以清高冷漠闻名,却要留下远无垠和他在住处过夜,深为不妥。
她也深知他的为难,便道:“天承,你我虽并非不拘小节,但形势所迫,只好如此了。”
路天承只得点头道:“既然北宫姑娘这么说,那我只好从命了。”
“坐吧!”北宫玉冰微微一笑,与他在石桌旁坐下。
路天承对一事极为关心,问道:“无垠来时,提起杀师之仇了吗?”
“没有。”北宫玉冰轻叹一声。“他的伤很重,根本没多少力气说话。”
路天承长长一叹,道:“尘世之事,有很多都是人们想不到的……谁又知道无垠竟会和皓南反目成仇。”
“冤冤相报,不知何时才是尽头。”北宫玉冰幽然叹道,“身处红尘浊世,实难摆脱恩怨仇杀。”
见她神思忧虑,路天承轻叹一声,问道:“北宫姑娘,你是在为‘点苍派’的恩怨而烦恼?”
北宫玉冰点点头,幽叹道:“是我要报父仇,杀了双伯伯,‘点苍派’……双姑娘一直以我为敌,我也无可奈何。”
路天承紧锁眉头,道:“你放心。皓南说过,他会向他们掌门解释。”
北宫玉冰幽幽一叹,轻蹙秀眉。“风义江会听燕公子的吗?”
路天承也只得无奈长叹。
远无垠昏睡了两个时辰,醒了过来,看见榻前二人,向他俩微微一笑。
“无垠,你怎么样了?”北宫玉冰关切地问道。
“没什么事了。明天起来,活蹦……乱跳……”远无垠微微一笑,在路天承的搀扶下坐起身来,靠在床头。“天承,这么晚了,你……还来找仙子聊天?”
路天承叹了一声,道:“无垠,你的内伤刚好一点,要多休息,别只顾着说笑。”
北宫玉冰嗔怪道:“无垠,天承为了救你,消耗了很多内力,你还在这儿取笑他。”
远无垠笑道:“天承,大恩要言谢。救命之恩,我……来日一定会报!”
见他脸色转好,有了力气,两人都心中一宽。
路天承微一沈吟,道:“我知道你会报恩。那……仇呢?”
“仇?”远无垠微微一怔,想起在“青山”脚下“黑衣蒙面人”狠狠踢自己的那一脚,忍不住道:“仇,当然也要报!”
一听这话,北宫玉冰心中一急,问道:“你真要找燕公子报仇?”
远无垠一怔,随即想起苍山隐遗书上的话:“你千万不可找他报仇!”这时,他对燕皓南已没有了仇恨,见北宫玉冰焦虑之意不溢言表,微微一笑。“仙子,你放十万个心好了!我决不会去找燕兄报仇。”
北宫玉冰心中一宽,暗自松了一口气。
路天承也顿时放下了心,道:“无垠,有你这句话就够了。现在已经很晚了。你快休息,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
远无垠心道:看样子,天承会留在这儿,他们俩孤男寡女地单独在外面相处一夜很是不妥。便笑道:“休息什么?我已经休息了好几个时辰了,还要休息……别说全身会僵,连话也不会说了!”
北宫玉冰不由莞尔。“你好不容易死里逃生,又开始胡说了!”
远无垠笑道:“难道你们不想知道我为什么会受伤,为什么不报仇?”
路天承叹了一声,道:“无垠,那些事明天再说吧!”
“不行!”远无垠笑道,“我现在想说得不得了,明天就不想说了!”
见他精神大好,北宫玉冰心中甚慰,浅笑道:“我们没有你风趣,不能陪你说笑,你可别嫌闷。”
远无垠笑道:“有‘江湖第一美人’和‘少林’第一大俗家高手陪我,我怎么会闷?”
二人相视一笑,均知远无垠担心他俩单独相处会尴尬,特地为他们解围,便坐了下来。他坐在榻边,她则坐在榻前的木凳上,心中甚宽。
远无垠微微一笑,道:“话说那日燕兄来接灵湘……”三人就这样长谈,度过了这漫漫长夜。
次日清晨。路天承正欲离去。
“天承!”远无垠从榻上撑起身子,问道:“你上哪儿去?”
路天承回过头,答道:“我去看看雨晴,去告诉燕兄……”
“天承,你先别走。”远无垠微笑道,“我请你帮个忙,如何?”
路天承点头道:“只要我能做到,一定尽力。”
远无垠笑道:“这件事对于你来说,简直不费吹灰之力,但你一定要答应我。”
北宫玉冰柳眉微蹙,却嘴角含笑,心道:无垠又有什么鬼主意了。
路天承点头道:“好!我答应你。”
远无垠笑道:“君子一言,五马难追!”
北宫玉冰微笑道:“无垠,别这么罗嗦,有事就直说吧!”
远无垠微微一笑,道:“天承,你去告诉燕兄他们,说我被‘黑衣蒙面人’打死了。”
路天承一惊。“为什么要骗他们?”
“那天我对燕兄说了很多不客气的话,怕他生气。”远无垠笑道,“你先去告诉他,我死了,让他消消气。”
北宫玉冰嗔道:“无垠,你怎么说话总没正经?”
路天承叹了口气,劝道:“无垠,皓南自觉对不起你,怎么会生气?再说,如果说你死了,灵湘会有多伤心啊!”
“让那小丫头为我哭上一哭,也是好事。”远无垠笑道。
路天承沈吟半晌,叹了口气,道:“无垠,你虽爱说笑,但做事深谋远虑。既然你要这么做,自有道理,我依你便是。”
“天承,你这么夸奖我,我可受之有愧。”远无垠笑道,“不过,多谢你了。”
“你我之间,何谈‘谢’字?”路天承淡淡一笑,转身离去。
北宫玉冰微笑道:“无垠,你怎么总喜欢捉弄灵湘。她要知道你死了,不知道会哭成什么样子。”
远无垠却一脸不以为然,笑道:“你这个做姐姐的,不会为此骂我,替她出气吧?”
北宫玉冰微微一笑,忽增平日没有的嫣然之致。“这可说不定。”
谈笑一阵之后,远无垠便盘膝坐在榻上,暗自运功,只见他双目轻闭,额上凝着热汗,一股蒸气从脑后升起。
竹林边,北宫玉冰独自弄箫,悠扬的箫声中隐含着绵绵内力。
“仙子!”远无垠从“忘冷轩”内走出来,一脸微笑,除面色微显蜡黄之外,已如往常。
北宫玉冰放下洞箫,转头微笑道:“无垠,看来你的情形越来越好了。”
“这都归功于仙子。”远无垠笑道,“要不是仙子的箫声太美妙动听,我舍不得不听,恐怕早就命丧黄泉了。”
“你刚好一点又不正经了。”北宫玉冰浅浅一笑,问道:“你要走了吗?”
远无垠笑道:“再住下去,只怕对仙子清誉有损。”
“你的内伤只好了六七成,还需要调养。”北宫玉冰柳眉微蹙。“这样冒冒失失下山,万一又遇上那‘黑衣蒙面人’可怎么办?”
“那就再好不过了。”远无垠笑道,“他见他师兄死而覆活,一定吓得死去活来。”
北宫玉冰微微一笑,道:“只怕那时候,你又被杀得活而覆死了。”见他已基本恢覆,她心中甚慰,也不计较他的玩笑,与他说笑两句。
“仙子,你和我作朋友没什么好。”远无垠笑道,“只怕再过两年,我的外号都被你抢去了。”
“好了,别成天没正经。”北宫玉冰微笑道,“你就在这儿住几天,好好调养吧!”
“能客居‘江湖第一美人’住处,自然是再好不过了。”远无垠在石桌旁坐下,笑道,“只是仙子不食人间烟火,我岂不是跟着受罪?”
北宫玉冰微笑道:“这你不用担心。天承自会带酒上来。”
只见路天承抱了一坛酒过来,道:“北宫姑娘!无垠!”他从“临安客栈”回来,在路上买了酒。
“天承,快来!”远无垠喜道,“我的酒虫早就发作了!”
路天承放下酒坛,正色道:“无垠,你的玩笑未免太过了。皓南和雨晴听到你死了,都很难过。灵湘更是哭的翻天覆地。”
“这也没什么。”远无垠微微一笑。“等我一出现,他们都会又高兴了。那小丫头也一定笑得翻天覆地了。”
路天承听他还在说笑,锁眉不悦道:“可是……”
“来!喝酒!”远无垠毫不在意地笑道。
北宫玉冰看看他,只是微笑摇头。
说到这里,远无垠仍是一脸随和微笑,道:“这就是‘无忧断魂惊黑衣,路冰合力救无垠’。两位客官,多谢捧场。请给赏钱。”
雨晴莞尔一笑,道:“那‘黑衣蒙面人’还自以为天下无敌呢!结果连远大哥你自闭经脉都没有看出来。”
“自闭经脉是一门高深的武艺。没想到远兄竟会精通。”燕皓南微笑道,“真是让人佩服。”
“远大哥!为什么让路大哥骗我们说你死了,害得我们伤心。”雨晴笑意微敛,怨道。
远无垠笑道:“让双姑娘伤心难过,真是罪过罪过。”
雨晴知道他是在说笑,见他平安无事,心中很是欣慰,接道:“还让灵湘哭得死去活来。”
燕皓南却明他意,微笑道:“师妹,远兄一向深谋远虑,此次也自有道理。”
“燕兄过奖了。”远无垠微微一笑。“这次不是我有意骗你们。只因你们身在客栈,可能会被‘黑衣蒙面人’监视。我故意放出这个消息,好让他高兴高兴。”
雨晴这时也明白了,笑道:“到时候你借尸还魂,把他活活吓死。”
远无垠笑道:“那是自然。”
“原来远兄传来死讯,是让‘黑衣蒙面人’放松警惕,不再提防远兄,滋生骄傲情绪。”燕皓南微笑道,“果然高明。”
远无垠笑道:“过奖过奖,愧不敢当。”
“可是,那天‘黑衣蒙面人’从‘青山’出来,看不见你的尸体,就应该知道你安然无恙了。”燕皓南淡然笑道。
“燕兄这可小看我了。”远无垠笑道,“我可不是在他进‘青山’时走的,而是在他出来后才走的。那个‘黑衣蒙面人’从进去到出来可真是慢得紧,差不多有一个多时辰吧!等得我差点睡着了。”
雨晴一惊,问道:“远大哥,你是说……你装死一直等他从山里出来?”
“是啊!”远无垠满不在乎地一笑。
前日,“黑衣蒙面人”从“青山”里出来,发现在黯淡的残照下,远无垠依然躺在地上,姿势没有丝毫的变化。他上前踢了一脚,忿忿道:“这臭小子,这么死,真是便宜他了!”径直离去。
直到他已远得早失去了影子,远无垠才睁开眼睛,艰难地起身……
“我就知道这个‘黑衣蒙面鬼’没这么好心,不会动手埋我。不然,我装死就露馅了。”远无垠笑道,“那我就真的已经一命呜呼了。”
“远兄胆大心细,智勇双全,让人佩服。”燕皓南真心赞道。他没有料到远无垠居然敢甘冒奇险,一直装死等到“黑衣蒙面人”出山。如果换了他自己,也没有这个胆量拿自己的性命去赌。
听他这么称赞自己,远无垠微笑道:“燕兄就别夸我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黑衣蒙面鬼’奸险狡诈,不这样,就骗不过他了。”
“他就是再狡猾,也不是远大哥的对手。”雨晴忍不住莞尔,又微蹙秀眉,担心道:“可是远大哥,你今天来这儿,万一正好遇上‘黑衣蒙面人’监视我们……”
远无垠微笑道:“我来时已将客栈上下都查遍了,不会有事。”
雨晴嫣然道:“远大哥,你这次放出假消息,也许真的骗了‘黑衣蒙面人’,可没瞒过师兄。”
“那是自然。”远无垠笑道,“燕兄睿智过人,心细如发,乃世间罕见之奇才,怎么会看不出我这一点雕虫小技?”
“远兄谬赞了。”燕皓南澹然笑道,“我只是想远兄一向机警,决不会如此轻易丧命。天承说话又甚是吞吐,神色不安,说什么也不让我们去拜祭远兄。”
一听他分析自己的骗局漏洞百出,远无垠无奈一笑。“天承是老实人,不会撒谎,也怪不得他。”
燕皓南含笑点头。
远无垠微敛笑容,正色道:“燕兄,我在‘青山’里说话唐突,甚是无礼,得罪了燕兄。还望见谅!”
他到来许久,一直都在说自己骗“黑衣蒙面人”之事,从未提到苍山隐。但这件事却始终是他与燕皓南之间不可避免的芥蒂,非说不可。
燕皓南也知道他终于明白了苍山隐是自尽,长叹一声,道:“远兄说哪里话?苍前辈毕竟因我而死,我心中好生愧疚。”
远无垠想起恩师,心中凄然,叹了一口气,道:“我在整理遗物时发现了师父的遗书……”
“三师弟!雨晴!我们回来了!”门外传来展奂的声音。
远无垠一听这陌生的男音,微微一怔。
门被推开,灵湘站在门口,低垂着头,低低地叫了一声。“三师兄,师姐。”
展奂一见这英气不凡的年轻侠客,不由一怔,道:“三师弟,这位是……”
听他称呼,远无垠便明白了他的身份,微微一笑,道:“这位一定是展兄了,在下远无垠。”
这话一入耳,灵湘如同被猛雷一轰,蓦地擡眸,一眼就看见面前这人。他一脸熟悉的随和笑意,不正是她为之哭了千百回的远无垠?霎时间呆住了,震惊万分,张大了嘴,只喊了一个“远”字,什么也说不出了。
远无垠一见她,也是心中热流涌动,微笑道:“灵湘,怎么了?几天没见,不认识我了?”
“远……远哥哥……远哥哥!”灵湘直直地盯着他,突然回过神来,“哇”地一声大哭出声,奔了过去,一把拉住他衣袖,满脸惊喜的泪水,欢叫道:“你没死!你真的……你真的没死!”
“傻丫头,你远哥哥是神仙,怎么会死呢?”远无垠伸手扶住她肩,柔声笑道。
灵湘惊喜交集,擡起清澈的泪眸,委屈地望着他,抽泣道:“我就知道,你不会死的!你不会……不会不管我的……”
见她双眸已哭得又红又肿,远无垠心中好生怜惜,用衣袖轻轻为她擦泪,温言道:“好了,别哭了,我已经没事了。”
灵湘再也抑制不住激动的心绪,扑到他肩头大哭起来,泣道:“远哥哥!远哥哥……你为什么让路大哥说你死了?让我好伤心……”
“好了,好了……”远无垠心中柔情不住涌动,轻拍她背,柔声道,“都是我不好,让你担心了。”
展奂在旁看着此情此景,心中隐隐作痛。
雨晴无意中看到他苦痛的神情,想到他和灵湘的婚约,不禁微蹙秀眉。
燕皓南当然也看见了,只得暗自长叹,道:“二师兄,远兄这次故意放出死讯,是为了掩人耳目,不是有意欺骗我们。”
展奂勉强一笑,道:“这点,我自然知道。”
“二师兄!”雨晴忧虑地问道:“你们到哪儿去了?怎么一夜都没有回来?”
灵湘拉起远无垠的衣袖擦泪,哽咽道:“师姐,是我跑到破庙里去了……我去等远哥哥。”
燕皓南微锁双眉,道:“灵湘,你晚上出去,还跑那么远,实在很危险。”
“是啊!”听她不顾危险依约出城找寻自己,远无垠心下更是感动,关切地道:“万一遇上‘黑衣蒙面人’,可怎么办?”
“远兄说得没错。”展奂叹道,“我们真的遇上‘黑衣蒙面人’了!”
众人都是一惊。展奂将在破庙遭遇“黑衣蒙面人”的事详细道了。
听到灵湘拼死报仇殉情,远无垠心中好生感动,又暗自一阵欣喜,轻扶她肩,柔声道:“灵湘,真难为你了。”
灵湘甜甜一笑,雪白的腮上尤自留着泪痕,道:“远哥哥!幸好我没被杀死,不然就看不见你了。”
展奂一听,心中更是隐痛无比。
燕皓南沈吟一阵,道:“我总觉得,那个‘黑衣蒙面人’和我们‘点苍派’有什么关系……”
“师兄,为什么?”雨晴连忙问道。
“师妹。”燕皓南沈吟道,“你还记得,我们刚来杭州的那个晚上遇到‘黑衣蒙面人’。我刚使出‘流星追月’,他就……”
雨晴微微一怔,经他提醒,想了起来……
他们刚来杭州的那晚遭遇“黑衣蒙面人”。燕皓南剑走如飞,使出了“点苍双绝”的“流星追月”。
这一招虽然精妙,却不足以逼退“黑衣蒙面人”。可他还是后退了一步,微微吃惊。“你们是‘点苍派’的?”
她脱口道:“是又怎样?”
“不怎么样!”“黑衣蒙面人”一怒,手中刀法更是猛烈。
他俩已得空闲,使出了“点苍双剑”。一招“青梅如豆”紧接着“柳叶似眉”。
“黑衣蒙面人”显是一怔,眼中掠过惊异与痛楚之色。这眼神虽一瞬即逝,却被燕皓南看在眼里,心中甚是疑惑。
几招之后,忽然,“黑衣蒙面人”眼中闪过一丝极为痛苦断肠的飞波。陡然间,刀法招式大变,精妙绝伦。刀光一闪,雨晴受伤倒地。
“他怎么会认得我派剑法?”燕皓南沈吟道,“‘点苍双剑’可是从来没有在江湖上出现过。他却那么快就破解了,实在让人生疑。”
“是啊!我行走江湖这几年,也从未听说过‘点苍双剑’。”远无垠也点头道。“点苍双剑”从未出过“括苍山”范围,是以连他这个“江湖百晓生”都未曾知晓。
“而且,他一听到二师兄的名字,就饶过了灵湘。这是何道理?”燕皓南微锁眉头,陷入沈思。
远无垠微微一笑,道:“燕兄,看来,我们得夜探‘软香楼’了。”
“为什么要夜探‘软香楼’?”展奂一怔。
“‘黑衣蒙面人’和‘软香楼’姬飘凤扮的‘无常夫人’关系甚密。”燕皓南解释道,“只要我们去‘软香楼’,就很可能会遇上‘黑衣蒙面人’。不过,这些都只是推测。”
展奂若有所悟地点点头,又担忧地道:“可是三师弟,你和雨晴的功力都没有恢覆……”
“师妹已恢覆了五六成,我也恢覆了九成。”燕皓南微笑道,“应该有一些把握了。”
展奂仍有顾虑,劝道:“也不急在一时……”
雨晴却意气风发,慨然道:“‘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吧!”
“双姑娘果然不愧是‘雨剑女侠’!”远无垠笑道,“今天晚上,你们合攻‘黑衣蒙面人’。在关键时刻,我会出来偷袭他。如果隔的日子长了,他忘了我死了怎么办?”
“只是……”燕皓南还有一丝为难。“从背后偷袭,不是光明行径。”
“对付像‘黑衣蒙面人’这种江湖恶人,武功又这么高的,只有不择手段了。”远无垠满不在乎地笑道。
“还是远兄洒脱不羁。”燕皓南微一沈吟,道:“好吧。远兄,记得通知天承。”
“我也去!”灵湘急道。自与远无垠这番生离死别,她就再也不愿离开他半步了。
雨晴关切地道:“你去了我们还得分神照顾你。你还是别去了!”
见她不允,灵湘小嘴一扁,眼眶又红了。
展奂心中不忍,忙道:“就让小师妹去吧!把她一个人留在这里,我们也不放心!”
燕皓南虽觉不妥,但展奂毕竟是师兄,也不便反对,只得点点头。
灵湘甜甜一笑,一把拉住远无垠,道:“太好了!”转头笑道:“谢谢你,二师哥!”
燕皓南却示意远无垠走到一角落,低声道:“远兄,劳你去通知北宫姑娘。”
远无垠微微一笑,知他忌讳雨晴知道,低声道:“放心吧!”又忍不住奚落他两句,笑道:“看来,你关心仙子胜过水吟。”
水吟?燕皓南微微一震,一阵温馨的柔情缓缓从心头流过,暗道:她说过,明天会来。不知我还能不能再见到她……
而此时的“栖云山庄”“吟水间”里,可儿端着药碗走近桌边,笑道:“小姐,这是最后一碗燕窝了。你明天就可以去见燕公子了。”
水吟嫣然一笑。“你这么高兴干什么?”
“我是替小姐高兴呀!”可儿忽然脸色一黯,道;“可是,小姐,你还会回来吗?”
“当然会了!”水吟盈盈一笑。“过两天,我就会回来看舅舅,当然也会来看你。”
“太好了!”可儿放下心来,欣然甜笑。
水吟却想到另一事,眸中闪着聪慧的灵气,自语道:“明天,我还要带一个特别的人物去见燕大哥……”
当晚。已是三更十分,杭州大街上一片漆黑昏暗。“点苍派”四师兄妹和路天承一齐走向“软香楼”。此时,他们已隐隐听到笙歌之声,心中不免极为紧张。
燕皓南忽然停步,凝神倾听,朗声道:“‘黑衣蒙面人’,出来吧!”
“哈哈哈!”随着一阵大笑声,“黑衣蒙面人”已然落地,手持宝刀,冷笑道:“你这小子!几个月不见,内力进步得倒快!居然听到了我的呼吸!”
燕皓南拔剑出鞘,愤然道:“‘黑衣蒙面人’!你杀了远兄,你我之仇不共戴天!动手吧!”
“好!”“黑衣蒙面人”讪笑一声。“你小子倒也干脆!不像远无垠那混小子嬉皮笑脸地说个没完!”
雨晴早就等不及了,“嗖”地拔出“惜雨剑”,欺身上前。
“黑衣蒙面人”用刀一挡,干笑两声,道:“看不出,你武功恢覆得倒快!”他这话一出,他们便知他和“无常夫人”关系的确密切。否则,他怎会知道雨晴失去了功力?
见她已然出手,燕皓南忙飞身而起,右手挥舞,洒下一片剑光,直取“黑衣蒙面人”。此路剑法迥然怪异,全然不同于“点苍双剑”的轻灵飘忽,显有辛辣锐利之势。
“黑衣蒙面人”微微一震,右手一划,先逼退雨晴,用刀一搁,顺势一退,喝道:“你这是什么剑法?”
燕皓南稳稳落地,白衫胜雪,衣袂飘飘,凛然道:“‘夺命十七剑’!”
“什么‘夺命十七剑’?”“黑衣蒙面人”怒喝道,“还是尝尝我的‘琅环刀法’吧!”右手一挥,宝刀疾砍过来。
燕皓南向雨晴递个眼色,两人同时出招,双剑合璧,两点剑尖微微颤动,正是“点苍双剑”的第一招“青梅如豆”。
“黑衣蒙面人”眼中露出几丝痛苦之色,大吼一声,大刀向二人之中一递,立时破了此招。
“点苍双剑”耗尽云剑飞夫妇一生心血,又以当年紫虚道人的“凝霜剑法”为根基,自是精妙无比,可又被他一招破解。两人都是一惊,对视一眼。
展奂一见情形不妙,急道:“路兄!不用讲什么江湖规矩,我们一齐上!”
路天承点点头,飞身上前,长剑直取“黑衣蒙面人”左肩。
展奂拔剑出鞘,道:“小师妹!‘点苍双剑’!”与灵湘双双加入战团。
“黑衣蒙面人”一个翻身,避过了路天承那一剑。大刀直挫燕皓南刺来的长剑,刀剑相撞,“黑衣蒙面人”竟被他从剑上传来的内力微微一震。
此时,展奂与灵湘也已合并双剑,使出了“点苍双剑”。
“黑衣蒙面人”侧身避过展奂,一刀砍向灵湘。
“小师妹!”展奂大惊,忙上前施救,剑尖旋转成一个光圈,随后凝于一点,直取他小腹“大横穴”,正是“点苍双剑”的“秋露凝霜”。这一招直接取自当年“凝霜剑法”中的此招,精妙无伦。
“黑衣蒙面人”眼露痛楚之色,横刀一挡。灵湘固然为刀风所伤,展奂也是胸口一闷。
燕皓南趁此空闲陡变招式,又使出“夺命十七剑”,并催动内力,一个反手刺去。
“黑衣蒙面人”微微一惊,宝刀一推,展奂被逼退开。他挥动宝刀,竟不避锋芒,忽地削向剑尖。
燕皓南陡地一惊,没想到他竟出这招,疾势收剑,已然不及,剑尖前端被直直削下。他的剑虽不是宝剑,却也锋锐无比,竟被大刀硬生生削下,可见此乃难得宝刀无疑。
“黑衣蒙面人”见一刀得手,哈哈大笑,道:“叫你知道‘水晶碧月刀’的厉害!”
路天承见势不妙,抢上接招,却见他刀法陡变,诡异难测,如风驰电掣一般,只可见刀柄处水晶闪亮。他心中暗惊,凝神抵挡,剑尖颤动,使出了“衡山剑法”中绝妙的“泉鸣芙蓉”丶“鹤翔紫盖”,才勉强挡住来势。
见“黑衣蒙面人”威力倍增,刀法怪异,雨晴忙叫道:“师兄!‘点苍双剑’!”
燕皓南心头一震,顿收剑势,一个翻身,与她双背斜靠,手中残剑微微颤动,渐渐欺上前去,仍是“点苍双剑”的那一招“青梅如豆”。
“黑衣蒙面人”一见他们又使出这招,已打得两眼发红,大吼一声,宝刀狠推,强大的内力震得路天承不得不后退两步。他转了半圈,大刀也一旋,忽地砍向燕皓南左肩。
燕皓南微微一惊,没料到他会突发奇招,连忙转身,伸剑一挡。
刀光忽转,猛地袭向雨晴。她陡然大惊,伸剑去挡,可被宝刀输送的内力一震,“惜雨剑”登时落地。而刀锋直追,她大惊变色,连旋两圈也未逃脱。
见雨晴危急万分,燕路二人俱是大惊,却也不及援手。展奂和灵湘均已被震伤,无力施救。
“师姐!”灵湘焦急地大叫。
刀锋紧追雨晴,随时都会砍将下去。燕路两人都脸色苍白,展灵更是紧张万般。雨晴连连翻身,被逼得走投无路,已跌倒在地,刀锋已经狠狠砍下——
突然,一道银光扑面而来,疾如闪电。“黑衣蒙面人”微微一惊,刀锋顿收,侧身避开。
只见一蓬闪亮的银针直插入墙,从不远处飘来两个身影,一翠玉,一月白,其一以青纱遮面,另一冷艳湛人,正是北宫玉冰和冷玉音。
“北宫玉冰?!”雨晴陡地一惊。
燕皓南一见她,心中顿时涌过一股清凉之意,见她出手救了雨晴,更是感激。
“黑衣蒙面人”也是一怔,随即冷笑一声,道:“连‘玉箫仙子’也来了,你们恐怕是到齐了吧?”
北宫玉冰一言不发,上前两步,挡在雨晴身前,一对冷眸淡淡凝视着他。
路天承一抖长剑,低声道:“北宫姑娘,我们大家一起上!”
北宫玉冰缓缓点头,从燕路二人中间走到近前,突然玉箫一晃,已然出手。他俩见状,也同时出剑。
“黑衣蒙面人”也毫不惊惧,挥动宝刀,依然是他的“琅环刀法”,连攻三人。
展奂将灵湘拉到身后,手持长剑,紧张地注视着。
冷玉音手持长鞭,立在雨晴身边。雨晴哪肯让北宫玉冰出手,挣扎了一下,却无法起身。她武功还未完全恢覆,毒气刚解,毕竟虚弱,刚才的打斗已让她用尽了力气。
“黑衣蒙面人”刀势一收,突然变刀法为剑招,一招“直捣黄龙”,直逼得路天承连连后退。刀风犀利如电,两人竟无法相助。
路天承被逼得步步后退,心知危险,暗暗运起“易筋经”内功抵挡。“黑衣蒙面人”眼中凶光一闪,刀锋狠砍。他仍被震得踉跄后退,好不容易站住脚跟,已退到几丈以外,却已无法再入战团。
只剩下燕皓南和北宫玉冰两人。燕皓南迅速瞧她一眼,心中生出异样与清爽之感,长剑向“黑衣蒙面人”一送,人随剑走,已是“点苍剑法”的“行云流水”。
北宫玉冰趁势相助,衣袂轻拂,玉箫轻点,这一招飘然空灵,神拟仙子,正是“崆峒”的精妙招式“浮光掠影”。
“黑衣蒙面人”也微微一惊,低身避过,宝刀从腰间直袭向她。
燕皓南心中一惊,忙去施救,剑光在空中划出个弧线,挡开了这一刀。而这一招,正是“点苍双剑”中的“雾中初见”,他平时是练惯了的,却在这时不知不觉中自然而然使将出来。
北宫玉冰心念一动,顺势一个翻身,旋转了两圈,背对着他,微举玉箫,与他残剑轻轻相抵,正是双剑中的下一招“雨后乍逢”。两人从未合练过“点苍双剑”,这是第一次合作,竟然这么天衣无缝。
“黑衣蒙面人”竟莫名其妙地被她旋转时的疾风逼得后退两步。
雨晴不由大震变色,睁大眼睛,又惊又怒又妒,却又简直不敢相信,脱口道:“‘点苍双剑’?!”
燕皓南也没想到她会使出这一招,也是微怔,与她目光相接,一股清凉之泉流过心头。
“黑衣蒙面人”眼中精光一闪,逼视着她,喝问道:“你怎么会‘点苍双剑’?!”
燕皓南一听,脸上立时变色,心中那个念头更是一闪而过。
冷玉音拾起地上雨晴的“惜雨剑”,直抛过去,叫道:“九师妹!接着!”
“你……”雨晴大怒,正欲发作,却见北宫玉冰已将洞箫抛了过来,冷玉音飞身接过。她气得脸色发白,可浑身无力,无可奈何地看着自己的剑落在她手中。
燕皓南残剑向外一送,直直袭向“黑衣蒙面人”的腰间,正是“点苍双剑”的“竹马同骑”。
北宫玉冰冷眸中隐含笑意,挥舞“惜雨剑”,趁势洒下一片剑光,直罩向“黑衣蒙面人”,正是下一招“仙林共娱”。她虽从未使过剑,可以剑当箫,也很是顺手。
“点苍双剑”本是云剑飞丶凌若夕这对恩爱夫妻合创,其要义就是合剑之人情意缠绵,心意相通。此时两人互有倾慕,又同仇敌忾,明显发挥出了“点苍双剑”的威力。这一招使出之后,他们已明显占了上风,“黑衣蒙面人”已被逼得连退几步。
灵湘很是诧异,问道:“二师哥,姐姐怎么会‘点苍双剑’?”
展奂也早生惊诧,一直紧张地注视着,答道:“我不知道。”
却见燕皓南残剑剑光长长一挥,从右上向斜下划出,风响忽忽,剑光点点,已使到了“春风化雨”。北宫玉冰剑尖旋转了两圈,直刺向“黑衣蒙面人”腰间,正是下一招“秋露凝霜”。
“黑衣蒙面人”眼中再一次流露出极为痛苦之色,翻身避开。
突然,从一个角落直飞起一个黑影,一道雪亮的剑光直刺向“黑衣蒙面人”。他更是大惊,又是一个迅速翻身,可来势太快,始料不及,毕竟没有避开。他右臂黑袖被划开,出现一道明显的血痕!
那黑影从空中平稳落地,长身玉立,英气逼人,正是远无垠。手中“白玉寒光剑”一晃,环抱胸前。他一招得手,脸上笑意更加明显。
灵湘欣然叫道:“远哥哥!”
“黑衣蒙面人”眼中充满惊异,简直不敢相信,左手护住伤口,失声道:“你……你不是死了吗?”
远无垠微微一笑,道:“你师兄我有九条命,你杀一辈子也够用了!”
听他出口奚落,“黑衣蒙面人”气得眼中快喷出火来,直感伤口隐隐作痛,怒道:“我有金刚不坏之身,你……你怎么伤得了我?”
远无垠将宝剑在手中一晃,笑道:“当年,奸臣丁天霸修得金刚不坏之身,也躲不过这把上官大人的‘白玉寒光剑’,更何况是你?”
“‘白玉寒光剑’?”“黑衣蒙面人”一怔。“‘刀剑三宝’之首?‘无痕剑侠’的剑?”他本知道此剑在远无垠手里,“白玉寒光剑”之锋锐,世间闻名,难怪他伤口痛得极为厉害。
“怎么?老头儿记性不好,把这事忘了?”远无垠笑道。
北宫玉冰手持“惜雨剑”,道:“无垠,他已经受伤,我们一起上!”
这时,远无垠手里的“白玉寒光剑”忽地颤动起来。
灵湘见了很是好奇,问道:“远哥哥,怎么了?”
远无垠看看她,笑道:“没什么,只是这老头的帮手来了。”
“以多欺少,胜之不武!”果然,从“黑衣蒙面人”身后飘来一白影,在他身边轻飘飘落地。只见其一身白裙,头戴帽帘,身姿绰约,纤腰如竹,正是“无常夫人”。
“‘无常夫人’?!”众人都是一惊。本早料到她会来,可这渐入紧张时看见她,还是心头一震。
只见她转过头,语气中显露关切,问道:“你的伤要不要紧?”
“黑衣蒙面人”强忍痛楚,答道:“没事。”
“无常夫人”一抖白绫,冷冷道:“让本夫人陪你们玩玩!”
展奂一见她,想起被擒之辱,更害得雨晴中毒险亡,登时火气冲天,大声道:“好!”一挥长剑,欺身上前。
“无常夫人”水袖一挥,一道白缎直袭过来。
灵湘吓得惊叫起来。“二师哥!小心!”
展奂全然不顾已经受伤,持剑直刺过去。谁知,那段白绫竟自行绕开,又直缠向他。他忙几个翻身,“无常夫人”左手一挥,一道直直的白缎已将他重重铲倒。
她水袖一收,冷笑道:“你这混小子,明知打不过还打,不要命了!”说着又欲出手。
“黑衣蒙面人”却伸刀一搁,阻止道:“不要伤他!”
“二师哥!”灵湘见展奂倒地,忙奔过去扶他。
“灵湘小心!”远无垠大急,飞身过去一剑挥开“无常夫人”袭向灵湘的白绫。
“小子无礼!”“无常夫人”怒喝一声,挥舞白缎,直袭向远无垠。
远无垠将灵湘往身后一推,右手疾挥。只见剑光闪闪,与白绫相纠缠。
灵湘已将展奂扶到街角,担心地道:“二师哥……二师哥,你伤着了吗?”
“没事。”展奂心中惘然一热,尽管胸口疼痛,仍勉强一笑。
灵湘转头紧张地注视着“无常夫人”和远无垠,一颗心直跳个不停,叫道:“路大哥,你快帮帮远哥哥!”
路天承有“易筋经”护体,受伤不重,微一迟疑,剑尖颤动,加入战团。
“黑衣蒙面人”冷冷地盯着燕丶冰二人,语气极为怪异,道:“你们俩的‘点苍双剑’不是很厉害吗?要不,我们再玩玩!”
“理当奉陪!”话音刚落,燕皓南的残剑长长一挥,斜划而下,剑光点点,仍是刚才的“春风化雨”。
“黑衣蒙面人”眼中恨痛交集,挥刀一斩,顿时破了这一招,可用力过猛,伤口又溢出血来。
北宫玉冰欺身上前,容不得他有片刻的喘息,剑尖旋转成圈,直刺向他腹间,再一次使出了“秋露凝霜”。
“黑衣蒙面人”一个侧身,巧妙避过,却未发觉残剑已抵住自己宝刀。同时,一股极为强大的内力通过兵刃传了过来。他浑身一震,正欲擡刀相接。忽然,燕皓南的剑尖一抖,那把宝刀已应手而落。
“黑衣蒙面人”大惊失色,一个飞踢,踢落他的剑。
燕皓南陡然一惊,忙一个翻身,这才避开,可已退开三丈。
“黑衣蒙面人”眼中凶光一闪,已蓄力于掌上,向北宫玉冰猛击。
燕皓南大惊变色,正欲抢上施救。只见她身形一晃,极为巧妙地避开了这一击,退到他的身边。
“黑衣蒙面人”突然飞身,双掌就欲凌空向两丈外跌坐在地的雨晴击去——
燕冰二人都大吃一惊,却相隔太远,无法施救。
“住手!”突然,从雨晴身后飞来一人,伸出双掌,硬与“黑衣蒙面人”对了这一掌。
燕皓南看清他身形,脱口道:“大师兄?”
“大师兄!”展奂和灵湘都惊喜万分。
“大师兄……”雨晴怔怔地睁大眸子,心中好生感动。
北宫玉冰却不以为喜,柳眉微蹙。“风义江?”
冷玉音则痴痴地擡头凝望着半空中对掌的风义江,心中一阵甜蜜的慌乱,幽幽暗道:是他!真的是他!他……终于来了!
“砰!”半空中,风义江和“黑衣蒙面人”同时向后退去。“黑衣蒙面人”稳稳落地,而风义江却踉跄后退,正好退到冷玉音身边,她忙一把扶住他。
风义江站稳身子,转头瞧向她。
冷玉音脸颊微微一红,退开了几步。
“大师兄!”燕皓南丶展奂和灵湘都聚到他身边。
风义江眉头一锁,殷红的鲜血已从嘴角溢出。
“大师兄!”雨晴此时已有了力气,强自站了起来,直奔至他身边。
“黑衣蒙面人”目光如炬,直盯着他,喝道:“你是何人?”
风义江仍是一脸正气,大义凛然,正色道:“‘点苍派’掌门风义江!”
“好!我们走!”他见对方强手越来越增,不再多言,一掌袭向路天承。他侧身一避,“黑衣蒙面人”得到空隙,飞身离去。
“无常夫人”双袖齐挥,连使虚招逼开了远无垠。
北宫玉冰见他们已欲离去,轻声道:“六师姐,我们走吧!”
冷玉音无奈,恋恋不舍地望向风义江。可风义江却丝毫没有注意到她,正聚精会神地盯着路远二人与他们的交手。她轻叹一声,与她悄然离去。
众人都关注打斗,而雨晴却无意中发现了,心念一动,跟在了后面。
她俩已转过了一个拐角处,寂静无人。雨晴一路跟着,叫道:“北宫玉冰!你等等!”
北宫玉冰早知她跟在后面,转过身,淡淡问道:“双姑娘,有什么事吗?”
雨晴却显出少有的平静,正色道:“明日巳时,我们到我爹去世的地方见面,如何?”
北宫玉冰微微一怔,想起双暮崖,点点头。“好。”
雨晴不露喜怒之色,道:“你一个人来,行不行?”
“你……”冷玉音早就不忿她的无礼,愤然道,“九师妹救了你,你还……”
“六师姐。”北宫玉冰阻止了她,向雨晴淡淡道:“好。”
雨晴松了一口气,目光落在她手中的“惜雨剑”上,难掩怒气。
北宫玉冰心知她意,将“惜雨剑”掷过去,道:“这是你的剑。”
雨晴接过“惜雨剑”,忍不住哼了一声,转身离去。
而这边,“无常夫人”已将远无垠逼退,右手一挥,裹住了地上的“水晶碧月刀”,身子同时也轻飘飘飞起,飘然离去。
敌人一走,展奂就焦虑地道:“大师兄,你的伤怎么样了?”
“没事。只是一点内伤而已。”风义江淡淡一笑,伸手擦去血痕。
燕皓南劝道:“大师兄,你的内伤需要调理,我们还是先回客栈吧!”说着,伸手扶住他。
风义江陡然觉得一股深厚的内力从他手上传来,自己因受内伤而郁闷的胸口也为之一爽,知道他是有意输送真气助自己疗伤。他心中一凛,淡然笑道:“三师弟,你的内功怎么突然间倍长?”
燕皓南淡然一笑。“此事说来话长。回去再说吧!”
“燕兄,你们回去休息吧!哎,没想到今天没什么收获……”远无垠走上前来,笑道,“我和天承回‘仙临客栈’恢覆元气,过两天再来找你们!”
燕皓南点点头,见路远二人确是神色疲惫,便不与他俩介绍风义江。
“灵湘,好好养伤!”远无垠心中挂念,嘱咐了一句,向风义江微笑致意。与路天承离去。
雨晴持剑回来,道:“大师兄,我们回客栈吧!”
风义江点点头,却似乎心不在焉,四下望望,似在寻找什么。
“大师兄,走吧!”展奂也在一旁劝道。
风义江点点头,心中怅然若失,暗叹道:她没和我说上一句话,就走了……
他们五名师兄妹回到了“临安客栈”。久未见面,自然有很多话要叙。燕皓南也将下山这几月来发生的事一一告诉了风义江。
风义江长叹一声,道:“真没想到,这半年来,竟发生了这么多事……”
“大师兄!”燕皓南想到北宫玉冰,恳然道,“师父的死因的确很可疑,很有可能不是北宫姑娘的那一剑致死。”
风义江却置若罔闻,问道:“小师妹,只有你去过她的住处。她住在哪儿?”
“姐姐住的地方叫‘忘冷轩’。”灵湘侧头思索一阵,答道,“在北边的那个叫……什么‘孤山’上。其实也不只我去过,前几天三师兄还带我去过呢!”
燕皓南心头微微一震,忆起那晚他悄悄上“孤山”与北宫玉冰初次见面的旖旎又微妙的情景,心底不自觉地掠过一丝清爽的凉意。
风义江听了,却只点点头,不再说话。
“大师兄!”雨晴恳然道,“多谢你救命之恩!”
风义江扶住她肩,微笑道:“雨晴,我们自家师兄妹,何必客气?”
“可是……”雨晴忧虑又歉疚。“为了救我,你受了内伤。”
“这点伤不要紧。”风义江淡淡一笑,转向燕皓南,问道:“三师弟!你是不是认识一位姓楚的姑娘?”
听他忽地提到水吟,燕皓南微微一怔,心中顿时涌起一股暖流。“大师兄也认识她?”
风义江微微一笑,道:“她让我转告你,明天就来看你。”
燕皓南想起她遵自己的话服满半个月的补药,心下温馨一片。
“大师兄,你怎么认识楚姐姐?”灵湘疑惑地问道。
风义江淡然一笑,道:“你们可知道,‘栖云山庄’庄主龙啸渊是她什么人?”
“是她舅舅。”燕皓南不禁想起上次去“栖云山庄”时遇龙啸渊有一面之缘。
“那你们可又知道,他是我们的什么人?”风义江淡然笑道。
四人都是一怔。展奂问道:“大师兄,他是我们的什么人?”
风义江淡淡一笑,道:“当年,我们的师祖收过两个徒弟,你们可知道?”
“当然知道。”雨晴抢着道,“可后来那个师叔被师祖逐出了师门,爹却不告诉我们原因。”
燕皓南却已明白,问道:“大师兄!你是说……水吟的舅舅就是那位师叔?”
“不错。”风义江点头道,“师父曾对我说,师叔是个好人,在他心里,早已重收师叔入门了。”
“是啊!”雨晴忆起父亲在世时的话。“爹也这样对我们说过,他还……”说到这儿,忽然想到什么,住了口。
展奂皱眉道:“这样说来,我们应该去拜见师叔才是。”
风义江点点头,道:“我受了内伤,需要调理两天。两天后,我们一起去拜见师叔!”
“好!”灵湘最是好奇,粲然笑道。
雨晴却轻蹙秀眉,陷入沈思。
燕皓南转头看看她,微锁眉头。
“仙临客栈”。路远二人并肩走在长廊上,远无垠笑道:“今天打了这么久的架,要不是刚才去大吃了一顿,我恐怕早就饿昏了。”
路天承并不理会他的说笑,道:“无垠,和‘黑衣蒙面人’对掌的,真是‘点苍派’掌门风义江吗?”
“是啊!”远无垠笑道,“怎么啦?”
“他的内功很强。而且……”路天承沈吟道,“好像和北宫姑娘是一路。”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远无垠不以为然地笑道,“你忘了?他和仙子是义兄妹!”
路天承点点头,若有所思。推开房门,却见屋内,一名粗犷男子坐在桌前,另一俊秀青年侍立在侧。正是“衡山派”覃天掠和向天明。
路天承微微一怔,躬身抱拳。“四师兄!七师兄!”
远无垠却微微一笑,道:“原来是覃兄啊!好久不见了!覃兄怎么在这儿?对了!擅闯他人房间这种事,覃兄一向是做惯了的!”
听他话中尽是奚落讽刺,覃天掠面罩寒霜,冷哼了一声。
向天明却迎了上来,关切地道:“路师弟,你上哪儿去了?我和四师兄等了你很久了!”
路天承答道:“我和无垠,还有几位朋友,一起去对付‘黑衣蒙面人’了。”
“啊!”向天明大吃一惊,急道:“你怎么能去呢?太冒险了!也不告诉我们一声!”
“七师弟!”覃天掠冷笑一声。“你何必责怪路师弟呢?他现在是江湖闻名的大侠,什么‘路远二侠’之一,武艺既高,又是‘少林’俗家高徒,怎么需要我们帮忙呢?”
见他冷嘲热讽,路天承心中长叹,解释道:“四师兄,我……”
“哎!覃兄怎么这么说话呀?”远无垠一把拉过路天承,笑道,“我们此去,是和水吟一起的。她可是恨死你了,我们不告诉你,可是为你好!”
一听到水吟的名字,覃天掠顿时想起上次自己酒后差点毁她清白,又是愤怒,又是心虚,却不能发作,只得冷哼了一声。
向天明却是大喜,欣然道:“楚姑娘也在吗?她还好吗?”
“向兄放心吧!她很好!”远无垠微笑道。
次日清晨。“凌烟阁”。水吟一身水蓝衫子,信步上了楼。只见这儿坐了七八成的公子哥,台上一妖艳女子正嘤嘤唱着江南小调。
“快看!天仙来了!”“你不知道,这位天仙姑娘上次都来过了!还出了一个有趣的谜题呢!”“这么美的姑娘,我从没有见过!”众公子一见她,个个眼睛发直,大吵大嚷起来。
一见台下哗然一片,姬飘凤忙迎了过来。
“姬妈妈!”水吟刚盈盈一笑,却被姬飘凤拉进内室。
“楚姑娘,你又来看婉青呀?”姬飘凤半说笑半埋怨地道,“你怎么又这时候来?像上次一样,把那些公子哥迷死了,叫我们怎么做生意?”
水吟嫣然一笑,嗔道:“姬妈妈,我们才见几次面,你就这么说我!”其实她曾穿男装去过“软香楼”,见过姬飘凤,也不知姬飘凤是否识破了她。
“我只是说实话。你常来看婉青,那些时候我虽不在,但我是知道的。”姬飘凤笑道,“楚姑娘,像你这样天仙一般的容貌,若是早被我遇上,我非让待月呀丶婉青这些人下台不可!”
水吟盈然一笑,嗔道:“姬妈妈你说什么呢?”
“我说的可是真的!”姬飘凤笑道,“这么说吧!我的‘软香楼’丶‘凌烟阁’也可以说是美人如云。她们如果是凤凰,一遇上你呀,全成秃尾巴鸡了!”
“好了!你别取笑我了!”水吟无丝毫窘迫,嫣然道,“婉青呢?”
“在里面。快进去吧!”姬飘凤微微一笑,转身离去。
只见浅绿纱帘低垂,帘内,琴后坐在一人,一袭淡绿芙蓉湘裙神情忧郁,正是婉青。
“婉青!”水吟揽起纱帘,走了进去。
婉青一怔,欣然喜道:“水吟,你怎么来了?”站起身来。
“你在想什么?这么出神?”水吟嫣然笑道。
婉青脸颊上微微泛起红晕,轻声道:“没……没什么。水吟,有什么事吗?”
水吟盈盈一笑,取出一纸信笺,道:“这是三首诗。《白头吟》丶《锦瑟》和《明月何皎皎》。”
“你让我唱这三首?”婉青接了过来,问道。
“是啊!它们最能表达你的感受!”水吟嫣然一笑,取下挂在墙上的琵琶。“来!我先试一试!”说着怀抱琵琶,轻拨其弦,乐音点点清澈,如珠落玉盘。她轻启朱唇,唱道:“皑如山上雪,皎若云中月。闻君有两意,故来……相决绝!”此词最是明白通俗不过,婉青心中一阵伤感,擡眸望着她。
“今日斗酒会,明旦沟水头。躞蹀御沟上,沟水东西流!”想起燕皓南与北宫玉冰,水吟心中一阵感伤,唱道,“凄凄覆凄凄,嫁娶不须啼!愿得……一心人,白头不相离!”
听着听着,婉青不由盈盈含泪,心中暗道:水吟唱的是燕大哥,而我想的,也是燕大哥呀!
水吟全部唱完,幽幽一叹。
婉青已完全陷入自己的凄清幽思之中。
水吟想起词意,幽幽道:“这是汉乐府诗。相传是卓文君为司马相如欲另娶茂陵女而作,名为《白头吟》。‘愿得一心人,白头不相离’……”
“水吟……”婉青缓缓擡眸,凄然道,“我明白你的意思。”
水吟浅浅一笑,幽然道:“婉青,我知道,你钟情于燕大哥。燕大哥对你,也不是没有感情。”
“可是……”婉青垂下眼帘,轻声道,“燕大哥所爱的,是你!”
“你错了。”水吟幽幽道,“燕大哥一直都把我当作知己。而在他心中,真正所爱的,是……是北宫姑娘。”说这话时,心中一片凄凉。
“北宫姑娘?”婉青微微一怔。
水吟点点头,凄然道:“燕大哥太善良了,他是不愿伤害我们。”
“我懂了。”婉青心中一片冰凉。
水吟蓦地擡眸,浅浅一笑。“我从不希望什么‘愿得一心人,白头不相离’,只想时常与他谈心,作他的知己。婉青,你呢?”
“我?”婉青一怔,想起自己对燕皓南的一往情深,凄楚地道:“我只希望他能够记得,有我这个人就行了……”
水吟心中好生感动,嫣然一笑。“他怎么会忘记你呢?他还时常提起你。婉青,燕大哥正在‘临安客栈’等我,我们一起去吧!”
“我……”婉青心中一阵慌乱,又一阵紧张的欣喜,想去却又不敢。
“走吧!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呢!”水吟察言观色,硬拉起了她,盈盈笑道。
“临安客栈”里。风义江正盘膝坐在床上,自行运功疗伤。而展灵二人持剑守在门口。
燕皓南则在房里研习“夺命十七剑”剑谱。忽然,窗前,一道水红的身影一晃就消失了。
他微微一怔,心道:师妹上哪儿去?正欲起身,忽然想起风义江对自己说过水吟会来探望自己,心头怦然一动,微一迟疑,坐了下来。
杭州城内那一片空草地。双暮崖身亡之地。此时已入秋良久,秋草遍地,略显凄凉。两旁树丛已不再葱郁,但仍有几丝绿意。
北宫玉冰侧立于此,如春水凝碧,青纱垂于鬓边,轻按洞箫,箫声如同天籁,正是《血剑苍痕》。
雨晴仍旧一身水红劲装,手持“惜雨剑”走近,在她面前三丈处站定,听她奏着这悠扬又熟悉的曲调,父亲生前的杰作,不由思念慈父,对北宫玉冰的恨意更深。
箫声忽止。北宫玉冰放下玉箫,正对着她,淡淡道:“双姑娘。”
“北宫玉冰!”雨晴显出少有的平静,不露喜怒之色。“昨天晚上,多亏你救了我。多……谢了!”她虽对她有恨,可一向恩怨分明,这一声谢决不可免。
北宫玉冰淡淡一笑,道:“双姑娘不用客气。”
“但是!”雨晴一对眸子直视着她,正色道,“有件事我必须问清楚!”
北宫玉冰心想她对自己不满的事很多,也不知道她是问什么事,只点点头。
雨晴直盯着她,目光中流露出强烈的敌意。“你……你怎么会‘点苍双剑’?”
北宫玉冰心中一震,顿时想起前晚自己与燕皓南合剑的旖旎情景,流过一片温情。
“你怎么会‘点苍双剑’?!”雨晴见她不答,又急追问,神色凛然,目光却是又妒又痛。
上部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