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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回心别念难合双剑情所钟散逸四方

灵湘为远无垠挡了“黑衣蒙面人”一掌,苍山隐带她回“青山”疗伤。远无垠一直守在床前,握着她的手,心中柔情涌动,凝视着她。

忽然,灵湘的头动了动,缓缓睁开双眸。

远无垠心中一震,握紧她的手,喜道:“灵湘,你醒了!”

“远哥哥……”灵湘看清了眼前模糊又熟悉的身影,顿时一喜,声音仍很微弱,却十分关切。“那个坏蛋为什么……要打你?”

远无垠心中一热:你都伤成这样,却还这么关心我?柔声道:“他本来就是个坏蛋,我们不要理他。”

灵湘一对水汪汪的清眸望着他,小嘴微撅,委屈地点点头。

远无垠心中又是关切,又是怜惜,柔声问道:“灵湘,那个坏蛋打我的时候,你怎么会在那儿?”

“我……”灵湘想起那个噩梦,身子一颤,眸中尽是泪水。“我做了个梦,梦见……你死了……我好担心,就过来看你。”

远无垠更是感到一股热流涌过心头,怜惜地一笑,柔声道:“傻丫头,我不是说过吗,我是神仙,不会死的。”

灵湘点点头,委屈地道:“我知道你很厉害,不会死的……可是,我还是好担心!”

“别担心了。我这不是好好的吗?”远无垠含笑凝视着她,温言道,“倒是你,替我挡了那一掌,伤得这么重。”

“我没有关系的!”灵湘忙摇摇头,含泪的眸子更显清纯。“只要那个坏蛋打不到你,就好了。”

远无垠心头大震,一股热流随着心潮汹涌翻滚,更是怜惜而深切地凝视着她。“灵湘,我真没有想到,你竟然……”

“远哥哥,我渴了。”灵湘浑不知觉他此时真情流露的感动,轻声道。

远无垠一震,忙道:“好!我去给你倒茶。”起身去桌边为她沏茶。

灵湘望着他的背影,绽开清纯的浅笑。

远无垠将茶杯放在床头,轻轻扶她起来,让她靠在自己身前,将杯子送到她唇边。“来!喝吧!”

灵湘就着杯子喝了几小口,就不再喝了,秀眉微蹙。

远无垠低头看她,关切地道:“怎么了?不舒服吗?”

灵湘擡起眸子,轻声道:“远哥哥,我心里不舒服。好难受……”

“喝了药就不难受了!”这时,苍山隐大步走了进来,背着一个药篓,微笑道:“小丫头,别担心,你不会有事了。”

灵湘疑惑地望着他,问道:“老伯伯,你是谁呀?”

“灵湘,这位是我师父‘苍山老人’。”远无垠柔声道,“昨天,是他打跑了那个坏蛋,还为你运功疗伤。”

“噢……”灵湘向苍山隐点头致谢。“谢谢你,老伯伯。”

“不用谢了,小丫头!”苍山隐微笑道,“你舍身救我好徒儿,我怎么能不救你呢?再说,也不是我救了你。”

“不是你救了我?”灵湘不解。“那是谁?”

“是送你‘金缕玉衣’的那个人啦!”苍山隐笑道。

“送我‘金缕玉衣’的人……”灵湘惘然思索,恍然道:“是姐姐!”

“是呀!”远无垠疼惜地瞧着她,温言道,“仙子送你‘金缕玉衣’,真是有先见之明。”

“要不是‘金缕玉衣’,神仙也救不了你!”苍山隐微笑道。

“是姐姐救了我……”灵湘心中一片茫然,惘有所思。

“好了!别多想了!”远无垠微微一笑,扶她躺下,柔声道,“好好休息!喝了药,就没事了。”

灵湘依言乖乖躺下,点点头。

“不去熬,喝什么药?”苍山隐笑道,“乖徒儿,别守着小丫头了。快去熬药吧!难道还要我这个老头儿去熬吗?”

“知道了,师父。”远无垠应了一声,为灵湘掖好薄被,向她微微一笑,这才从苍山隐手中接过药篓,向后屋走去。

苍山隐看着他走了出去,这才回头笑道:“小丫头,你很喜欢他吗,居然为了他不顾自己死活?”

灵湘苍白的脸颊泛起了浅浅的红晕,心中一阵慌乱,已显忸怩,慌道:“不……不是的……”

苍山隐心中早已清楚,只微微一笑。

杭州城内“临安客栈”里,雨晴手持“惜雨剑”,走向燕皓南的房间,心道:我和师兄的“点苍双剑”一直没有进展,必须得练一练。

燕皓南也从房内走了出来,正好看见她,淡淡一笑。“师妹,我正要找你!”

“找我?”雨晴一怔,随即心中一喜:师兄又要主动和我合练“点苍双剑”?

燕皓南淡然笑道:“我想告诉你,我现在要去‘栖云山庄’见水吟。”

雨晴脸色顿时一黯,心中涌起酸意:水吟?你不是去见北宫玉冰,就是去找水吟!

燕皓南顿时看出了她的醋意,心中一叹,解释道:“我是去看看那本《血剑苍痕》,了解一下我爹和岑万鹏的那一场生死之战。”

雨晴见他说得有理,勉强压抑住酸意,道:“我知道了。这是应该的……早去早回。”

燕皓南淡淡一笑,转身离去。

看着他俊逸的背影离自己远去,雨晴心中醋意更浓。

燕皓南已来到“栖云山庄”大门前。他擡头看了看匾额,上前扣动门环。

一个灰衣家丁开了门,问道:“你是谁?”

“劳烦通报一声,在下燕皓南,特来探望楚水吟姑娘。”燕皓南并不失礼,抱拳道。

灰衣家丁悟道:“原来你是找表小姐的呀!”

“是谁找表小姐?”一个青衣身影走近,正是龙泉。他一见燕皓南,忙笑道:“原来是燕公子!请进请进!”

燕皓南微微一怔,随即想了起来,微笑道:“有劳龙泉兄弟了。”

灰衣家丁一脸茫然,问道:“泉大哥,你认识他?”

“当然。这位燕公子是表小姐的……朋友。”龙泉笑道,“我们上次在西湖见过一面。燕公子,表小姐特地吩咐我在门口接你,快请进!”

“多谢!”燕皓南随他走了进去。

当他们走进正厅时,龙啸渊正坐在红木椅上品茶。

龙泉上前道:“老爷!这位燕公子,是来看望表小姐的。”回头道:“燕公子,这就是我家老爷,表小姐的舅舅!”

燕皓南微微躬身,道:“晚辈燕皓南拜见伯父!”

龙啸渊放下茶杯,仔细打量着他,目光很是怪异。半晌,才淡淡笑道:“贤侄不用多礼!龙泉,给燕贤侄领路!”

“是!”龙泉应了一声。道:“燕公子,这边请!”

“多谢伯父!”燕皓南随龙泉进去,心中对他打量审视自己的眼神甚觉奇怪。

“吟水间”外厅内。花沈春正陪着笑脸央求道:“好可儿,让我进去看看表妹吧!”

可儿清脆稚嫩的声音极为坚定:“不行呀表少爷!小姐正在休息!再说,你一个大男人,怎么能随便进入小姐的闺房?”

龙泉与燕皓南正走到门帘外,他正好听到这句话,心中不禁纳闷:水吟虽是大家闺秀,可一向开朗爽快,怎么会拘于这些繁文缛节?

龙泉朗声道:“表小姐!燕公子来看你了!”

可儿一听,欣喜之情见于颜色,忙上前掀开门帘,喜道:“燕公子来了!请进!”

燕皓南便跟着龙泉走了进去。一见可儿一副可人样,心中暗想:水吟究竟不似普通女子,连丫鬟都这般清纯乖巧。一见花沈春,心中悟道:原来是这个浪荡公子,难怪水吟要避开他。

花沈春一见他,顿生憎恶之情,冷冷一哼,心道:原来是这个人!上次在西湖边他让我丢尽了脸!他来跟表妹套什么近乎?

可儿仔细打量着燕皓南,甜甜笑道:“燕公子,你原来真的这么玉树临风!小姐真有眼光!请跟我进去吧!”

花沈春直恨得牙痒痒:为什么他能进去,我却不能!哼!

龙泉上前道:“表少爷,我们出去吧!”

花沈春狠狠地向内恨了一眼,才忿然出去,头也不回。

龙泉跟着走了两步,也回过头向内一望,心道:燕公子真是表小姐的良配。我一个下人,只有祝他们能幸福。唉!只要表小姐能幸福,我就别无所求了。

内室里。水吟正坐在床边翻读一本书,一身素衣,未施钗环,未点胭脂,更有一种天然之清秀。

可儿甜笑道:“小姐!燕公子来了!”

水吟从书里回过神来,擡眸盈盈笑道:“燕大哥!你终于来了!我就知道你会来,等你很久了!”

“水吟!”燕皓南关切地道,“你的病好些了吗?怎么下床了?”

“我这不是坐在床上的吗?”水吟嫣然一笑,可脸颊依然不见几许血色。

燕皓南心中好生担忧,见她如从前般笑语盈盈,只得暗叹一声。

“燕公子!听说你医术很好,你替小姐把把脉吧!”可儿在一旁插口道。

“好!”燕皓南正有此意,只是当着可儿的面,不便和水吟过于亲密,见可儿主动说起,便上前在她身边坐下,扣住她腕脉。

水吟将手中的书递给他,道:“燕大哥!我正在读你爹和岑万鹏决斗的那一段……”

“等一会儿。我先看看你的病。”燕皓南凝神为她把脉。

水吟只感到心中一股暖流通过,只盈盈一笑,便不再言语了。

燕皓南双眉深锁:怎么脉象还是这样弱?凝视着她,问道:“水吟,你没服补品吗?”

“是呀!”可儿抢着道,“燕公子你不知道,人参丶燕窝不知熬了多少,小姐老是说早就吃腻了,一点也不肯吃。”

水吟一笑,嗔道:“可儿,你还真会告状!”

“水吟,你不能使小性。”燕皓南正色道,“不服补品,你的病是不能痊愈的。”

“燕公子说得对!小姐,你可要听燕公子的话!”可儿甜甜一笑。“我这就吩咐他们熬燕窝粥!你们慢慢聊啊!”说着就转身出房。

水吟浅浅一笑,将书递给他。“燕大哥,这就是你爹与岑万鹏那一段。”

“谢谢你。”燕皓南点头接过,目光已落在书页上。

水吟也微微侧近身子,注视着书页,轻声读道:“燕世廷,侠也,自创‘夺命十七剑’,人称‘剑仙’。岑万鹏,剑法无人能敌,称‘剑神’。正统七年,岑中剧毒,燕救之。后相斗……燕中剑而亡,岑遂隐于青山。”

燕皓南擡起头,目光含痛,疑惑地道:“我爹曾经救过岑万鹏?那是怎么回事?”

“我也觉得奇怪。既然你爹救过岑万鹏,为什么又要和他拼得你死我活呢?”水吟烟眉微蹙,轻轻一叹。“只可惜爷爷也没有记载详细。”

“岑万鹏的隐居之地也没有注明。”燕皓南长叹一声。

水吟凝眸注视着他,目光忧虑,轻声问道:“燕大哥,你真的决定去找岑万鹏报仇吗?”

燕皓南转头看着她,长长一叹。“我只想找到他问明他们为什么决斗,弄清楚我爹的死因。至于报仇……师父说过,‘冤冤相报何时了’。一切随缘,但凭天意吧。”

水吟垂下眼帘,轻声道:“幸好爷爷没有把岑万鹏的隐居处记清楚。”

燕皓南微微一怔,问道:“为什么?”

“你如果知道了去找他,说不定就要杀他为父报仇。”水吟擡眸注视着他,目光幽怨而热切。“他武功那么高……燕大哥,我是担心你有危险呀!”

凝视着她忧郁而关切的清眸,燕皓南心头一震,一股热流随之涌过。他轻轻握住她的手,感动地道:“水吟,你放心。我不会那么卤莽。”

水吟擡眸望着他,这才展颜,嫣然微笑。

“小姐!”可儿端着盛燕窝粥碗的瓷盘走了进来。

燕皓南微微一怔,感到有些尴尬,忙松开了手。

水吟却不以为意,只浅浅一笑。“可儿,你动作可真快!”

“小姐,快喝了吧!”可儿将瓷盘端到她面前,粲然道,“燕公子在这儿,我可不怕你不喝!”

“鬼灵精!”水吟微笑着嗔道,接过粥碗,向他微笑道:“燕大哥,我从小喝这个,早就腻了。必须得喝吗?”

燕皓南淡淡一笑。“水吟,我希望你能尽快好起来。”

水吟心中涌过一股暖流,嫣然一笑,拈起勺子。

燕皓南含笑注视她将燕窝喝下,心中却出神幽思。他向来视水吟为红颜知己,可不知为何对她的关心胜过心心念念的北宫玉冰。

杭州北郊。“忘冷轩”外。残霞晚照。

北宫玉冰面有忧色,问道:“天承,灵湘她……伤得重吗?”

路天承点点头,道:“苍前辈说,若不是你送给她那件‘金缕玉衣’,她就没救了。”

北宫玉冰幽幽一叹。“我欺骗过她。‘金缕玉衣’能救她一命,也希望她能原谅我。”

“北宫姑娘,放心吧!”路天承安慰道,“灵湘是个懂事的小姑娘,她不会怪你。”

“但愿如此。”北宫玉冰陷入幽思。

路天承忽然眉头一锁,低声道:“有人来了。”

北宫玉冰微笑道:“是我六师姐来了。她暂时住在城内的‘祥云客栈’里。”

果然是冷玉音穿过竹林走近,她看见路天承,不由一怔:难道这位也是九师妹的朋友?

北宫玉冰起身道:“六师姐,这是我的朋友路天承。天承,这是我六师姐冷玉音。”

路天承起身抱拳。“冷姑娘,幸会!”

“路大侠客气了!”冷玉音微微一笑。“你们在谈什么?我在这儿会不会不方便?”

“六师姐请坐。”北宫玉冰浅笑道,“我和天承正在谈‘点苍派’的事。”

一听“点苍派”三字,冷玉音心中一动,道:“听九师妹说,路大侠和‘点苍派’那三名弟子是朋友。”

“正是。”路天承点头道。

冷玉音微笑道:“还请路大侠从中调停,化解九师妹与‘点苍派’的恩怨。”

“在下定当尽力而为。”路天承点头道。

“呃……”冷玉音微一沈吟,道:“听说‘点苍派’新掌门风义江为人正直谦和,路大侠何不请令友相劝?”

听她提到风义江,北宫玉冰柳眉微蹙。

“听皓南说,他大师兄不久就会来杭州。”路天承平和地道,“皓南便会向他解释。”

他会来杭州?冷玉音心中大喜,脸露微笑。

北宫玉冰则蹙眉更深,道:“六师姐,你不必替我担心。燕公子自会查明双伯伯的死因。”

冷玉音点点头,直感这次来见北宫玉冰,她似乎不像以前那样冷漠,拒人于千里之外了。

北宫玉冰微露关切,道:“天承,‘黑衣蒙面人’那般厉害。我认为你还是不要主动找他为妙。如果以后时机成熟,你们要去和他相斗,记得通知我一声。”

“好!”路天承心中甚为感动,却再无以前对她的一番深情了。

北宫玉冰神有忧思,幽幽道:“‘黑衣蒙面人’重手伤了灵湘,也不知灵湘现在怎么样了……”

“青山”木屋里。远无垠端药过来,轻轻扶起灵湘,微笑道:“灵湘!快起来喝药了!”

“这药好苦!”灵湘撅起小嘴,蹙眉道,“我不喝。”

“你不喝?”远无垠微微一笑。“那你昨天是怎么喝下的?”

“你还说呢!”灵湘撅嘴道,“是你捏着我的鼻子硬灌下去的,都呛死我了。”

“今天可不用我捏鼻子。”远无垠微笑道,“你喝了药,我给你吃一样东西。”

“什么?”灵湘睁大眸子,好奇地问。

“你先喝药,我再告诉你。”远无垠微笑道。

“不行!”灵湘小嘴一撅。“如果是我不喜欢的东西怎么办?”

远无垠微微一笑,走出门去,回来时手中多了一串冰糖葫芦,鲜艳剔透,很是诱人。

灵湘甜甜一笑,问道:“远哥哥,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吃糖葫芦?”

远无垠不答,微笑道:“现在还喝不喝药?”

灵湘极不情愿地端起了药碗,秀眉深蹙,一口气喝了下去。

远无垠微笑着注视着她,心中疼惜之情涌动。

终于喝完了,灵湘长长出了一口气,叫道:“远哥哥好苦!快给我糖葫芦!”

“我不苦。”远无垠微笑着递给她,见她脸色已是白里透出红晕,也有了精神,心中甚是宽慰:师父的内功果然厉害!为她运功疗伤才两天时间,她就好了一大半。

灵湘咬了一颗糖葫芦,道:“远哥哥,有件事我想不明白,老伯伯一个人住在这儿,他不闷吗?”

“这叫逍遥自在。”远无垠微笑道,“在这儿喝喝酒,练练功,骑骑马,快活得很啦!”

“骑马?”灵湘欣喜地睁大眸子。“这儿有马吗?”

“当然。养在后山。”远无垠笑道,“明天你就可以下床了,我带你去骑。”

“真的?”灵湘欣喜万分。

远无垠微微一笑,轻轻一刮她的鼻子。“我什么时候骗过你这小丫头?”

“临安客栈”内,燕丶双二人正在后院合练“点苍双剑”。

燕皓南手中剑尖颤动,正是第一招“青梅如豆”。雨晴身子微转半圈,一剑削向他额间,这第二招“柳叶似眉”她已练得相当纯熟。两人翻身丶凌空丶落地,动作一致,犹如一对飞燕一般。下一招应是“雾中初见”,两人皆可使出。雨晴剑尖一侧,向后一让,意为要让他使出。燕皓南瞧了她一眼。剑光一颤,从半空中划下一道弧线。雨晴一个翻身,欲用剑身抵住他的剑尖,正是那一招“雨后乍逢”。可正当她翻转身子时,他的剑却收了回去。她抵了个空,踉跄两步,差点跌倒。

“师妹!”燕皓南一怔,忙伸手扶住她。

雨晴站稳身子,一对眸子逼视着他,不悦道:“师兄!你怎么了?怎么心不在焉?”

燕皓南轻叹一声,道:“对不起,是我不够专心。来,我们再从开始练。”

“还练什么?”雨晴将剑一撤,语气中尽是不满,怨道,“我们是越练越退步了!在‘括苍山’上,是练不过‘竹马同骑’丶‘仙林共娱’。下山之后,是练不过‘雨后乍逢’。现在倒好!你连‘雾中初见’都使不出来了!”

燕皓南无言以对,只得长长一叹。

“师兄,练剑时要做到心无旁骛,这点你是最清楚的。”雨晴顿了顿,眸子中满含热切。“‘点苍双剑’更不能三心二意……大师兄说的话,难道你忘了吗?”

燕皓南微微一震,想起风义江陪他俩练剑时说的话:“师父曾说,‘点苍双剑’的要旨,在于两人都要心剑合一,更重要的是两心相溶,情投意合,心有灵犀。”“不过我觉得很奇怪,你们俩从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两小无猜,要做到心心相通,应该不难,怎么会总是练不好呢?”

“师兄!”雨晴注视着他,忿然道,“自从下山以来,你练‘点苍双剑’一直都没有专心过。你……你心里到底在想谁?!”

燕皓南心中一震,欲解释道:“师妹……”

“不用说了!我知道你是在想谁!”雨晴直感到一股醋意直向上冲,脱口而出。“你一定是在想北宫玉冰!要不……就是水吟!”

燕皓南忽地听到她俩的名字,不由陡然一震,无奈一叹。“这和练‘点苍双剑’没有关系。”

“怎么没关系?”雨晴含怨的眸子逼视着他,忿然道,“你心里想着她们,就……就违背了‘点苍双剑’两心合一,两……两情相悦的剑诣,又怎么能练好‘点苍双剑’?怎么发挥出它的威力?”

燕皓南听她直言出“两情相悦”四字,心中又是一震,只得无奈长叹。

“师兄,你心中想着谁,我不该过问。”雨晴双眸中满含幽怨与痛苦。“可是,你应该为爹想想!练不好‘点苍双剑’,我们怎么替他报仇?你……为什么你心里总想着北宫玉冰?”

燕皓南无奈地摇摇头,道:“师妹,你听我说……”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雨晴打断了他。

这时,一道翠玉的身影轻轻落在屋顶上,随即一隐。他们俩内力有限,并无知觉。

雨晴满含埋怨,又深含醋意。“师兄!我宁愿你所想的是水吟,也不要是北宫玉冰……再怎么说,她总是杀死我爹的仇人啦!”

“师妹!”燕皓南正色道,“我说过很多次了,师父并不是北宫姑娘所杀!”

雨晴被他这么一喝,顿时一股怒火向上冲,秀眉一轩,急道:“在我心中,爹就是被北宫玉冰一剑刺死的!”

屋顶后,那对寒若晨星的眸子又是感动,又是无奈。

燕皓南一脸焦虑,叹道:“师妹,为什么我们每次提到北宫姑娘,都要争吵。我们不是说好了,从长计议吗?”

“你是有意庇护她,什么‘从长计议’?!”雨晴气愤难平。

“我没有庇护她。”燕皓南长叹一声。“师妹,你相信我。北宫姑娘面冷心善,她决不是有意要杀害师父。”

屋顶后的北宫玉冰心中涌过一股热流,随即化为一片感动。

雨晴却如雷重击,气得身子发颤。半晌才回过神来,愤然道:“我知道你一心向着她,我说什么也没有用!”

燕皓南见她急得发抖,心下一软,脸色转和,一手扶住她肩,温言道:“师妹,我们不要再吵了。继续练剑吧!”

“还练什么?!”雨晴一把甩开他,忿然道,“再怎么练也没用!”

燕皓南的心陡然一痛,凝视了她半晌,才缓了一口气,道:“也好。你好好休息。”说完转身离去。

“师兄!”雨晴忙叫住他。“你上哪儿去?”

燕皓南微微回头,淡淡道:“我出去走走。”

雨晴望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长廊后,心中的愤怒丶埋怨丶酸意等诸般心情一齐向上冲涌,实难平静。她满腹怨气无从发泄,只得发泄似地挥舞起手中的“惜雨剑”,呼呼生风……

屋顶后的北宫玉冰心中也幽幽一叹。

燕皓南却径直到了“栖云山庄”“吟水间”。

水吟为他沏上一杯碧茶,盈盈一笑,道:“燕大哥,你的心情似乎不大好。”

燕皓南长长一叹,道:“水吟,你是我唯一的知己。我心中有什么烦闷,也只有向你诉说。”

水吟浅浅一笑,问道:“又和雨晴吵架了?”

“你看出来了?”燕皓南叹了一口气,见自己的心事瞒不过她,心中更当她为知己。

水吟盈然笑道:“你和雨晴一吵架,她都会又生气又埋怨,你却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怎么会看不出来呢?你们是为北宫姑娘的事争吵吗?”

燕皓南点点头,叹道:“我和她合练‘点苍双剑’,越练越差。她怪我不专心,又吵了起来。”

“‘点苍双剑’?”水吟凝思半晌,道:“是不是你师祖和太师娘改创的‘凝霜剑法’?我曾听上官爷爷说起过。”原来,在创“点苍双剑”时云剑飞夫妇虽早已身在“括苍山”,可是仍和上官无痕有书信交往,是以水吟才得知此事。

“不错。”燕皓南点头道,“整套‘点苍双剑’中的很多招式,都取自当年紫虚道长的‘凝霜剑法’,其要诣在于使剑二人心剑合一,两心相溶,情意相投,才能将‘点苍双剑’的威力发挥到极限。”

“听上官爷爷说,‘点苍双剑’的招名很好听。”水吟微笑道。

燕皓南点点头,淡淡一笑。“仍有几招的招名取自‘凝霜剑法’。”

水吟盈盈一笑,道:“燕大哥,你念给我听听,好吗?”

“好。”燕皓南站起身来,念道:“第一丶二招‘青梅如豆’丶‘柳叶似眉’……”

“临安客栈”里,雨晴正独自一人练着“点苍双剑”。只见她手中剑光挥洒,在一片叶雨中,她水红的身影已溶于雪亮的剑光中,一招“青梅如豆”连着“柳叶似眉”……她心中又气又恼又怒,只得如此发泄,独自一人将“点苍双剑”的招式从头练完。

“‘雾中初见’,‘雨后乍逢’……‘竹马同骑’,‘仙林共娱’。”燕皓南沈吟念道,“‘春风化雨’,‘秋露凝霜’……‘弄玉吹箫’,‘萧史乘龙’……”这整套“点苍双剑”的招名正是一双两小无猜的儿女从感情纯真到两情爱悦最终喜接连理的全过程,也正是当年云剑飞和凌若夕的写照,旖旎温馨,让人心醉。

水吟也听入了神。

雨晴也使到了“弄玉吹箫”这一招。只见她右手一挥,剑身从侧斜斜划上,一片寒光在眼前一掠而过,随即一个反身倒刺……

屋顶后,北宫玉冰也看得出了神。

“最后两招,是‘形影相随’,‘同生共死’。”燕皓南想到招名中的绵绵情意,心地涌上一股柔情。

水吟已听得痴了,跟着念道:“‘形影相随’,‘同生……共死’……”

雨晴剑尖忽收,撤回身前,她旋转了两圈,但似乎像贴着什么同时旋转,随后双足一点,斜斜向前飞出两丈,回头右手一抛,那把“惜雨剑”便斜斜飞上半空,剑尖始终朝着斜上,随后便直落了下来。雨晴飞身上前,接住了“惜雨剑”。这两招,正是最后的“形影相随”,“同生共死”。

北宫玉冰眸子中充满欣赏。

“最后一招‘同生共死’。”燕皓南讲道,“要两人同时斜抛出剑。剑尖在空中相触,还要碰出火花,很难做到。”

“这一招是很美。”水吟疑惑地道,“可是似乎没有多大攻敌之效。”

燕皓南摇摇头,道:“其实这一招,正是‘点苍双剑’的威力发挥到极限之处。听师父说,他曾经见师祖和太师娘使过,可谓是所到之处,所向披靡。”

“真有这么神吗?”水吟仍有几丝疑惑。

燕皓南点点头,不禁悠然神往。“当年师祖和太师娘在改创这一招时费尽苦心,总觉无法完美配合,始终不得而解。后来,太师娘忆起两件事,恍然大悟,果然与师祖配合得天衣无缝。”

水吟凝思半晌,道:“是有关儿女之情吗?”

燕皓南心中赞许:水吟果然聪慧无双。点头道:“当年,国舅‘临亲王’叶尘枫与‘梦莹仙子’白寒霜两情相悦。不料‘梦莹仙子’中毒仙逝,‘临亲王’坚拒‘常宁公主’紫璇对他的痴情,在报恩后安然而逝,与‘梦莹仙子’相会于地下。这件事,《血剑苍痕》中必有记录。”

“生死茫茫,相会九泉……”水吟感动悠思,幽幽吟道。

燕皓南心中怅然,讲述第二件事:“五十年前,为寻‘琅环洞天’的那场争斗中,太师娘的亲兄长凌子规前辈为了破阵而牺牲,临终前要未婚妻孟丝竹坚持活下去。丝竹答应了,却毅然出家,带发修行。”

水吟眸中盈盈含泪,幽幽道:“我虽然死了,但我的心会陪伴着你,永远……”这正是当年凌子规临终时对丝竹说的最后一句话。水吟熟读《血剑苍痕》,自然知道其中细节。

燕皓南心头一震,大为感动,叹道:“是啊!情到深处,无论生离死别,无论相隔万水千山,他们的心永远相连……”

水吟幽幽凝望着他,心道:你的心,又与谁相连呢?

燕皓南幽然长叹,续道:“太师娘恍然醒悟。原来这就是‘同生共死’的关键之所在,两心相连,情意相通,誓同生死,心中柔情无限,其剑上威力自然而泄。”

“你太师娘果然十分聪明。”水吟幽幽道,“燕大哥,你知道吗?我爷爷奶奶也是曾同生共死,情比金坚。”便讲述了当年柳清商为了能和楚云茗倾心相许,坚决破出“唐门”而自愿服下剧毒“生死不欲”,楚云茗在山洞找到毒发的她,坚持为她运功逼毒。

又讲到柳清商发现楚云茗已中剧毒,为救他拼尽全力吸尽毒血,竟然以毒攻毒保住了性命。这对有情人在历经生死劫难之时互相救助,牺牲自己一心想救对方,终于劫后馀生,相知相守。

燕皓南听得痴了,慨然叹道:“楚将军夫妇果然都是至情至性之人,这才是真正的同生共死。”(详见第二部《血剑苍痕》)

水吟清澈的眸子深深凝睇,幽叹道:“我小时候,亲眼看到爷爷奶奶是如何鹣鲽情深。还有上官爷爷,奶奶曾在他成亲前就告诉过他,上官夫人身体受创,不能生育也不能长寿,他们只能相守三十年。但上官爷爷依然对她不离不弃,厮守一生。在夫人去世之后,他也是孑然一身。”

燕皓南自小便听双暮崖讲到上官无痕和云剑飞等人的旧事,但于这些□□并不了解,听水吟娓娓道来,不由得感动万般,叹道:“‘问世间情是何物,直教生死相许’!原来,‘点苍双剑’真的需要使剑两人情投意合,同生共死才能发挥威力……”

水吟轻轻按住他手背,柔声道:“所以,燕大哥,你不用为自己练不好‘点苍双剑’而自责。”

她如此善解人意的话有如春风拂面,燕皓南淡淡一笑,心中的抑郁也登时烟消云散,深切地凝视着她。“水吟,谢谢你!每次与你谈心,我都很轻松自在。”

水吟嫣然一笑,道:“燕大哥,你现在心情好些了吗?”

“好多了。”燕皓南微微一笑。“谢谢你。”

两人含笑相对,心中都喜乐忘忧,柔情无限。

雨晴发泄似的将“点苍双剑”从头练了一遍,还不解气,剑式未收,剑尖微颤,又是第一招“青梅如豆”……

北宫玉冰幽幽一叹,飞身离去。

燕皓南独自走在回“临安客栈”的路上。与水吟一番深谈,他心情舒畅了许多,不知不觉走到了城内那片空地上。他微微一震,不由停住脚步。

盛夏时节,这儿的树丛更加葱郁。碧草遍地,铺成一地青,早已掩住了双暮崖残留的血痕。他眼前似乎浮现出那日自己和北宫玉冰在这儿笛箫合奏《血剑苍痕》的情景,不由悠然神往……

这时,一只百灵自南向北鸣叫着飞去。他一怔,回过神来,不由责怪自己:这儿是师父仙逝之处,我怎能在这儿回忆和北宫姑娘合奏呢?

擡头一看,有四条路。自己是从东面“栖云山庄”而来,西面是通向“软香楼”丶“凌烟阁”一带,北边则是通向北郊“忘冷轩”,南边则是回“临安客栈”之路。

他微一迟疑:还是等师妹消了气再回去吧。他先前想到双暮崖在此丧命,毕竟与北宫玉冰有关,是以于向北有所顾忌。于是向前走,正是通向“软香楼”丶“凌烟阁”一带。

不知不觉他已走到“软香楼”门口。这时,虽残阳西下,却仍未近黄昏。

一个龟奴见了他,上前道:“公子,您来早了!姬妈妈现在还在‘凌烟阁’。要不,您过去喝喝茶再过来!”

姬妈妈?“凌烟阁”?燕皓南不禁想到了先前与路天承对姬飘凤是“无常夫人”的猜测,也随即想到了那里的歌女婉青,又心念一动,便向“凌烟阁”走去。

他信步走上楼,姬飘凤迎了上来,笑道:“燕公子,你终于舍得来看婉青了!她都想死你了!”她这般美艳的模样,的确与前晚“无常夫人”的窈窕多姿很是相似。

婉青?燕皓南微微一震,向台上望去,只见婉青一身淡绿轻衫,正手拨琵琶轻声吟唱。

“燕公子,请过来坐!”姬飘凤将他带到靠台很近的桌前。

“多谢姬妈妈!”燕皓南坐了下来,看着她扭着竹腰去招呼客人的背影,又想起上两次与她见面,暗暗沈吟:这姬妈妈精明能干。看来,水吟所说的,不是不可能。

婉青的歌声飘了过来,凄婉动听。“薄雾浓云愁永昼,瑞脑消金兽。佳节又重阳,玉枕纱橱,半夜凉初透。”正是李清照的《醉花阴》。

燕皓南的心微微一震,向她看去。她正幽幽地凝望着他,脸色苍白凄楚,清澈的眼眸含着无尽的失落与伤感,又隐隐流露出欣喜之情。

他从心底不由自主地涌上一股怜惜之情,更是深深地凝视着她。

“‘东篱把酒黄昏后,有暗香盈袖。’”婉青垂下眼帘,不敢再看他,吟唱道,“‘莫道不消魂,帘卷西风……人比黄花瘦’……”

听到她唱的这最后一句,燕皓南的心侧然一动:我说过要和她做朋友,可这些日子以来,少有想起她,自从上次与她短暂交谈之后,就没有再来看过她。如今她身在虎穴,我岂能袖手不问?

“好!”“好!”“再来一首!”“婉青姑娘歌美,人更美!哈哈!”座下虽一片称好,但不时传来轻佻调笑之声。

婉青轻轻一福,依依向他望了一眼,这才离去。

燕皓南心中怜爱之情更甚,便不犹豫,走近姬飘凤,道:“姬妈妈,我想见见婉青,不知是否方便。”

“方便方便!”姬飘凤嫣然道,“燕公子主动去见婉青,她一定欢喜得紧!请!”

“多谢!”燕皓南便向后室走去。

座下顿时闹翻了天。“姬妈妈!为什么他能见婉青姑娘,我们不能?”“就是!这太不公平了!”“我也要见婉青姑娘,行不行啊?”

想到婉青在这种环境中卖艺,燕皓南心中一阵叹惋怜惜,走入她的房间。

只见眼前青纱低垂,帘后透着一朦胧的身影,只听一个温柔如水的声音道:“燕大哥,请进。”

他走近前去,掀起青纱帘。只见婉青立于眼前,珠坠点点,清若芙蓉出水,柔如湘竹凝露,更显楚楚之致。

燕皓南心中隐隐怜惜,温言道:“婉青,这些日子你还好吗?”

“我已不知道什么是好是坏了。”婉青神色凄楚,但仍浅浅一笑,垂下眼帘,轻声道,“燕大哥,你能来看我,我就已经……很好了。”

燕皓南心中隐隐歉疚,柔声道:“我们是朋友,我当然应该来看你了。你的歌唱得很好,只是太凄凉了。”

“这些诗词都是水吟为我所选。”婉青凄然一笑。“她说,我唱这些歌时有感触,才能唱出感情。”

燕皓南何尝不明白水吟的语意,心中涌过一片柔情,柔声道:“水吟说的虽不错,只是害苦了你。”

婉青提到水吟,忽然想起一件事,面有忧色,问道:“燕大哥,上次水吟带着双姑娘,要我教她易容,要上‘软香楼’去。那以后水吟就再没来过,她出了什么事吗?”

燕皓南想到那次的凶险,心中仍隐隐后怕,本不该说,可又不愿隐瞒她,道:“她中了酒气晕倒了,险些丢了性命,后来服了‘荒山雪莲’,已经没有危险了。”

“有这么严重吗?”婉青惊得花容失色。“她现在住在哪儿?我得去看看她。”

“你不用担心。”燕皓南含笑道,“她现在住在她舅舅家,‘栖云山庄’里,已经没事了。我刚去看过她了。”

婉青这才放下心来,松了一口气。

“婉青!”燕皓南想到她的身世,含笑注视着她。“若不是水吟上次请你易容,我还不知道你是名家之后。”

婉青垂下眼帘,轻声道:“对不起,燕大哥,我一直没有告诉你。我姓曲,我爹就是‘千面’曲扬,我从小就跟他学习‘易容术’,又无其它求生之道,只得到这儿来卖艺。”

“我又没有怪你,你不必告诉我你的身世。”燕皓南淡淡一笑。“不过,你爹为什么不让你用‘易容术’呢?”

“因为……”婉青双睫低垂,轻声道,“我爹和他的心上人,也就是北宫姑娘的师父‘北海神尼’的一段情,就是由‘易容术’引起的。可是后来,迫于父母之命,我爹离开了‘北海神尼’,娶了我娘。”

“原来是这样。”燕皓南长长一叹,关切地道:“婉青,即使你不用‘易容术’,也不必在这儿卖艺。我替你在外面买一间房屋,你就出去长住吧。”关于这事,他上次来“凌烟阁”时已有此想法,直到此时才对她说了出来。

“燕大哥,多谢你的好意。”婉青浅浅一笑。“北宫姑娘和水吟也对我这样说过。可是,我希望能自己养活自己。”

“这也对。”燕皓南知道她外柔内倔的个性,也不逼迫,微一沈吟,问道:“婉青,你觉得姬妈妈那个人怎么样?”

婉青有些疑惑,答道:“她对我很好,很少强迫我,逼我做我不愿意的事。燕大哥,你问这个干什么?”

燕皓南淡淡一笑,自然不愿将姬飘凤可能是“无常夫人”之事告诉她,让她徒增惊惧,只道:“我是担心她对你不好。婉青,如果她有什么异样,你就别在这儿卖艺了。”

“嗯!”婉青心中踌躇半晌,才浅笑道:“燕大哥,你不是答应过我,要教我弹琴吗?”

燕皓南含笑道:“我只是说希望我们能切磋琴技。”

婉青浅浅一笑,道:“愿聆雅奏。燕大哥,请!”

燕皓南淡淡一笑,走到琴边。由于古琴置于矮榻之上,他便坐在矮凳之上,她就斜靠在他身边,浅绿裙角铺散在身周。

燕皓南低头一看,琴边刻着两个篆体小字:“燕语”,一见便知是琴中极品。他转过头,含笑注视着她,道:“好琴。”

婉青见他显是精通此道,浅浅一笑,点点头。

燕皓南微微一笑,轻轻拨弦,乐音清亮,如珠落玉盘。他面露微笑,手中不缓,乐音便不断,延绵不绝,明澈美妙,正是那一曲《血剑苍痕》。

婉青擡头凝眸注视着他,带着浅浅的笑意。

一阵清风从他俩身后的窗后吹拂,青纱轻轻飘起。房内,檀香已点,轻烟缭绕,淡淡的烟雾萦绕在他俩身周,两人如置氤氲仙境一般……

琴声美妙无双,两人都面露微笑,心境平和安宁,又隐含一种淡淡的欣喜。

“临安客栈”。此时已是残霞满天。

雨晴已连续练了两个时辰的剑,又已练到“同生共死”这一招。她将手中“惜雨剑”向空中一抛,剑身直落下来,她双足一点,一个飞身欲接,结果不料力尽落地,重重跌倒。“惜雨剑”也斜斜落在她的身边。

这一跌摔得不轻。她感到全身酸痛,再也没有了力气。她心中一阵气苦,咬住下唇,强忍住泪。

“青山”木屋内,灵湘仍坐在床上,身上盖着一床薄被。她撅嘴道:“远哥哥,你不是说今天要带我去骑马吗?怎么说话不算数呢?”

“乖灵湘,听话!”远无垠笑着哄她道,“今天晚上你好好睡觉,明天我带你去。”

灵湘小嘴一撅,道:“我才不相信你呢!”

“这次一定是真的。”远无垠笑道。

“真的?”灵湘仍有些不相信。“我们来拉勾!骗人的,就是小狗……不,小猪!”

“好!小猪!”远无垠微微一笑,和她拉了勾。“现在放心了吧!快睡吧!明天你三师兄也该来了!”

“真的吗?”灵湘侧头在心里算着日子,道,“明天好像才第四天。”

“我猜,他担心你的伤势,一定会提前一天过来。”远无垠笑道。

繁星满天。“临安客栈”里,燕皓南走近雨晴的房间,微一迟疑,扣了几下门。房内没有动静。他心下疑惑,推开了门,只见床帘低垂,雨晴似乎已睡。

他走近床前,一手揽起床帷,只见雨晴已侧身向里睡下,一动不动。他轻轻一叹。

其实雨晴并没有睡,正睁着眼睛,眸中虽有忿然,可更多的是隐隐的期待,似乎在等他开口。

燕皓南却什么也没有说,只是长叹一声,轻轻为她掖好被子,便转身离去,关上了门。

雨晴“腾”地坐起身来,一把掀开床帘,望着已关好的房门,又气又怨。

次日清晨。雨晴推开房门,只见燕皓南正在院内挥舞长剑,练的正是“点苍双剑”。

他一眼看见她,回剑入鞘,走到近前,依然如往常一般亲切,唤道:“师妹!”

“师兄。”雨晴对前日之事仍怒气未消,一脸淡然,表面上爱理不理。

燕皓南知道她的不忿,心中只是无奈,温言道:“我准备现在就去接灵湘。”

“现在?”雨晴不由一惊,顿生离情,立即压过了心头的忿气。

燕皓南点头道:“今天已经是第四天了。我想去看看她的伤势。”

雨晴一怔,心知他说得有理,虽大有不舍,只得点头道:“这样也好,我也很担心湘儿……”

两人沈默片刻。燕皓南心中也是离别之意不住涌动,不忍让她再这样不悦下去,柔声道:“师妹,昨天的事,是我练剑不专心,你别介意。”

听他软语致歉,雨晴怨气顿消,也意识到自己的不是,淡淡一笑。“是我太冲动了,怎么能怪你呢?我答应过你,不再和你吵的。”

“我们师兄妹,凡事应好言商量。”燕皓南轻叹一声,温言道,“只怪我对你太没有耐心了。我这个师兄,真的没做好。”

见他如此推心置腹,雨晴只感到眼眶一湿,之前的怨忿与气恼顿时烟消云散。“师兄,你别这样说。我……”

“我曾在师父灵前发过誓,要好好照顾你,不让你受委屈。”燕皓南轻轻扶住她双肩,凝视着她,深邃的目光中充满歉疚,柔声道,“结果倒是我自己,常常惹你生气。”

雨晴只感到一股热流直涌向心头,随即化为一片感动。她强忍着泪,擡眸注视着他,有些哽咽了。“师兄,不怪你!是我不好……”

“你外表虽刚强,其实内心很柔弱。”燕皓南深切地凝视着她,柔声道,“师妹,对不起……我不会再惹你生气了。”

雨晴望着他,眸中已盈盈含泪,几乎忍不住扑入他怀中大哭一场。她咬住下唇,强行忍住。这一次他们也是前所未有的大争吵,还是以燕皓南主动妥协认错而和好。

“我走了。我会尽快带灵湘回来。”燕皓南关切地道,“你一个人留在这儿,要多加小心。有事找天承商量。”

“我知道。”雨晴感动万分,点头道,“你不用担心。”

燕皓南淡淡一笑,放开了她,转身离去。

望着他的背影,雨晴眸中含泪,又是感动,又是不舍。

经过连续几日的风霜跋涉,展奂终于也来到了杭州城。独自一人背着包袱走在街上,夏日灼热的阳光映在他的脸上。他四下望望,心中寻思:三师弟丶雨晴和小师妹会住在哪里呢?唉!我还是先去师父遇难的地方,去祭悼他老人家的亡灵吧!

当他走近城内那片空地,竟听到一阵悠扬的箫声,似乎是那曲《血剑苍痕》。他心中一凛,急步上前,猛地发现眼前五丈远处,一窈窕女子手持洞箫,侧身而立,秀发轻拂,淡玉轻衫,正是北宫玉冰。

“北宫玉冰!”他顿时怒火上冲,用剑鞘直指着她,喝道:“你竟敢来这儿?!”

北宫玉冰拉起面纱遮住脸颊,这才转过身正对着他,一对眼眸冷若冰霜,淡淡道:“你也下山了?”

“我特地下山来杀你,为师父报仇的!”展奂眼喷怒火,“嗖”地一声拔剑出鞘。

北宫玉冰淡淡道:“我已和你师弟师妹见过面了,你不想知道他们在哪儿吗?”

“你会告诉我?”展奂哼了一声。“你有这么好心?”

北宫玉冰淡淡道:“他们现在住在城南‘临安客栈’。”

“那是你同夥的住处吧?”展奂狠狠地瞪了她一眼。“你以为我会上当吗?”

“信不信全由你。”北宫玉冰幽幽一叹。“我已和你师弟谈好,在查出你师父死因真相之前是朋友。况且,我还和灵湘……”

展奂顿时大为震惊,神情极为紧张,喝道:“你把我小师妹怎么样了?快说!”

北宫玉冰轻轻一闭眼,道:“我把她怎么样了。你见到她的时候,她自会告诉你。”

展奂又是焦虑又是气愤,怒喝道:“北宫玉冰!如果小师妹有什么三长两短,我决不会放过你!”

北宫玉冰只轻叹一声,并不言语。

展奂“嗖”地将剑尖对准她,怒道,“我不管你是什么女流之辈,武功有多高!亮出你的兵器!我要为师父报仇!”

第十五回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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