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回命定鸳侣始相逢 钟灵湘玉初识路
在临行的前一晚,风义江将燕皓南叫到了自己的房间,与他谈起了近两年来杭州的怪事。“你可知道杭州近两年来不很太平?”
燕皓南沈吟道:“我虽许久未去杭州,但也有所耳闻。听说杭州有一个‘黑衣蒙面人’,还有个‘无常夫人’,两人神出鬼没,常无故杀害江湖人士。”
风义江点头道:“这次我们陪师父去杭州,虽没有见到这两人,可杭州的惶惶人心,却是有增无减。许多去过杭州的江湖中人,都在三月后不明不白地死去。”
这事燕皓南也有听闻,早在心中暗自寻思,听他说起,便道:“我想,应该是中了毒。”
“我也这么想。可是江湖传言,查不出一点中毒迹象。”风义江赞赏的目光瞧着他,微笑道,“三师弟,你无所不通,可知这是何故?”
燕皓南深锁眉头,道:“这种毒药在世上并不少见,在云南‘五仙教’丶中原‘百药门’,还有已经除名的四川‘唐门’,都是有的。”
风义江微笑道:“你能识别这些毒药吗?”
燕皓南略加思索,道:“虽未见过,但如果仔细谨慎,应该有所察觉。”原来,他从小酷爱研读医书,双暮崖也曾延请江南名医上山授他医术。天赋过人又极为刻苦,他如今的医术,已直追五十年前的“唐门”“血观音”柳清商,只是在江湖中声名不显罢了。
“这就好。”风义江放心地一笑。“三师弟,我们‘点苍派’作为武林一大门派,理应为江湖除害。你能识别毒药,若能查出原因,那也是有利于江湖,有利于‘点苍派’的好事。”
燕皓南恳然道:“大师兄请放心!我一定尽力而为!”
风义江一拍他肩,郑重地道:“三师弟,这次你带两个师妹去杭州报仇,可谓艰险重重,凡事一切小心!”
燕皓南点头道:“多谢大师兄提醒!”
风义江点点头,却沈吟不语。
燕皓南见状,问道:“大师兄有什么心事?”
风义江迟疑了片刻,才缓缓道:“至于北宫玉冰……你们也许还不是她的对手,报仇之事,不必太性急。”他此言说得极是含糊,意思却是让燕皓南仔细查核。
“是!”燕皓南已听出他言外之意。“我一定会小心查明事实真相!”
风义江见自己说得如此委婉,他立时明白其意,可见的确为人聪明细心,非等闲之辈。微笑颔首。“等到将派中事务处理完毕,我和二师弟也会下山相助。”
燕皓南应道:“多谢大师兄!”
次日清晨。正值四月晚春,露气深重。风义江和展奂将他们三人送至山腰。
燕皓南向两人抱拳,道:“大师兄,二师兄!不必远送,就此别过吧!”
风义江点头道:“你们此行路途虽不远,但情势却很凶险,一定要多加小心!”
燕皓南应道:“请大师兄放心!”
风义江微微一笑,道:“三师弟为人稳重谨慎,我当然放心。而雨晴,我却不怎么放心。”
雨晴一身水红劲装,手持“惜雨剑”,英爽明丽。笑道:“大师兄!我什么地方做错了?你怎么信不过我?”
“不是信不过,而是我太了解你了。”风义江微笑道,“你性子太急,秉性刚烈,做事又冲动,只怕会坏事。”
雨晴也知他在玩笑,莞尔一笑。“大师兄,在你眼里,我就是这么一无是处?”
风义江微笑。“你下山之后,做事冷静些,否则有损你的女侠风范。”
“我知道。”雨晴浅笑道,“大师兄,你尽管放心。”
风义江转向灵湘,道:“还有小师妹,也让人好生担心。”
展奂拉住灵湘的手,又是关切又是疼惜,嘱道:“小师妹,一路上一定要听你三师兄的话!”
“我知道了。”灵湘甜甜一笑。“二师哥,这话你已经说了十几次了!”
雨晴在一旁笑道:“湘儿,二师兄是关心你。换了是我,二师兄才不会这么叮嘱我呢!”
“雨晴,你是在怪我?”展奂笑着问道。
雨晴浅笑道:“雨晴不敢。”
“好了好了!别顾着说笑了!”风义江微笑道,“三师弟,这两个师妹,就交给你照顾了。”
燕皓南淡淡一笑。“请大师兄放心。”
风义江轻搭他肩,神情严肃。“北宫玉冰武功高强,箫声中又带有一种不可抗拒的内力,你们千万要小心应付!”
说起正事,雨晴神色一凛,道:“大师兄,二师兄,你们放心吧!我们一定会杀了北宫玉冰,为爹报仇!”
风义江点头道:“好了!时候不早了,你们快下山吧!”
“大师兄二师兄保重!”燕皓南抱拳道。
风义江点点头。“你们要多加小心!”
燕皓南和雨晴转身向山脚走去,灵湘跟着走了几步,恋恋不舍地回头望着展奂,那神情惹人疼惜。
展奂淡淡一笑,柔声道:“小师妹,快去吧!”
灵湘点点头,这才回头离去。
风义江和展奂立在那里,目送三人下山的背影。
“括苍山”离杭州不远。几日之后,三人便到了杭州。
杭州乃江南名城。当他们经过南郊之时,便发现此地人烟稠密,市井坊陌,楼阁房舍,高高低低,形色各别。进城之后更是殷富繁华。
燕皓南每次来到杭州,总会想起宋时那首一首极享盛名的柳词《望海潮》,写尽其繁盛:“东南形胜,江吴都会,钱塘自古繁华。烟柳画桥,风帘翠幕,参差十万人家。云树绕堤沙,怒涛卷霜雪,天堑无涯。市列珠玑,户盈罗绮,竞豪奢。”
杭州城中集市上小店鳞次栉比,热闹非凡,人群熙攘。街道两旁摆满了各种小摊丶古玩丶字画,琳琅满目,叫卖声丶讨价还价声四起,果真富庶繁华至极。
雨晴和灵湘都是第一次下山,颇感新鲜,特别是灵湘,异常兴奋。她一会儿去看看人家捏好的泥人,笑道:“这个小玩意真有趣!”一会儿又去买冰糖葫芦,还笑问:“三师兄,你吃过吗?有没有二师哥做的好吃呀?”一会儿又去摸摸出卖的瓷器,笑道:“真好看!”
她兴趣盎然,一会儿窜东,一会儿窜西,如小云雀一般唧唧喳喳。燕皓南无奈,只得和雨晴跟着她走东走西。
燕皓南心中恻然:灵湘虽快十八岁了,可从小住在山上,不谙世事,见识却像十一二岁的孩童……便不忍拂了她的兴致。
灵湘愉快地东走西窜,活蹦乱跳,问东道西,几条辫坠一晃一晃,更显其活泼可爱。她忽然在一个字画摊旁停住了步,只觉眼前一亮,指着一幅字,问道:“三师兄,你说这幅字写得怎么样?”
“不错。”燕皓南微笑道,“虽不是真迹,却飞扬挺拔,颇具东坡居士的行书风格。”
“是呀!我也这么想。‘苏黄米蔡’,都是苏东坡第一的。”灵湘一直注视着那幅字,双眸焕发出一种异常兴奋的光彩。
燕皓南微笑道:“天色不早了,快走吧!师妹,你拉着灵湘!”说完就向前走去,心中想的却是杭州的中毒怪事与那神秘的“黑衣蒙面人”和“无常夫人”,目光也关注着路边行人的异动。
雨晴道:“湘儿,走吧!”也跟着燕皓南向前走去,却没有照他的吩咐拉住灵湘。
“噢!”灵湘跟着走了几步,却又依依不舍,折了回来,在那字面前比比划划,独自叨念。
那摊主坐在摊后,神情漠然,毫不理会。
而这时,燕皓南与雨晴已走远,消失在人群中。
不远处的一个角落里。一个身着华服的富家公子正带着一丝冷笑盯着灵湘,此人正是那夜私闯“孤山”竹林的花沈春。
他身边站着一人,也目不转睛地注视着灵湘,眼珠灵动,却含有几分欣赏,无丝毫邪意,正是龙泉。他问道:“表少爷,你怎么一直盯着那小姑娘看?”
“她长得可真不错。”花沈春笑道,“龙泉,你是诸葛军师,能不能想办法让我和她认识?”
“这倒是不难。”龙泉正色道,“不过表少爷,你要答应我,一定要对人家以礼相待。”
花沈春微微一笑。“那是自然。”
“好!”龙泉不动声色,一步步走近灵湘,也在摊边站定,假装看字画,悄悄取下灵湘腰间的钱袋。他手脚灵活,灵湘又看字看得已如痴如醉,浑然不觉。
龙泉钱袋得手,立即开溜。
“站住!”花沈春已站在灵湘身后,这一声喝问显得正气凛然。
龙泉一怔,只得站住。
灵湘也是一怔,不解地转过头。
花沈春喝道:“交出来!”
龙泉假装一楞:“什么交出来?”
花沈春一脸正气,喝道:“你偷了这位姑娘的钱袋,还想走吗?”
“啊?!”灵湘大惊,一摸腰际,钱袋果然没了。
龙泉神色很是惶恐,出手便打,手脚虽灵活,招式却不新鲜,只是普通的“小擒拿手”。
花沈春也施展开擒拿手法,招式花俏,还像模像样。两个回合下来,花沈春瞅准一个机会,反手一拿,勾住了龙泉的手腕,擒住了他,喝道:“快把钱袋交出来!”
龙泉无奈,只得将钱袋抛了出来,花沈春伸手接过,手法甚是敏捷。
趁他接钱袋的当儿,龙泉飞一般地溜了。
花沈春也不理会,双手向灵湘递过钱袋,显得彬彬有礼。
灵湘接过,甜甜一笑。“多谢你了!要不是你,我的钱袋就丢了!”
花沈春微笑道:“姑娘不必客气!在下姓花,敢问姑娘芳名?”
“我叫灵湘!”灵湘笑靥如花,更显清纯灵动。
“原来是灵湘姑娘。”花沈春保持平和的微笑。“在下见姑娘对这幅字爱不释手,以致钱袋被偷也没有察觉。看来姑娘必定是一位才华四溢的才女,失敬!”
灵湘心道:“失敬”是什么意思?是好是坏?甜笑道:“花公子你别取笑我了!我只是喜欢书法罢了,怎么能当什么才女呀?”
“姑娘过谦了。”花沈春很有风度,微笑道,“姑娘既然喜欢这幅字,怎么不买下来?”
灵湘有些忸怩,红着脸道:“我刚才问了,要十两银子,我没这么多……”
花沈春淡然一笑,取出一个银锭子,道:“在下愿买下送给姑娘。”
“这怎么行?三师兄说了,下山后不能随便收……三师兄!”灵湘这时才想起了燕皓南,忙四下一望,哪里还有他俩的身影?她顿时惶急,急喊:“三师兄!师姐!”
“姑娘是在找人吗?”花沈春关切地问。
灵湘急得六神无主。“我在找我三师兄和师姐!”
花沈春不慌不忙,将字取了下来,道:“姑娘别急,在下定当帮助姑娘寻找!”
灵湘四下张望,急得眼泪直打转,带着哭腔。“三师兄!师姐!你们在哪里呀?!”
“灵湘姑娘,你先别急。”花沈春见她与同伴失散,心中窃喜,口中关切地道,“眼下天色将晚,还是先找家酒楼吃点东西再找吧!”
灵湘初次下山就与两人走失,急得眼泪直坠,哭喊道:“三师兄!师姐!”
“姑娘且别急!”花沈春安慰道,“说不定令师兄师姐也会上酒楼用饭呢!姑娘还是跟我走吧!”伸手拉住她。
灵湘早已急得六神无主,听他这么一说,心中燃起了一丝希望,只得随他而去。
杭州的集市实在是热闹非凡。燕皓南和雨晴走过了两条街,行人才渐渐稀少。
燕皓南回头道:“师妹!杭州最……灵湘呢?”
“湘儿?!”雨晴大惊,忙四下张望。
花沈春带着灵湘走进一家颇为精美华贵的酒楼,匾额上赫然是三个飘逸墨绿的字:“凌烟阁”。两人拾级而上,径直到了二楼。
角落处坐着一人正默默喝酒,一身侠客打扮,桌上放有一柄玉白长剑。他年纪甚轻,大约只有二十一二岁,眉如剑,斜飞轻扬,目似星,目光极为深邃,明亮有神,挺直的鼻梁,嘴角随时都勾着几丝似有似无的微笑,浑身透着一股正气,英气逼人,又显随和洒脱,给人一种笑意亲切之感。
花沈春带着灵湘从他身边走过。他一看见花沈春,不由剑眉微锁,目光不经意地掠过灵湘,只觉眼前陡然一亮,嘴角笑意更加明显。
“花公子来了,快请坐!”灵湘只听得一阵娇笑。只见一名女子迎了出来。她看上去三十馀岁,年纪已是不轻,身着月白色罗裙,却星眸竹腰,肤若凝脂,风姿绰约,眼波流动,再加上钗环衣着稍一点缀,更是娇美动人。可见年轻时定是美人,如今徐娘半老,风韵不减当年。
花沈春笑着招呼:“姬妈妈!”
她一看灵湘,不由一怔,随即笑道:“这位姑娘,请坐!”
“姬妈妈,准备好酒好菜!”花沈春引着灵湘在靠街桌旁坐下,笑道:“灵湘姑娘,你先在这儿坐一会儿!我去去就来!”
灵湘纯纯一笑:“你去忙吧!不用管我!”
她一个人坐着,甚感无聊,四下望望,只见一艳妆歌女在那边台上唧唧呀呀地唱歌,虽不甚难听,也不甚动听。周围客人很多,大都带有刀剑,看上去都是江湖中人,可却没有燕皓南和雨晴的影子。她心中甚感失望:三师兄和师姐没在这儿。他们到底上哪儿去了?
这时,她直感到角落里一道深邃又含有笑意的目光直投向自己,蓦地擡眸,触到他如星的朗目,心中竟一阵慌乱,忙低下头来,展开卷轴看了起来。
花沈春与那美妇走到一个小角落。她嫣笑道:“花公子,在哪儿找的姑娘?很标致啊!”
“大街上捡的。”花沈春坏坏地一笑,刚才那彬彬之质的风度荡然无存。
她笑意盈盈。“公子真是好福气。”
“托福!”花沈春一脸得意的笑,又低声道:“姬妈妈,这姑娘我可不敢带回‘栖云山庄’去。还请你在‘软香楼’为我准备一个房间。”
“放心吧!”她颇为担心,提醒道:“我看那姑娘带了剑,好像会武功。”
花沈春满不在乎地一笑。“就算会。她也打不过我。”
“花公子武艺高强,这是自然。”她笑道,“不过,这位姑娘可不可以留在‘软香楼’?”
“哪怎么行?”花沈春笑道,“我可舍不得!”
灵湘哪听到这些言语,刚才为了避开那目光而看字,此时已全神贯注地欣赏那幅字了。
只见那年轻侠客走近她,微笑道:“姑娘,在下有事请教!”
灵湘心中一乱,蓦地擡头,只觉眼前一花,身前一麻,身子就动弹不得了。那人将她拦腰抱起,一个飞身,跃出了“凌烟阁”。那幅字也掉在了地上。
这一连串动作瞬间完成。虽然“凌烟阁”里大多都是武林中人,都看得眼花头昏,只得暗叹不如。
当花沈春二人赶到时,灵湘早已不知去向了。
“这……”花沈春气极,怒道:“煮熟的鸭子居然飞了!哼!”捡起那幅字,狠狠地扔下了楼。
那人横抱灵湘,脚不沾尘,健步如飞,看来轻功很是了得。不一会儿,已飞身出城,到了西郊。杭州西郊不比南郊,甚为偏僻。
灵湘身子不能动弹,又气又急,大喊:“你是谁?!快放我下来!放开我!”
他却丝毫不理会,又奔出好久,才放下了她。
灵湘急道:“你这人是怎么回事?为什么点我的穴,带我来这里?”
他一脸笑意,道:“我是好心救你,你非但不感谢我,还这样质问我?”
灵湘啐道:“我又没危险,为什么要你救?”
“没危险?”他甚觉好笑。“要不是我出手,你已经羊入虎口了。”
“什么‘羊入虎口’?”灵湘很不以为然,撇嘴道,“那花公子好心请我吃饭,有什么危险?”
“你可真不知好歹!早知这样,我就不救你了!”他言语似在发怒,可语气甚和,仍是面带微笑。
灵湘啐了一口,道:“你才不知好歹呢!我又不认识你,谁希罕你救!”
他似怒非怒,犹带笑意。“你可真是‘吕洞宾咬狗,不知好人心’!”
“什么‘吕洞宾咬狗’?你这人,说话怎么这么逗!”灵湘忍不住嗤地一声笑。
见她笑靥粲然,他也露出几丝微笑。
灵湘一直站着不动,手脚渐麻,忍不住叫道:“哎!你怎么还不给我解穴呀!我全身都僵了!”
他心中一乐,双手抱在身前,笑道:“我就是不给你解穴,你要怎么样?”
灵湘心中气恼,赌气道:“不解就不解,谁怕谁呀?”
“好啊!你就在这儿多呆一会儿吧!”他微微一笑。“我走了!穴道在四个时辰后就自动解了!”
“什么?四个时辰?!”灵湘登时慌了,又气又急。
“是呀!四个时辰也不算太久!”他面带笑意,假意四处望望。“我看天就快黑了,这儿这么偏僻,也许还有一些老虎呀,狼呀什么的出没。”
“老虎?狼?”灵湘害怕了。
他心中甚乐,脸上却装得一本正经。“说不定还有鬼呢!”
“鬼?!”灵湘的声音都在颤抖,脸色发白。
“听说,鬼最喜欢找那些不知好歹的小姑娘,去扯她们的小辫子。”他玩性大起,伸手轻轻一扯她的辫坠,笑道,“就像这样!”
灵湘虽不能动弹,但脸色恐惧慌张,颤声道:“你……你别吓我!”
“我没有吓你!好了!不和你多说了!我该走了!”说着,他转身便走,走了两步,又停下来等待她开口服软。
等了片刻,他转过头,只见灵湘站在那里,眼眶早已红了,眼泪直打转,嘟起小嘴,却是那么倔强好胜,更显其清灵可爱。
他心中一软,转身回到她面前,望着他发红的泪眼,目光柔和又关切。“怎么了?害怕了?”
灵湘心中一酸,甚感委屈,晶莹的眼泪滴落了下来。
他心中不禁涌出怜惜之情,用袖子为她拭泪。“怎么哭起来了?好了,别哭了。”
灵湘一边抽泣,一边道:“不用你这么好心!你这个坏人,点了我的穴道又不解开,害我在这里被鬼扯辫子!”
他不禁莞尔。“我替你解开穴道,是不是好人了?”
“哼!”灵湘不理他,只顾轻声抽泣。
他不禁生出疼爱之意,轻叹一声。“别哭了。我替你解开就是。”伸手点开她被封的穴道,手法又快又准。
灵湘顿感身上一松,她一边拭泪,一边向前奔去,连瞥也不瞥他一眼。
他微微一怔,怅然望着她的背影,叫道:“你就这样走了?”
灵湘身子一颤,反而跑了起来。
他顿感一阵失落,忍不住大声道:“‘点苍派’的小师妹,你回来!”
灵湘一怔,回过头,奇道:“你怎么知道我是‘点苍派’的小师妹?”
“我不但知道你是‘点苍派’的,还知道你就是‘点苍双璧’之一,叫灵湘。”他微笑道。
灵湘更奇了,问道:“你怎么知道?”
见她泪痕未干,一脸疑惑,更显可人,他心中一动,走上前去,笑道:“我是神仙转世,当然知道。”
灵湘睁大一双清亮的眸子,半信半疑地望着他,
他微微一笑,擡头看看天色,笑道:“现在天已经黑了,要回城已经来不及了。灵湘,你愿不愿意被鬼扯辫子?”
灵湘脸有惧意,摇摇头。
“那好。”他笑道,“我是活神仙,料到今夜定有鬼来找你,可是,我是菩萨心肠,明知你善恶不分,也帮一帮你了。”
灵湘心中迷惑,问道:“你怎么帮我?”
他向西指了指,笑道:“我知道那边不远有座破庙,我们就去那儿避一避!”
“为什么要去那儿?”灵湘侧头问道,“是那儿有菩萨,可以镇住鬼吗?”
他笑道:“那倒不是。我就是菩萨,还用得着那庙里的破菩萨吗?”
灵湘忍不住破涕为笑。他上前拉住她的衣袖,施展轻功,向西飞去。她只感到一股极为柔和的力量拉着她向前飞去。
那破庙不甚远,一盏茶功夫就到了。途中经过了一个旖旎幽美的小小竹林,她还没来得及细看,就被他拉走了。
进了破庙,他放开她衣袖,道:“听说你们‘点苍派’的轻功很是了得。依我看,也是稀松平常。”
“谁说我们‘点苍派’的轻功平常了?”听他贬低本派轻功,灵湘很不服气,撅嘴道,“我只是刚才被封了穴道,手脚不灵活,都怪你!”
“好!好!怪我!”他也不争辩,笑道,“你将这儿打扫打扫,我去打几只山鸡!”
灵湘心中害怕,一把拉住他。“你上哪儿去?”
“去打山鸡呀!”他笑道,“你不饿,我可饿了。”
灵湘竟对他很是依赖,可怜兮兮地道:“你快点回来!”
他笑道:“放心!鬼还不会这么早来!”
灵湘头一昂,倔道:“我才不怕鬼呢!”
他微微一笑,走出庙门。
夜幕早已降临。已至亥时,晚春的夜空繁星点点。杭州的大街上,行人已极稀少。大街上的店铺也家家关了门,只有几家透出昏暗的灯光。
“湘儿!湘儿!”只听一个女声在高喊,似乎在寻找什么。只见一个水红的身影在街道那边出现。原来是雨晴,她身后正是燕皓南。
雨晴神情极为焦急,一边喊一边四处张望。
燕皓南也浓眉深锁,深有虑色。忽然,他发现地上有一卷轴,上前拾起展开一看,心中不由一震,正是灵湘看中的那幅假东坡手迹。他看看卷轴,又擡头瞧向眼前这座酒楼。只见匾额上刻着几个墨绿的字体“凌烟阁”……
城西郊的破庙。火上的山鸡香味四溢。庙内暖意浓浓。
灵湘笑靥动人。“真香!看来这烤山鸡我还得学一学!”
他擡起头,目光含笑。“你喜欢下厨?”
“当然了!”一说起这事,灵湘很是得意。“我从小就会烧饭做菜了,是我二师哥教的!”
他微微一笑,赞道:“看来你还是‘上可入厅堂,下可进厨房’。将来谁娶了你,可真是口福不浅啦!”
灵湘脸颊一红,想起展奂,轻声道:“不会的。他做的菜比我还好……”
一听这话,他不由笑道:“怎么?你已有婚约了?”
灵湘脸上一红。“谁说的?……哎呀!别再烤了,小心烧糊!”
“你不用操心!”他笑道,“我自然理会得。”
见他笑得随和,灵湘心中也感亲切,问道:“哎!你叫什么名字?”
他微微一笑。“你不是已经给我起了个名字,叫坏人吗?”
灵湘忍不住格格一笑。“你这人,说话可真逗。你真的叫什么名字?”
他微笑道:“远无垠。”
“远无垠?”灵湘托着下巴,侧头想思索其含义,笑道,“远得无边无垠!这个名字真有趣!”
远无垠笑道:“你这个解释才真有趣。”心道:我“无忧剑侠”远无垠在江湖上名声也算响的,亏得你这小姑娘不知道,还“远得无边无垠”呢!原来,他正是那个唯一常上“孤山”的“无忧剑侠”远无垠。
灵湘笑看他,颇感有趣。“你爹为什么给你取这个名字?”
远无垠微笑道:“五十年前,江湖上有位‘无痕剑侠’,叫上官无痕……”
“我知道我知道!”灵湘抢着插口道,“他后来做了官,当官以前,还和我师祖是好朋友呢!”
“噢?”远无垠一怔,随即笑道:“那我们俩现在算是好朋友吗?”
灵湘心中一慌,低下头来,脸颊已是微红,忸怩动人。
子夜时分,杭州大街上一片寂静。
“湘儿!湘儿!”雨晴的喊声在半空中回荡。
燕皓南手中则握着那卷卷轴,陷入沈思。
忽然,半空中一声轻微的响动。燕皓南心中一震,蓦地擡头,只见不知从何处落下了一个人,落在离自己三丈处。他脸上蒙着黑色方巾,身着黑色夜行衣,只露出那双眼睛,目光冰冷如电,只这么一扫,精光四射,让人不由心惊胆颤,手持一把明晃晃的大刀,刀柄处一颗水晶宝珠在黑暗中闪闪发亮,一看便知是个宝物。
雨晴心中一惊,手握剑柄,问道:“你是谁?”
见他一身黑衣,目光瘆人,看上去内功深厚。燕皓南心中一凛,顿时想起一人,问道:“阁下可是威震江南的‘黑衣蒙面人’?”
“有两下子!”那人冷冷一笑,语音浑厚模糊,竟听不出年龄。“你还知道什么,说来听听!”
雨晴听他声音也知此人内力颇深,后退一步,道:“我还知道你鬼鬼祟祟,不以真面目示人,不是江湖好汉的行径!”
“黑衣蒙面人”讪笑一声。“姑娘!火气可不要这么大!不然,以后可嫁不出去!”
“你……”雨晴又怒又急,挺身上前,就欲出手。
燕皓南伸手拦住她,神情镇定,道:“据在下所知,阁下常于夜间行走,专门杀伤江湖人士,不知是否属实。”
“哈哈哈!哈哈哈……”“黑衣蒙面人”仰天长笑,令人毛骨悚然,可见内力也是深不可测。
雨晴心中一凛,与燕皓南对视一眼。
“你既然知道我的来历,就应该知道我来做什么了!”“黑衣蒙面人”话音未落,手中的大刀已向两人劈来。
“嗖”地一声,两柄长剑已经拔出。他俩早已提防他动手,合力抵挡他强烈的攻势。由于他突袭而来,两人来不及双剑合一,使出“点苍双剑”,只是单用“点苍双绝”之一“流星追月”。
这一招虽然精妙,却不足以逼退“黑衣蒙面人”。可他还是后退了一步,微微吃惊。“你们是‘点苍派’的?”
雨晴口中不饶人。“是又怎样?”
“不怎么样!”“黑衣蒙面人”一怒,手中刀法更是猛烈。
燕皓南和雨晴已得空闲,两人剑法陡变,使出了“点苍双剑”。一招“青梅如豆”紧接着“柳叶似眉”。
“黑衣蒙面人”显是一怔,眼中掠过惊异与痛楚之色。这眼神虽一瞬即逝,却被燕皓南看在眼里,心中甚是疑惑。
这“点苍双剑”剑法乃其师祖云剑飞与凌若夕夫妇倾尽一生心血所创,精妙无比,两人似乎并未败落,只奋力抵抗,不知不觉中已使到了那一招“竹马同骑,仙林共娱”。
忽然,“黑衣蒙面人”眼中闪过一丝极为痛苦断肠的飞波。陡然间,刀法招式大变。先前,他只一味拆解“点苍双剑”,招法虽妙,却甚是缓慢,让两人得到足够的空隙合剑相抗。而此时,刀光闪动,“呼呼”生风,来势极为凶猛,刀法也极是怪异,似杂乱无章,却精妙绝伦,他俩闻所未闻,见所未见。转瞬之间,情势突然斗变,两招之间,两人已抵挡不住。
只听“咣啷”一声,雨晴的“惜雨剑”已被震落在地。只见刀光一闪,她手肘已然受伤,跌倒在地。
燕皓南心中一惊,出剑更快,“黑衣蒙面人”却轻而易举地避开,刀光一晃,他只被逼得连连后退,好不容易才站稳脚跟。
“黑衣蒙面人”收刀站立,冷笑道:“‘点苍剑法’,不过如此!”
雨晴跌坐在地,怒道:“不许你污蔑我派剑法!”说着就欲撑起。
“黑衣蒙面人”冷笑道:“小姑娘,我劝你算了吧!你们这点武功,只骗得过三岁小孩!”
“你……”雨晴更是怒不可遏。
“黑衣蒙面人”冷笑一声,脚下一点,飞身离去。
燕皓南早听闻他出手必伤人命,可此次却饶过他俩,不知是何意。不过,这时已无危险,心中也缓了一口气,去扶雨晴。“师妹,你怎么样了?”
“我……”雨晴惊怒未定,在他的搀扶下才勉强站起。“师兄,我怎么觉得……全身无力?”
燕皓南轻叹一声,道:“我们找客栈落脚吧!”
“那湘儿……”雨晴颇为忧虑。
“我会想办法的!”燕皓南此时只得温言安慰,扶着她向大街另一边走去。
此时在城郊破庙里,灵湘已缩在墙角睡着了。红红的火光映在她脸上,只见她双眸轻闭,睡态甚酣,是这般清纯动人。
远无垠一直久久地凝视着她,目光中满含疼惜。他脱下外衣,轻轻盖在她身上,心道:我怎么总觉得在哪儿见过她……
长夜未央,万籁俱寂,很多客栈都关了门。
他们好不容易才找到一家亮着灯光的客栈,擡头一看,名为“临安客栈”。杭州在南宋时便称临安,起这名也毫不稀奇,他也不及多想,便扶雨晴走了进去。
柜台后,只见掌柜的和小二都伏在桌前睡着了。
燕皓南轻声道:“老掌柜!老掌柜!”
老掌柜揉了揉睡眼,看了看他们两人,不等他开口,就直接道:“客官,小店只剩下一间上房了!”
“没有其它的房间吗?”燕皓南问道。
“没有了。”老掌柜点头道,“客官是住还是……”
燕皓南看看疲惫受伤的雨晴,心知也别无他法,轻叹一声。“劳烦带路。”
“是!”老掌柜推醒那小二。“进宝,快带客官进去!”
“噢!”那进宝伸了个懒腰,生得贼眉鼠眼,懒洋洋地站起身。“客官,这边请!”
“劳驾!”燕皓南扶着雨晴跟进去。
走进长廊,进宝推开一间房门。“客官,请进!这是小店最好的房间!房钱是贵了点,不过住着很舒服。”
“多谢。”燕皓南扶着雨晴到桌边坐下。
“客官用过晚膳了吗?”进宝还很殷勤,一双眼睛贼亮亮的,笑道,“要不,小的这就去准备!”
“不用了。”燕皓南已看出他是贪财之人,果然没起错名字,也无心计较,塞给他一锭银子。“多谢了,小二哥!”
进宝喜道:“那小的告退了!客官请休息!”关上了房门。
燕皓南在雨晴身边坐下,关切地问道:“师妹,现在怎么样?伤口痛吗?”
“还是全身无力,伤口倒不是很痛。”雨晴的脸色已有些苍白。
燕皓南伸手替她把脉,不由眉头微锁。片刻,才道:“你已经受了内伤。”
“内伤?”雨晴一惊,不得其解。“怎么会……”
燕皓南沈吟道:“看来,那‘黑衣蒙面人’的内功很是了得,他居然可以通过兵器传送内力以震伤别人……不过,幸好,他没有存心杀你,你的伤也不重。”
“那……我现在怎么还是没有力气?”雨晴略动真气,只觉全身酸麻酥软。
燕皓南取出本门外伤灵药“风灵续创膏”,仔细敷上,又扯出白缎,为她包扎伤口,安慰道:“乏力只是暂时的,调息一天就没事了。”
雨晴知道他医术高明,所言非虚,放下心来。“师兄,那个蒙面人到底是什么来历?”
燕皓南沈吟一阵,道:“前几年,我时常下山,就听说杭州有一个‘黑衣蒙面人’,还有一个‘无常夫人’。两人常在夜间出没,专门杀伤江湖中人。两人武功深不可测,没人知道他们的底细。听说,有些门派派到杭州来的弟子已死伤无数了,有的被他们杀死,有的却是到了杭州三个月后无疾而终。”
雨晴只听得心中发颤,问道:“这些人和他们有仇吗?”
“素无仇怨。”燕皓南摇头。
“这就怪了!”雨晴思索一阵,仍不得其解。“那他们为什么找江湖中人的晦气?今天又来找我们?”
燕皓南沈吟道:“我心里觉得奇怪。今天‘黑衣蒙面人’和我们过招,他似乎对我们‘点苍剑法’甚是熟悉,甚至对‘点苍双剑’那么精妙的招式也轻而易举地拆解了……”
雨晴想也不想,脱口道:“他的武功实在太高了,恐怕我爹也远远不如。他的刀法也很怪,能拆解‘点苍剑法’也不足为奇。”
她这话也说得有理,燕皓南点点头,道:“师妹,现在已经很晚了,你又有伤,早些休息吧!明天我们再商量找灵湘。”说着就扶她走向床边。
见他流露出关爱之意,雨晴心中一暖,擡眸道:“那你呢?”
“我还想考虑一些事。”燕皓南替她除去靴子,扶她躺下,盖上棉被。“睡吧!”
他如此关怀体贴,雨晴直感到一股温柔的暖意,嫣然一笑,闭上双眸。
见她柔情显露,燕皓南也不以为意,淡然一笑,转身走近窗前,凝望着夜空,陷入沈思……
次日清晨,露气浓重。杭州的景致更显出一种朦胧之美。
远无垠和灵湘来到城西,来到一家客栈,门匾上四个大字“仙临客栈”。
“‘仙临客栈’?”远无垠笑道,“这家掌柜可真有先见之明,起了这个名字。”
“这名字怎么了?”灵湘甚奇。
远无垠笑看她,道:“我这个转世的神仙不是带着个仙女一样的姑娘大驾光临了吗?”
“远哥哥,你就爱胡说!”灵湘格格一笑。“你说带我来见个武林高手,叫什么路天承,还和你合称什么‘路远二侠’,也只怕是吹牛皮吧!”
远无垠也不怒,笑道:“是不是吹牛皮,你见了便知。”
两人走进客栈,到了后院。只见偌大的后院里,一人正在练剑。只见白光闪动,剑花满天,且似乎带有一种强大深厚的内力,明晃晃的寒光让人看得头昏眼花。
远无垠微微一笑,不由技痒,足尖一点,立即凌空飞起。只见半空中,“嗖”地一声,一道白光闪过,他已持剑在手,飞身直向那人。
灵湘直至这时才真正看清远无垠的身手,心道:远哥哥的武功竟然这么好!不由心生敬佩。
远无垠与那人对打了起来,难解难分。灵湘却只见白光闪动,两人身形与剑花幻化为一片,眼花缭乱,根本看不清两人的招式动作,心中暗暗称奇。
突然,一柄长剑从寒光中斜斜飞向半空。灵湘不由惊叫一声。
这时,远无垠也从剑光中飞身而上,斜伸出手持住了长剑,在半空中旋转了两圈,稳稳落地。
灵湘悬着的心这才跟着落下。
远无垠微笑道:“天承,几天不见,你的‘易筋经’内功又精进了不少。我看,以后我可得拜你为师了。”
只听那路天承淡淡笑道:“无垠,你这说笑的毛病看来是永远也改不了了。”
“那是当然。今天,我带来了一个小姑娘。”远无垠侧头招呼道:“灵湘,快过来!”
灵湘一听,依言走近。
远无垠微笑着介绍道:“天承,这是我刚认识的朋友,‘点苍派’的小师妹灵湘。”
灵湘走近,擡起一对清眸,心道:这位路大哥果然是武林高手,没想到竟能是这等模样。
只见他浓眉朗目,目光深沈,又隐隐含着几丝难言的伤痛,眉头微锁,又似有无尽的心事,不同于燕皓南之俊逸明朗,又迥异于远无垠之笑意洒脱,整个人略显木讷沈郁,又给人一种深沈的沧桑感。年龄看上去三十来岁,却又似不足,有一股凛然大义的正气,让人一见就不由自主地给予信赖也诚恳。
灵湘擡眸端详他,心道:这路大哥真可算是“仪表堂堂,一表人才”,就算比不上三师兄,也怕是很难得了。可是和远哥哥比呢?忍不住转头去瞧远无垠,暗生比较之意。
远无垠见她目光怪异,心中暗自好笑:这傻丫头童心未泯,不知小脑袋里在乱想些什么?笑道:“天承,灵湘可是久闻你的大名,缠着我要见你!灵湘,你说是不是?”
灵湘正稚气地比较两人相貌,一怔之下,随即甜甜一笑。“是啊!路大哥,你武功真好,连远哥哥都打不过你!”
路天承淡淡一笑,道:“姑娘过誉了。”
灵湘却落落大方,笑道:“路大哥,你可别‘姑娘姑娘’地叫我,就叫我‘灵湘’吧!”
“是啊!”远无垠也随意笑道,“天承,你可别太拘礼了!”
城南“临安客栈”。经历了连续几天的跋涉,又四处寻找灵湘和遭遇“黑衣蒙面人”的突袭,两人的确很是疲累。这一觉,到了清晨还没有醒。
雨晴睁开眼睛,只见燕皓南坐在桌前,以手支头入睡,竟没有穿外袍。她心中微感疑惑,低头一看,原来他那件白衫已盖在自己被上,心中顿时涌出一股甜蜜的暖意。她微微挣扎了一下,只感浑身还是没有多少劲。
燕皓南为人何等机警,立即醒了,走近床边,关切地问道:“师妹,你感觉怎样?”
“还是浑身没劲。”雨晴撑起身子,将那件白衫递过去,柔声道:“师兄,快把衣裳穿上吧!”
“不用了。”燕皓南又为她盖好,淡然笑道,“给你盖着。”
“你以为我还要躺着?”雨晴浅浅一笑,挣扎着欲下床。
燕皓南忙扶住她,柔声道:“你内伤未愈,不用下床。”
见他对自己体贴入微,雨晴心中忽地一热,想道:以前在山上之时,怎么不曾见师兄如此照顾我?是了。我俩在山上虽一起长大,但毕竟不是朝夕相对。昨晚,我们同处一室……想到这儿,不由脸颊晕红,神色忸怩。
燕皓南见她忽显柔情蜜意,心中已猜出了几分,又不便在此时明言,问道:“师妹,你还在担心灵湘吗?”
雨晴心中一震,暗道:我这是怎么了?现在湘儿失散,遭遇大敌,我居然还在这儿想着儿女私情!亏我还自诩是女侠!再说,我和师兄的情谊,还用多想吗?忙收住心神,道:“师兄,我们快去找湘儿!”
“你身上有伤。何况,要在这偌大一个杭州找一个人,好比大海捞针。”燕皓南沈吟道。
雨晴更急了。“难道我们就不去找了?”
“当然要找……”燕皓南话音未落,只听进宝在外面敲门。“客官!小的送茶来了!”
进宝进来,放下一套新茶具,端过那套旧茶具,殷勤地笑道:“客官是出去吃饭,还是要小的把早饭送进来?”
“不用了。”燕皓南淡淡一笑。 “小二哥,有件事要劳烦你。”
进宝嬉皮笑脸地道:“客官请吩咐。”
燕皓南点点头,将那幅字卷递给他,道:“麻烦你将这幅字挂在客栈门口。”
“挂在门口?”进宝莫名其妙。
“是。如果有哪位姑娘将它取下来,麻烦你告诉她,她三师兄和师姐正等着她。”燕皓南淡然道。
进宝一怔,随即笑道:“是!客官放心!”却站着不动,眼神闪烁,诡异不定。
燕皓南当然明白他的意思,轻叹一声,又将一小锭银子递给他。
进宝乐得眉开眼笑,立即出去了。
这小二真是贪财鬼!雨晴心道:湘儿看到这幅字一定会进来找我们,师兄果然机智过人!
而此时“仙临客栈”里,灵湘与路远二人在石桌旁坐下。
远无垠笑道:“灵湘,你别看天承现在武艺高强,其实他在十九岁之前,根本不会武功。”
“路大哥十九岁才开始学武?”灵湘仔细打量路天承,大感诧异。“路大哥看上去才三十来岁,不可能只学了十年就这么好的!”
“三十来岁?”远无垠一怔,随即笑道:“天承,你看上去真的那么老吗?”
路天承无奈地苦笑,摇摇头。
灵湘不解,惘然问道:“远哥哥,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灵湘,你看相未免太过了。”远无垠笑道,“天承才刚满二十四,你怎么说他三十了,惹他生气。”
灵湘一惊,忙道:“路大哥,真对不起……我不是故意……”
见她一对明亮的眸子满含歉意与慌乱,不叠声地道歉,远无垠不禁暗自好笑。
路天承只淡然一笑,道:“灵湘,没关系。”
灵湘心神稍安,满含钦佩地道:“路大哥,你真行!只学了五年,就这样登峰造……造……”
远无垠接道:“登峰造极。”
“对!登峰造极!”灵湘笑道。
路天承却摇头道:“登峰造极,谈何容易?”
“路大哥太谦虚了!”灵湘天性纯真,对任何人都以诚相待,从不欺骗。“不瞒你说,我在‘点苍派’长大,从小就练武,到现在已经有十一二年了,可是武功还是很差。”
远无垠微笑道:“天承是武学奇才,有很多武功都是前世带来的。灵湘,你不用自卑。”
“远哥哥尽爱说笑!”灵湘格格一笑,声音清脆娇嫩。“武功哪有从前世带来的?我又什么时候自卑了?”
听她说得稚嫩天真,路天承不禁莞尔。“无垠,你说灵湘与你认识不久,她却看出你爱胡说的特点了。”从刚开始见面,他一直浓眉微锁,神情沈郁,直到这时才稍稍展颜。
“爱胡说,也不见得是坏事。”远无垠侧头笑道,“灵湘,真有你的!居然把我们不苟言笑的路大侠逗笑了!”
灵湘向他甜甜一笑,又问道:“路大哥,你是哪个门派的?和我们‘点苍派’有没有交情?”
一听这话,路天承收住了笑容,眉头又紧锁起来,并不答话。
灵湘微感疑惑,不过一开始路天承就面有抑郁愁容,她也不以为异。
远无垠颇有深意地瞧了他一眼,对灵湘笑道:“这可就说来话长了。灵湘,你想听吗?”
第三回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