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
胥尧不解,他也没说什么话,这小婢子是在怕什么呢?也罢,毕竟他之前恶名在外,婢子怕他倒也在情理之中。
他微微眨眼,叹了口气道:“起来吧,不必如此介怀。”
婢子擡眼,一双水灵灵的眼睛到让胥尧想起了春桃来,也不知春桃近来是否还安好,在赵呈那心结是否纾解。
不过……胥尧思及此处,心中还有些疑惑尚未解开,青葱似的手指点在桌案上,
“你先出去吧。”胥尧吩咐一声,便独自一人在卧室里翻看着医书,提笔增补了几句。
也不知嘱咐给叶长青的事宜操办得如何了。
希望万事皆能如他所愿吧,要是不如愿的话,那他也没别的法子了。
刚入夏,就下了场暴雨,整个都城都变得湿漉漉,雾气朦胧的天让人的心情都糟糕了不少,擡头看着匾额都觉得似乎是有一层水汽挡在了人面前。
张侍郎皱着眉头站在了公主府前,犹豫了半晌才敢请示进去。
此番前来,为的就是公主和亲之事,本来这件事不该是他的这个小小的侍郎承办的,可那右丞不知怎么的,偏偏就点重了他。惊得他是几宿几宿的没睡好。结果还是来了。
张侍郎擦了擦脸上连连浮出的薄汗,更是觉得口干舌燥,明明是才入夏没多久,怎会如此。
“侍郎大人,长乐公主唤您进去。”
“多谢了。”文人拱手作礼,过耳的鬓发遮挡住了他部分的窘迫,跟随着管事进去,穿过林荫的回廊,他才看到了那位只在传言中才听说过的前朝的小公主。
前朝这个词,于此时的张朗而言,竟有些如梦似幻之感。明明才过了一年不到,却像是经年之久。
而前朝的旧人和旧事,却活生生的出现在他的面前。
坐在高堂之上的人挽着过高的发髻,闻声擡眼,一双算是含情的桃花眸冷冷地瞧着他看,“侍郎大人。”
张朗强忍着,弓腰作揖,嘴巴却好像是被浆糊糊住了那样,支支吾吾了半天还是说不出此行的目的来。
“侍郎大人,直说罢了。”一贯是不近生人的语调。
张朗见人垂眸望着他,那冷若冰霜的眼中仿佛是有几分的他看不懂的动容,是想说些什么?淡雅的熏香若隐若无弥漫开来,让张朗的脑袋似乎是被香气糊住了,转不过弯来。
他忙擦了擦手,而后才将袖中藏了许久的册子递交了上去。
那是本盖着帝印的朱册。
胥尧揭开,上头还有宋怀玉的亲笔手书。
想来是几经商议后才送到他的手中的。
“公主,这是陛下与众大臣商议后定丶定下来的,您丶您带往,带往西周的嫁妆。”张朗并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说出这句话来的,只觉得自己的躯体是被什么东西操纵了,机械地说出准备了许久的话来。
但说完后,张朗却没有如释重负的感觉。
眼前的人,只是轻飘飘地将那本承担了国力和未来的朱册放在了手边,淡色的唇张合了两下,随后也不过是无奈笑了一声,“辛苦了,侍郎大人。”
“公主对上面的陪嫁品可有什么不满意的?”张侍郎试探着问了句。
“既然是兄长和右丞商议后决定的,那自然是极好的。”
明明没看吧。张朗腹诽,他分明没看见这乐瑶公主将那册子翻阅过。
“这……”张侍郎又左右为难了,“这,公主,您还是看看吧。”他红着耳朵,还是壮了胆子将心中想说的话说了出来,“毕竟是您的终身大事哇。”
胥尧闻言倒是吃惊的看向面前的这个年轻人,他的终身大事,是他的吗?
从一开始,胥瑶瑶这个名字就不仅仅只是他自己了。
胥瑶瑶的人生,可能从她诞生的时候就注定好了,不过是某个时刻政治的牺牲品罢了。‘她’何时能够真正决定‘她’的一生了。
胥尧看了张侍郎一眼,默默地将册子又收回了手中,在张侍郎的注视下翻阅了起来,左不过是一些金银细软罢了……胥尧这般想着,但一道朱砂的批阅痕迹倒是引起了胥尧的注意。他勾起嘴角,不由想到,他这三哥倒是对他还不薄,倒还愿意给他一个千户侯的待遇……
也算得上是,兄妹情深了。
“行了,看也看过了,侍郎还有旁的事吗?”他懒懒地打了一个哈欠,面上已然浮现出了困意来了,“若是无事,侍郎便请先回吧。”
张朗甫又擦擦额角迸出的汗珠来,最后还是结结巴巴地道:“本来这事不应由下官告知与您,但丶但……但是在是。”实在是被逼无奈啊。
“嗯?实在是倒霉吗?”胥尧淡淡笑,“无妨,反正我这大岚的公主也做不久了不是吗?”
“您丶您可别这么想啊。”张侍郎又重覆地说着一模一样的话来,但到头来竟然也不知道怎么去安慰眼前的人,只是一遍又一遍地重覆着,“没有丶没有。”
“行了。”胥尧打断张朗,“有话直说就是了。”
“这丶这……”
“陛下和右丞商议后,决定将婚期定在下月十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