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63章
所以漫漫长夜存在的意义,或许就是将这样不由自主的行迹,给予可以隐瞒的权利。
北风细小的呜咽,皮肤摩挲被褥的响动,呼吸交/织时长久的沈默。
顾言在暗色里睁开眼,他仰面躺着没动。
良久,旁边忽然很轻地说了句。
“还醒着?”
顾言不由一楞,他侧过头,只能看见一点模糊的轮廓。
“你怎么知道我醒着?”他低声问。
路泽淡道:“你碰到我的时候就知道了。”
夜色里没人再说话了,两个人都以为自己隐藏的很好,结果谁也没瞒过谁。
沈默了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顾言开口。
“我能······问你几个问题吗?”
呼吸声在缓慢地拉长,路泽嗯了一声。
得到回覆的那一刻,顾言突然不知道怎么开口了,脑子里盘旋着问题,但他不知道该如何问。
他还清楚地记着自己在看过百灵的小说片段后,大半夜把自己冲凉冲到感冒才压下去的邪1火。从那晚开始,他似乎就再也没办法纯粹地看待和路泽之间的交集了。
又或许,他早就开始了,只是在不知不觉里慢慢积累到阈值,在某一天的某个契机,过载暴1裂,一切便朝着不可预判的方向狂奔而去。
但是这种情感对顾言来说太陌生了,陌生到让他手足无措,陌生到让他无法判断。
沈吟许久,他才总算开口。
“你那么讨厌聒噪,为什么我闹你,你不烦?”
路泽微微哑的嗓音在耳边响起。
“你坐得离我近,习惯了。”
顾言撑起半边身子,看向旁边那个模糊的轮廓。
“因为我喜欢,就送我那么贵的模型,也是因为我坐得离你近?”
空气再一次沈默起来。
答案当然不是。
独自过活的人,总是早早就具备着谋生的本事。他向来做什么也要比别人出色许多,中学之后,当升学率和头部基数成为重要指标,先天的优势便格外明显,奖励和优待纷至沓来。
但这些对他并不具有任何意义,索然无味的日子,是从什么时候有了具象的意义。
大概是他希望看见顾言兴高采烈,希望看见他被满足,甚至贪心地希望他能感受到一点点不一样的东西。
可当顾言真的感受到什么的时候,他突然有点慌了。
他沈默地厉害,顾言却没再给他太多的时间。
黑暗里,顾言俯近了一点,继续问:
“那天晚上我亲1你,为什么不拒绝?”
路泽还是不说话。
“还有,为什么半夜去洗冷水澡,今天最低温零下八度,你别说你是因为热了…”
“是因为,我吗?”
顾言看不清路泽的神情,但听见路泽的呼吸声突然加重。
他静静地等了几秒,路泽还是没说话。
话都到这个份儿上了,什么心思也都已经挑明了。
顾言从被子里伸出手,摸到旁边另一床被子微凉的边缘。他犹豫了下,然后突然将旁边掀开一处,闪身挪了进去。
他动作太急,闯进去的时候,上1腹部撞在了路泽曲起的手肘上。
路泽伸手去揉,手却按住。
顾言贴在他耳边继续追问,他声音不大,带着事已至此的决绝。
“为什么不回答,我猜对了?”
紧挨的体,温陡然升高,这一刻,什么都乱了。
路泽在黑暗里绝望地闭起眼睛。
哑声道:“别逼我······”
他比顾言更加早地了解这种隐晦的感情,第一次被顾言的不开心而带动心绪,他就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
从来沈寂的日子里突然就有了顾虑。
那天顾言突然吻过来,像疾风掠过城池,不讲一丝道理,几乎把他灼的要失去理智。
可他终究没敢,他怕顾言只是弄不明白,搞不清楚。
等生1理激素水平回归正常,连带着一切冲动的热情褪去,顾言就会后悔,会被烙上抹不去的印记。
他可以万劫不覆,可以不堪狼藉,但是顾言不可以,他的一生应该清澈无忧,前程灿烂光明。
顾言等了半天,路泽始终没说话。他几乎要绝望了,他觉得他搞错了,把一切都搞砸了。
所有的勇气都在路泽的沈默里萎靡了,顾言垂眼背过身,准备离开。
腰上突然环过来一股力量,将他往里处拖去。
后背贴着灼人的温度,顾言感受到,路泽把额头抵在了他后颈上,说话声音都带着颤。
“别逼我······”他重覆了一句。
越是克制,越是疯长。
顾言怔楞了一瞬,脑子里轰地一声火势冲天。
他在臂弯里转了个身,额头抵住彼此的额头,呼吸着彼此的呼吸。
两人什么都来不及想,只靠本能掠夺。
一向不怎么发朋友圈的小顾同学,大清早地突然发了一条朋友圈。
照片里是平时上学的那条路,延展的尽头是岭附的大门,路两旁是散落着行人和早餐摊车。
如往常完全无异的街景。
配文是:今天天气真不错。
宋阳看看朋友圈,又擡头看看天。天际蒙着一层灰色,北风直刮得他耳朵疼。
他挠挠脑门。
“这算哪门子天气不错······”
一进教室,他就找顾言求证去了。
“我说学霸,你是不是做卷子做疯了,今天这风耳朵都快给我刮掉了,你竟然说天气不错······”
宋阳放下背包,一擡眼就看见顾言嘴唇上破了一块。
“我靠,你嘴上咋了,怎么破了?”
顾言眼色几不可察地闪动了一下。
平静道:“上火。”
宋阳哦了一声。
“你吃点牛黄解毒片啊,少熬夜,学习别那么猛,给我们这些人留点活路·····”
他说着眼珠往旁边滑动了一下,惊奇地发现,旁边正倚着墙闭目养神的路泽,嘴唇上也破了一块,他疑惑地发出一个单音节。
“哎?”
顾言瞥了一眼,接过一句。
“他也上火。”
宋阳就惊悚发现,依旧闭着眼睛的路大佬突然嘴角一弯,笑了。
然后,顾言也嗤笑了一声。
宋阳脸上都快被问号堆满了。
“你又在笑什么啊?”
顾言手握成拳挡在嘴边干咳了下。
“没什么,就昨天升级了点东西,想来开心。”
宋阳:“升级了啥东西?”
顾言笑而不语,低头翻开了桌上的书。
心道,升级了一下同学关系。
——
林兰赶在顾言生日的前两天,将所有的都处理妥当,回了岭南,跟爷俩最终集合。
不消一下午的功夫,就将几乎结蛛网的厨房收拾明亮了。
爷俩晚上回来像饿了三天的难民突然收到赈灾粮。
林兰一边在厨房里掌锅一边训斥爷俩过得这像什么日子。
顾怀源和顾言闷头往嘴里扒拉菜,顾不上擡头,只能含糊地嗯嗯嗯。
林兰炒完最后一个菜,端着盘子往客厅走。她还没走近,爷俩鼻翼扇动两下,伸着脑袋瞅。
“妈,你是不是又做辣椒酿肉了!”顾言问。
顾怀源连忙起身去接,“得夫人如此之贤惠,为夫真是三生有幸。”
林兰斜他一眼,嗔怪道:“去你的,当着孩子面呢,胡说什么······”
顾言扯扯嘴角,鸡皮疙瘩冒了一身。
“爸,你好油。”
等盘子上了桌,顾怀源刚要伸筷子,就被顾言拦住了。
“爸你先等会。”
在林兰疑惑的目光里,顾言起身去了厨房。
没一会儿他拿来一个盘子,然后用筷子分了一半辣椒酿肉到盘子里,端着盘子起身往外走。
“我去我同学家了。”
林兰望向门口,不解地制止。
“大晚上吃着饭呢,你上什么同学家,你······”
结果顾怀源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手里筷子摆了摆,打断了林兰的话。
“不管他,咱吃咱的,他同学就住咱对门,出了门就是,不用担心,有时候他晚上都不回来······”
林兰还是不解,“那也不能这么晚了,去人家他同学家······”她突然发现了端倪。“哎?老顾,你什么时候转性了,以前肖进那孩子来找顾言玩,你脸不是脸鼻子不是鼻子的,现在怎么纵容顾言了?”
顾怀源美滋滋地往嘴里填了一筷子美味。
“那学生我知道,省一,他俩在一块,只会互相进步。”
林兰白他一眼。“我就说你怎么突然转了性!你就是文化界的势利眼!”
她说完想了想,觉得还是不对。
“也不对啊,他这样一直在人家家里,也不方便吧······”
“那家父母好像是出了点问题,具体不清楚,总之就一个人住,不会不方便的,放心吧······”顾怀源说。
“出了什么问题?”林兰问。
“不知道。”顾怀源摇头。
“那你知道什么?!”
顾怀源:“知道夫人的手艺又进步了······”
林兰:“越老越没皮······”
顾言手撑着餐桌,盯着路泽从盘子里夹起一块辣椒酿肉放进嘴里。
他眼里都是亮的。
“怎么样!我妈这道菜堪称经典!”
路泽放下筷子,很轻地笑了声。
“嗯,很好吃。”
顾言心满意足地甩着手,去沙发旁找他的模型玩去了。
他盘腿坐在沙发上玩了没几分钟,扭脸一看,发现路泽坐在餐桌那儿看他。
顾言同他对视了几秒后,嘶了一声。
“我怎么觉得你今晚有话要说呢?”
“嗯,有几句。”路泽说,“但我还在考虑要不要说。”
“为什么需要考虑?”顾言问。
“因为我有私心。”路泽说。
顾言笑了。“什么私心?”
路泽垂了下眼,没回答顾言这个问题。
片刻,他又重新擡眼看过去。
“你今晚该在家里。”
顾言倏地停下手里摆弄的动作,随即明白过来路泽是什么意思,时隔好几个月,他们一家三口才终于结束两地分居的状态,今天林兰一见他,眼眶都红了。
顾言瞬间觉得对不住母上大人,这就是典型的有了对象忘了老娘。小顾同学屁,股还没坐热,又耷拉着脑袋回了自己家。
【作者有话说】
我来了(灰头土脸) 这周忙炸了。
哎
泽哥:整天清醒克制有什么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