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事如此慌张?”任氏转头。
“王妃,三皇子到了,王爷请您过去。”丫鬟匆匆道。
……
夜里,密林之上,一轮孤月高悬,缕缕云层飘散开来,漏出一两颗星子。
火光映开一小片树林。
江贺言夫妻二人围坐在篝火旁,苏清棠拿长树枝戳着火堆,江贺言抖开一件深蓝披风,弯下身,细致为她披上,系好带子。
不远处,突兀地响起两道声音。
“秋宁,你手上拿的是什么?闻起来好香。”
“没礼貌,叫我宁姑娘。”
“好好好,人美心善的宁姑娘,可否给我瞧瞧你手上的水囊?”
“一边去,这是拿去给夫人的!”
秋宁护着水囊小跑两步,身影出现在苏清棠视野内。
风竹厚脸皮跟上去,一转眼,瞥见江贺言气定神闲地坐着,脸上嬉闹神色一瞬僵住,人立马就老实了,道了一声“主子”后便退到一边去了。
秋宁白了他一眼,自己将水囊递给苏清棠,开口道:“夫人,这是奴婢从船上来的酒,喝着暖身子。”
“喝酒误事。”
苏清棠摆摆手,本不想接,谁料一片衣袖从眼前一晃,江贺言顾自接去了酒水。
“清棠不喝,我来尝尝。”
秋宁见状,便径自选了一处地方坐下休息。
江贺言一手拿着酒囊,另一只手拔开塞子,顿时,浓郁的酒香四溢,芬芳扑鼻。
他仰头喝了一口酒,赞道:“口感醇厚,余味绵长,当是绝好的酒。”
“我娘传给我的酿酒手艺,自是最好的。”苏清棠瞥了他一眼,转过头继续盯着跳跃的火焰,目光幽深,似陷入到某种久远的回忆之中,“这梨花酿,不论是取料,发酵,乃至用地锅蒸取酒水,每一步都有自己的技巧。”
“而且,这酒埋在树下两三年了,前两日我特意叫人从原先住的地方取回来。”
“带了两坛,一坛给外祖父,一坛……留给自家人喝。”
“既如此,那我便不客气了。”江贺言举起酒囊,灌了一口酒后,作势还要再喝。
苏清棠见状,劈手夺过酒囊,“你少喝点,明早还要赶路。”
江贺言失笑,“那清棠尝尝?”
听他这么说,苏清棠下意识看向手中酒囊,囊中酒水色泽晶莹,馥郁酒香窜上鼻尖。
她忽觉眼眶一热,鼻子发酸。
蓦地,一只温暖掌心搭上手,她抬眼,便见江贺言温和注视着她,着手要拿走酒囊。
“不愿喝便给我吧。”他轻声道。
“不。”苏清棠较上劲了,猛地一收手,随后仰头灌了一口酒,一抹嘴道:“我自己酿的酒还不准喝了?”
“从前我娘……”
说到此处,她声音一低,慢慢垂下头,有温热的水珠从眼眶滑落,落入酒水之中。
江贺言望着她不语,只拿过酒囊陪她一起喝。
苏清棠酒量小,没喝两口便不胜酒力,面颊红扑扑地倚靠在江贺言肩上,不时打一个酒嗝儿。
“夫君,我今晚不睡……嗝儿……要守夜,你……嗝儿,陪我多聊聊。”
“好,不睡。”江贺言依她的话道。
苏清棠缓缓露出一个满意的笑,“真听话……”她喃喃,忽然似想起什么,直起身子,一双眸子定定望进江贺言眼底,“不对,夫君是个爱说假话的骗子。”
“哦?”
江贺言不由笑了下,指尖按上女子的眼尾,声音微沉含了一丝哑意,“那清棠该怎么办呢?”
“怎么办?”
苏清棠迟钝地眨了一下眼,眼神朦胧迷茫,迟滞的思维不允许她思考如此复杂的难题。
她只好放弃,露出一个无辜迷离的笑,“我不知道”
“夫君,我好像有些醉了,你帮我瞧瞧。”
女子红唇一张一合。
全然不知此时的自己面若桃花,醉态憨然,一蹙一笑媚意横生,诱人靠近。
江贺言眸底一暗,指尖顺眼尾而下,停在女子唇角处缓缓摩挲,“确实……醉得不轻。”
苏清棠正要开口,忽地皱了皱眉,酒意上涌,头晕的同时又有些难受,她拍开男子的手,转过头跑到一棵树下,“哇”一声吐了起来。
“夫人!”
昏昏欲睡的秋宁惊醒,摸了摸旁侧,摸到水囊后赶紧近了前。
树旁,江贺言轻拍女子的背,单手接过丫鬟手中水囊递给她,“清棠,来,漱下口。”
苏清棠忍着难受,转头拿过水囊猛喝一口,又大口吐出来,咳了几声后才缓过劲儿来。
“不碍事。”她摆摆手,朝秋宁道:“去睡吧。有夫君在,没事的。”
秋宁闻言,担忧看了一眼江贺言后,才一步三回头退回原处。
吐过之后,苏清棠整个人清醒不少,坐在火堆旁也好受许多。
只不过是没了睡意。
她看向江贺言,回想起刚才说过的话,不由自主笑道:“夫君,真有趣,你我皆是重生之人,相遇,成婚……莫不是天定的缘分?”
“或许。”
江贺言抬头望向漆黑的夜空,勾起一抹笑,“都是天意吧。”
“夫君,你可知我前世的事?”苏清棠随手捡起一根枯枝丢进火堆里,火焰高了一瞬,复平息下去,慢慢燃烧,不等江贺言回答,她便自嘲道:“我啊,上一辈子蠢得可怜,自以为有父母的疼爱,长姐的怜惜,可后来,换亲的是他们,站在岸边看我溺死的……也是他们。”
“过去的都过去了。”江贺言轻叹一声,“你若想让他们付出代价,我绝不阻拦。”
“我知晓,这件事上夫君帮了我不少。”苏清棠正色看向身旁人,声音沉沉,“但夫君,你值得信任么?”
江贺言一愣。
“值得。”他沉默片刻,笃定开口,“对于其他人而言,或许不值得,但清棠,是唯一的。”
他说罢,朝身旁女子浅浅一笑。
这一刻,他褪去所有顾虑,唯剩真挚的温柔。
苏清棠垂下眸。
一夜无眠。
……
两日后,城南绸缎铺。
刚下过一场小雨,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潮气。
水珠从叶尖滴落,落在浅青衣衫的女子脚边,林昭坐在石桌前,眼前正放着一张设计草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