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指尖点上草图,心中叹息。
棠棠啊棠棠,丢下银票人就跑了,半点不管茶馆建造的事。
林昭正忧虑时,徐醒走过小道,进了院子在石桌前停下,拱手一揖,“昭老板,您找我有何事?”
林昭指尖捻着纸边,心道这时候棠棠应该到温州任家了。
她思索着,叠好草图,将其递给徐醒,“把这张草图寄给温州的江夫人。”
徐醒应声,将图纸收进袖子,不多待片刻,转身便要往外走。
林昭见他满头大汗的样子,疑声问:“怎么了?外边很忙碌?”
“是啊,来了许多客人,前两日接的订单也比平日多出不少。”徐醒侧身,语气喜忧参半,忽地一拍脑袋道:“坏了,看我这记性,忘了安家小姐新定的衣裙要加急。”
“昭老板,您忙,我先走一步。”
他回答完,抬脚继续往外走。
“我也去看看。”林昭说完动身,衣摆擦过桌沿,走上小道,问向俆醒,“往年夏秋换季,也不见如此忙碌,今年可是有旁的事发生?”
“昭老板猜对了。”
徐醒脚步不停,“听闻是淮安王府又要举办宴会,广邀世家名流参加,不过请的大多是些年轻贵女,这不,贵女们各自要定新衣,准备在宴会上大放异彩。”
“年轻贵女?”林昭蹙眉,“莫不是要给王府二公子相看亲事?”
徐醒闻声停下步子,望了眼四周,见无人来此,方掩着手朝林昭小声道:“二公子并非王妃亲子,王妃向来不管他,用不着这般大动干戈为他相看。”
“我听旁人说,这次宴会是为王府世子相看。”
“世子不已经有夫人了?”林昭不解。
她近些时日忙着为茶馆的事奔波,在京郊住了几日,没时间关注京中的事。
京里又出什么事了?
“昭老板有所不知,近来那位谢夫人频频出事,先是搅了国公府老夫人的寿宴,后又在酒楼大闹,丢尽了王府脸面。”
“王府有知情人传出消息,说淮安王妃已容不下儿媳,要将人赶出王府,为世子另娶。”
“竟有这种事?”林昭疑道。
“前两件事是千真外确,至于休妻……”徐醒摇摇头,“听个乐子罢了,大户人家间的弯弯绕绕,我们这些百姓也看不清。”
二人说话之际,从后门进了铺子。
铺子里,两位小姐正在挑选衣料。
一人道:“这绯色过于艳丽,喧宾夺主了,还是水蓝色好些。”
“不不不,水蓝色低调,容易隐没于人间,怎能引起世子的注意?”另一个反驳。
“你不知道,王妃喜素。”
“罢了罢了,你来看看这件吧,这件料子摸着舒服。”两人又看去了另一款料子。
徐醒上前招呼两位小姐。
林昭在远处默默观望,心中思量该给棠棠写封信,同设计图一道寄去。
……
经过几日奔波,江贺言一行人总算到了温州,刚下船,任家那边便派了人来接应。
一行人坐上马车。
马车一路驶向任府。
苏清棠坐在车内,挑起帘子往外看,温州虽不比京都繁华,但民风淳朴,沿途小贩叫卖声不绝,入眼是和睦热闹之景。
等到了日落时分,马车才抵达任府。
苏清棠搭上秋宁的手,下了马车,一抬头,便见一扇略显陈旧的朱红大门,黑漆匾额上题着“任府”两个金字。
接应的人同门房交代两句。
门房殷勤打开大门,同时,江贺言夫妻二人到达的消息传遍整个府邸。
不多时,便有人出来迎接。
男子将近不惑之年,面貌却不显老,银冠束发,高鼻狭目,眉眼轮廓冷峻,全身上下皆是霜雪般的气质。
单看相貌,若放在京城,也是数一数二的人物。
除却此刻的他……是坐在轮椅之上。
“舅舅。”苏清棠福身一礼。
江贺言也跟着拱手作揖,“舅丈人。”
任霄轻轻点头。
目光落在苏清棠身上时,眉眼柔和了一瞬,带着些许追忆,而转向江贺言时,神色却变得极其复杂。
苏清棠察觉到其中变化,未等她往深处想,任霄便收回目光,开口道:“跟我来吧。”
说罢自己推着轮椅朝一处方向而去。
苏清棠同身旁人对视一眼,随即紧步跟上去。
任府内竹林花草,小桥流水,说不上大富大贵,但胜在清雅别致。
“外祖父身在何处?我与夫君回来一趟,理应先去拜会。”苏清棠快走两步,跟上任霄。
对于这位面冷的舅舅,她总觉心底发觑。
好在任霄及时回应了她,声音不轻不重,“父亲身子不适,今日晚了,他先歇下了,若无要紧事,明日再去拜会也不迟。”
“好。”
苏清棠点头,而后放慢步子,跟身后的江贺言并排走。
身边人不见了,任霄推轮椅的手一顿,转过头道:“天色不早,院子已为你们收拾好了,你二人舟车劳顿,还是早些回去休息为好。”
苏清棠大致听出了他的意思——
别慢吞吞地落在后头,快点走。
“多谢舅丈人。”江贺言先替她说道。
任霄望着江贺言皱了一下眉头,想说什么终是咽了回去,只道:“走吧。”
苏清棠听话地跟着他回了客院。
客院内,府中洒扫的下人见到几人,皆恭敬地一一称呼过去。
“若有什么需要的,尽管跟他们说,当……”任霄顿了一顿,只对着苏清棠一人道:“当自己家就好。”
苏清棠接受好意,应了一声“好”。
任霄走后,两人进了屋子,不久后,任府下人将他们带来的东西搬进屋,秋宁着手收拾行李,铺起床褥。
苏清棠坐在妆台前卸钗环。
江贺言环顾了一周屋子,转眼看向女子的背影,轻声道:“清棠,舅丈人好像不喜欢我。”
细听,声音里还带了几分委屈的意味。
“你是我的夫君,要舅舅喜欢作甚?”
苏清棠说着,抬手去卸头上的银簪,可簪子被几缕发丝纠缠住,她试了几次也没能成功拔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