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是？”
贵妃安虞款步上前，缓缓问道。
“臣妇是户部员外郎江贺言之妻。”苏清棠恭敬答，稍稍抬眼，便见站在宫墙边的贵妃。
从前她每每预想贵妃的样子，总觉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嚣张跋扈，飞扬恣意的。
可事实，未免与自己的料想相差太大。
安虞长相偏富态，玉盘脸，莹白如满月，琼鼻樱唇，一双水灵灵的杏眸温婉动人，见之让人顿感亲切。
唯有头上插着的几支珠钗，在光下微微刺眼，透出一两分不友好。
苏清棠打量一眼后，便快速收回目光。
安虞倒上上下下仔细将她瞧了个遍。
“江贺言之妻。”安虞重复一句，舌尖咂摸着这几个字，复笑道：“状元郎之妻，果真不同凡响。”
“惭愧。”苏清棠委婉道。
安虞又近一步，亲热执起了她的手，“妹妹看着比我小，不介意我这样叫吧。”她眸子弯弯，“我呀，一见妹妹便觉亲切，心底欢喜，想是上辈子的故人，妹妹以后进宫，记得常去我那儿坐。”
她看向身旁宫女，“宁墨，可记住这位夫人了？往后她要是来我这儿，你不必通报，直接领了进去。”
“是，贵妃娘娘。”宁墨乖巧应。
苏清棠手被握着，身子僵着，不适地动了动手指，安虞很快感觉到，放开了手。
苏清棠不自觉退开一步，“承蒙贵妃娘娘喜爱，臣妇惶恐不已。”
安虞含笑瞧她，“我既称呼你为妹妹，你便不必如此见外。妹妹进宫，是来面见皇上么？”
她眼波流转，媚态自然流露，亲和力十足，又在不经意间摄人心魄。
“是。”苏清棠应，“皇上今日召臣妇入宫。”
她一边答一边暗叹，能受皇上宠爱的，果然不是一般女子。
“哎。”安虞惊呼，“瞧我，一见妹妹就走不动路，若是耽搁时辰就不好了，妹妹快去吧。”
苏清堂被她一声声“妹妹”叫得头皮发麻，闻言如释重负，只想逃离，“既如此，臣妇先行一步。”
说罢跟着内侍匆匆离开。
等她走了，安虞嘴角的笑渐渐冷却，看向身旁沉默的宫女，冷不丁问道：“宁墨，你也觉得，本宫热情过分了？”
“娘娘有自己的道理。”宁墨鞠身，“江夫人能得娘娘青睐，是缘分所至。”
安虞笑着长叹一口气，“缘分？多少爱套近乎的人喜欢以此为借口。”
“奴婢不敢妄自揣测娘娘的心思。”宁墨老老实实低头。
“你呀。”安虞摇摇头，“你可知本宫今日举动是为何？”
“江状元？”
“不错。”
“可晟朝此前也出过不少状元，娘娘为何……”宁墨实打实问出自己的疑惑。
安虞停步，挥退四下，人散后才道：“我朝的确出过不少状元，可有哪一个如江贺言一般深得圣心？”
“许是江大人才学深厚……”
“若真是这样，那本宫倒放心了。”安虞语气低沉。
“娘娘的意思是？”宁墨一头雾水。
安虞目光深远，摇摇头道：“罢了，也许是我多虑了。”
宁墨闻言，没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而问：“那江夫人呢？”
“她？她这种人，本宫也见过不少，硬碰硬是使不得的，你说一句，她能旁敲侧击反驳十句，唯有软刀子才可深入人心。”安虞抬步，往自己寝宫方向走，“话本宫已同她说明了，静观其变即可。”
“太子体弱，东宫之位不稳，皇上广招寒门子弟，意图培养自己的势力，若本宫没料错……”她幽幽叹，“这京城的风云，又不知要被谁搅动了。”
宁墨垂首跟在她身侧，吐字柔婉，“娘娘父亲是护国大将军，膝下有三皇子，自己又得皇上宠爱，凭他们如何闹，也危及不到娘娘的地位。”
“若本宫也想搅浑这滩水呢？”安虞眼角笑意意味深长。
“依娘娘的能力，必定落不了败势。”宁墨附和。
二人走着走着便进了淑华宫大门。
宫人让道，纷纷埋下头做自己的事，宁墨叫了两个宫婢进殿，宫婢摆上果盘点心，准备妥当后，各自侍立在殿中一角。
“不说了。”安虞径自去了上首座，“说来，这几日怎不见砚儿？”
“春闱刚过，吏部事务繁忙，三殿下自请去管理官员，处理政务，近几日正忙着呢。”宁墨答。
“砚儿大了，有出息了。我那小侄子今年也一举中了榜眼，安家也算是蒸蒸日上。”安虞不无欣慰，又问：“东宫，淮安王府那边可有动静？”
“太子旧疾频好，怕是不好了……”宁墨皱眉，“至于淮安王，皇上念及兄弟情谊，不愿放其回封地，估摸着要在京中长留。娘娘，说起来，今日那位江夫人，还是王府世子夫人的妹妹。”
“那倒有趣。”安虞挑眉，朝底下吩咐，“去查查她们的身份，仔细查，本宫不要面上的，要最真实的。”
“是。”宁墨起身告退。
她碎步出了殿门，耳后隐约传来安虞的声音。
“砚儿若能再得一位皇叔的助力，便更好了。”
宁墨脚步未停。
知晓太多，未必是件好事。
……
另一头，苏清棠越走越不对劲儿。
早就过了勤政殿。
如今走的方向是……后宫？
“小公公，我们这是要去哪儿？”她禁不住问了句。
内侍步子没停，寻空隙回头道：“江夫人，您别急，一会儿就知道了。”
苏清棠听此，只能压下不安心思，闭口不言。
好在不到一盏茶功夫，便到了该到的地儿。
苏清棠抬头望向匾额。
“兰馨宫”三个大字映入眼帘。
她恍然记起，这是孙妃的宫殿？
孙妃算是宫里的老人了，平日不争不抢，存在感极低，只在重要宴会上出席。
皇上要在此处见她？
说来也是，苏清棠沉眸，若在大殿单独面见臣妻，难免会引来人闲话，来后宫则不然，有后妃在场，总归妥当些。
皇上有心了。
“烦请江夫人在此等候，奴才进去通禀。”内侍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