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124
户外的灯光足够亮, 但不同于白昼,黑夜的明晃晃交织着垂死挣扎和梦幻感。
谭芝茉隔着人潮汹涌, 看到简岩在和几个人礼貌性地交谈,中规中矩的黑色衬衫和灰色西装裤把其他人的盛装对比得哗众取宠。随后,他的目光转向她,不带一丝一毫的意外。
所以他早就看到她了。
谭芝茉再一转念:这王八蛋是为她来的……
她的怨气还没有消完。
不等谁对谁有进一步的表示,谭芝茉被两个相熟的女性朋友一左一右架走,说带她去认识一个做宠物号的帅哥,看有没有合作的机会。谭芝茉一边应声,一边回头,看简岩把目光转回了在交谈的人身上。
宠物帅哥的身边围着不少人, 看得出影响力和人缘都不错。
谭芝茉和他寒暄了几句,再看向简岩的位置, 其他人都还在,就少了简岩一个。
“谭小姐没怎么吃东西。”宠物帅哥在和别人聊电商节的事,抽空给谭芝茉来了这么一句。
别人只当他周到。
谭芝茉却接收到信号:这位帅哥没少看她……
烦人。
这两个字, 是谭芝茉暗暗送给简岩的。一如他在她微信里的分组。要不是他在这里“碍手碍脚”,说不定她能和这位帅哥有来有往一番。
眼下,她只能对他惋惜地笑一笑:我们有缘无份。
脱身后, 谭芝茉在偌大的草坪上找了一圈, 没找到简岩。
为了掩饰,她走到哪, 吃到哪, 几杯酒水混合着下肚, 血液都涌去了胃, 脑子又要转不动了。看错人了吗?
幻觉吗?
太好了!沙滩丶森林丶帅哥,我来了……
“去哪?”简岩从谭芝茉身后握住她的手肘。
谭芝茉回身:“我还以为你走了。”
简岩松开谭芝茉。人来人往中, 他们不是亲密无间的关系。网络上最不缺的就是红与黑,他们的过往渐渐无人在意,站在这里和别人没什么不同。
简岩擡手,指了一下自己的上唇。
“你疯了?”谭芝茉色变。
“你嘴上有沙拉酱。”
谭芝茉一楞,这才擡手抹了抹。
简岩看谭芝茉红了耳尖:“你以为我让你亲我?”
谭芝茉不狡辩:“是我疯了行不行?”
简岩面对不远处宠物帅哥投来的目光,他一边对视回去,一边问谭芝茉:“跟我走吗?”
“不要。”
简岩目光垂下来,被谭芝茉如此不假思索的拒绝来了当头一棒。
谭芝茉小心翼翼瞄他一眼,开始碎碎念:“你再怎么为它美言,乌干达那种地方对我来说也太艰苦了,我不是吃得惯丶住得惯就行,我向往的是纸醉金迷。再说了,我妈怎么办……”
“谁让你跟我去乌干达了?”简岩要被谭芝茉气死了。
怎么句句都是鸡同鸭讲?
他让她擦嘴,她想亲。
他问她要不要跟他离开这场冷餐会,她想的是离开祖国?
偏偏她想的,都比他说的更好。
“不是你……你让我跟你走吗?”
简岩擡眼,依然能对上宠物帅哥的目光:“我是说送你回家。”
谭芝茉暗暗哎呦一声,想多了,又想多了,推拒地看了一眼时间:“还早。”
“不走?”
“你能不能看着我说话?”
简岩看向谭芝茉:“有个男的过来了。别回头。”
谭芝茉心领神会:“戴金丝眼镜的那个?”
简岩默认。
金丝眼镜……这完完全全踩在了他的雷区上。
“go!”谭芝茉常常在危急关头飙一句英语。
说完,她拔腿就走。
简岩不紧不慢地跟上去,致使宠物帅哥“中道崩殂”地停下了脚步。
从草坪离开会场要经过一片池塘,四下无人,谭芝茉倾斜上半身,低声问简岩:“他是不是对我有意思?”
半个月来,只有她“调戏”他的份,也难怪谭芝茉放肆。
没想到简岩长臂往后一绕,挟着她自投罗网的上半身走上一条石板路,通往池塘中心黑漆漆的凉亭。
他步子大,谭芝茉两条腿好一阵倒腾:“放开!你放开我……”
“再废话把你丢下去喂鱼。”简岩也不算信口开河。
池塘里有大群的锦鲤……
来到凉亭,简岩把谭芝茉摁坐在中间的石凳上,他自己靠着唯一一个出入口的亭柱。
谭芝茉觉得这次万万不会是她想多了:“你吃醋了?”
“没有。”
“那你板脸给谁看?嗝……”谭芝茉找简岩的时候吃多了,又走了这么一大段路,要胃胀气了。
“你胡吃海塞的时候,难道不是在找我?”
谭芝茉承认:“是。”
“你以为我走了,就去找别人?”简岩清清楚楚地看到谭芝茉没找到他,眼珠一转,迫不及待换了个目标。
他今天来,自然是为她。
搞一张邀请函进来并不难。
他明天就要走了,她似乎不打算再跟他见面了。他知道她还没考虑好,也的确不会催她丶逼她,但他一走又要大半年,她连“最后”一面都不见是不是太过分了?
当谭芝茉觉得简岩是“变态”和“纯情”的两个极端时,简岩也觉得谭芝茉是两个极端:她见了他,就像见了鱼的馋猫,她不见他,就是一只在柜子顶上超然物外的懒猫。
他只能送上门来。
看她身边一直有朋友。
看她落单时,又一直在打电话。
他跟她站在同一片草坪上半个小时,她才看到他。
而在此之前,他就注意到有一双金丝眼镜后的目光在频频看向她了。
后来,她就被两个“狐朋狗友”架过去了。
再后来,他故意消失在她的视线中,故意让她找了一圈。
“还说不是吃醋?”谭芝茉坐在石凳上往后挪了挪,在大腿边给双手腾出位置,惬意地撑住手臂。
简岩铁了心否认:“不是。”
“你跟我说话的时候,一直在看他?”
“是他先管不住自己的眼睛。”
“难怪他要过来,哪有你这样挑衅的?”
“你为他说话?”
谭芝茉两个脚跟着地,脚尖俏皮地上下晃着,话锋一转:“你说要送我回家?”
简岩没说话。
要抵赖……
哪有一条鱼送猫回家的道理?他那么说,只为把谭芝茉带离金丝眼镜的视野。
谭芝茉脚尖啪地一声落地,起身,几乎是跳到简岩面前:“你不送,我找别人送。”
太过于窃喜的小动作,让她太早露了馅儿。
“你故意的?”简岩识破谭芝茉。
她在找不到他之后,根本没想找别人。
她只是想钓鱼一样把他钓出来。
谭芝茉把笑意抿在唇间,默认了。
“既然是故意的,不送。”简岩转身要走。
谭芝茉伸手一拦,掌心朝向他,指尖向下,准确无误地拦在他两腿之间,没碰着,隔着大概十公分的距离。“别怪我没提醒你,灰色,要是那个了……好明显的。”
除了让简岩吃醋之外,谭芝茉还保有“调戏”他的杀手鐧。
让他的灰色西装裤变得“不得体”,也就是她三两下的事儿。
五分钟后。
谭芝茉作为胜利者,坐上了简岩的车。
她知道会喝酒,没开车来。
途中,谭芝茉侧着身,不遮不掩地看着简岩。
她先是问:“我找你的时候,你躲哪去了?”
简岩不承认:“我没躲。”
“为什么要躲?”
“我说我没躲。”
谭芝茉没再往下问。
简岩气不过:“是你自己瞎。”
谭芝茉恍然大悟:“你早就来了,是不是?怪我太晚看到你?所以才躲?”
简岩指向谭芝茉一侧的车窗:“转过去。”
完全占上风的谭芝茉不介意做出一点点让步,把身子转过去后,回头道:“你不要一副英勇就义的样子,我只请你上楼喝杯茶,不睡你。”
给他安排得明明白白……
四十分钟的路程,谭芝茉面向车窗睡着了,张着嘴,发出要凑上去听才能听到的鼾声——简岩在红灯前凑上去听了。
她睡觉一向安静,只有在一根弦绷得要断掉又松下来时,才会发出这样的鼾声。
车停到楼下,谭芝茉还没醒。
简岩陪她坐了一会儿,想摸摸她的手凉不凉,才碰上,就被她“顺杆爬”地抱住了手臂。她迷迷糊糊地转过来,缓慢地眨眼,说梦话似的喃喃自语:“你明天就走了,都还没……”
她没把话说完,又要别开脸。
简岩右手臂被谭芝茉搂着,左手伸过去,扳住她的下巴,俯身亲上去。
谭芝茉才醒盹儿,万万没想到简岩会亲上来,头脑一清二楚,觉得他这个吻大致分三步——先是没刹住地撞了她的上唇,后是敷衍地吮了她的下唇,最后像是“行了吧”一样在唇间亲了一口。
就撤回去了。
她问他:“你干嘛?”
“你说的,我明天就走了,都还没亲过。”
“我没说!”谭芝茉急眼了。
她真没说。
她把“亲”字咽回去了。
“行。”简岩就此打住。
“行什么行?”谭芝茉不依不饶,“你连牵手都要讲原则,我哪敢说亲?我没说就是没说,你不要把屎盆子扣在我头上!”
“是我想亲,行吗?”简岩的情绪像出了故障的电梯一样悬着,随时往下坠。谭芝茉说他明天就走了,他就不管不顾地亲上去了。谭芝茉再说他“讲原则”,就像说风凉话一样。
还有屎盆子?
她睡够了又来劲……
“不行。”谭芝茉用手背抹了嘴,“你想亲,就亲那个鬼样子?”
屎盆子,鬼样子。
简岩觉得真不如不亲:“上楼。”
谭芝茉更急眼了:“我说了请你喝茶!”她以为简岩撵她下车,以为他要走。
“喝茶不得上楼?”简岩率先下车时,情绪的电梯跟着脚步往下坠了一瞬间,停住后,在加速度中拉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