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115
乌干达首都坎帕拉。
庄烨的科技公司租赁了土地, 连二层的办公楼都是自建。简岩晚来四个月，错过了从零开始的艰苦。当时“临危受命”的报告文学作家打趣简岩：“你赶上好时候了。”
“你说他错过好时候还差不多。”庄烨对简岩了解不多, 但他怕不怕吃苦，她是知道的。
庄烨把一摞文件夹推给简岩：“现在来，也够你忙的。”
项目书中的语言学校和武术学校都还待建，土地面积大，庄烨还准备修个垂钓园。此外，他们的家居智能一体化入户和铺开后，满意度调研也是要交给简岩的。
“你们慢慢聊，”报告文学作家这就算站完了最后一班岗，“我行李还没收好。”
他迫不及待要回国了。
异国他乡, 最先扛不住的是胃。
当地的香蕉饭和公司厨师为数不多的几道拿手菜，他这辈子都不想吃了。
办公室里剩下庄烨和简岩二人。
简岩翻着文件夹：“预算够的话, 垂钓园的规模可以再提一提，能用来政务接待将来就省事了。”
“我也在考虑综合性的休闲园会不会更好。”庄烨起身，“现在是市集最热闹的时候, 我带你去逛逛，炸蚂蚱吃不吃？烤鸡也不错，都是散养, 搁国内就叫溜达鸡。”
简岩跟上去, 拿手机看了一眼时间。
习惯性地打开谭芝茉的朋友圈。
不知道她是真的把他分组，对他不可见了, 还是什么都没发, 她设置为三天可见的朋友圈里空空如也。
京市。
谭芝茉被宋晓舒和沈睿徳生拉硬拽一同来取他们的婚纱照。
她也不知道二人怎么想的, 可能是不想她这个孤家寡人寂寞？但她宁可寂寞, 也不想当电灯泡，还要被他们摁着坐在中间！
像什么样子？
影楼的工作人员都搞不懂这“一家三口”是什么关系。
谭芝茉真觉得宋晓舒跟沈睿徳待久了, 脑子也不好使了。
婚纱照是两个多月前拍的。
没办婚礼，沈睿徳软磨硬泡说婚纱照不能不拍，宋晓舒趁着不大显怀：“拍拍拍！师父别念了！”
唐僧一样。
如今拿到成片，宋晓舒史无前例地夸沈睿徳一句英明。
没白拍，是挺好看的……
谭芝茉坐在中间，从陪笑，慢慢被感染，到最后也觉得挺好看的，一页页翻着相册：“人模狗样的……”
宋晓舒坐她左边：“我人模。”
沈睿徳坐她右边：“我狗样！”
也算是一家三口其乐融融。
沈睿徳趁热打铁，撺掇宋晓舒回头再来拍孕妇照。工作人员当即拿平板电脑，给他们看看样片。谭芝茉坐在中间碍事，撤到了一旁。
华灯初上，影楼窗外是晚高峰的行色匆匆。
谭芝茉偷闲，对窗拍了一张街景，依稀映着她的脸——刻意找了个看上去随意的角度，发了朋友圈。
当然，简岩是看不到的。
他不在谭芝茉“工作”的分组里。
谭芝茉新建了一个名叫“烦人”的分组，里面只有简岩一个人。
她的理智知道简岩几乎是不可估量地迁就了她，但她还是觉得他“烦人”。
手机里，不知道把他归入哪个分组。
心里，似乎到处都井井有条，唯独多个他。
顺手，谭芝茉打开简岩的朋友圈。
什么都没有。
他本来也不是爱发朋友圈的人。
宋晓舒和沈睿徳在付孕妇照的定金了，还得等一会儿，谭芝茉看了一眼自己的点赞和评论，又随手刷了两下，刷到了庄烨的朋友圈。
九宫格。
在谭芝茉看来像贫民窟一样的地方，衣着五颜六色的黑人商贩在售卖天然或粗糙的食物，有香蕉丶芒果，有烤羊排丶炸鱼，更多的辨认不出是什么“鬼东西”。
庄烨几乎每天都发朋友圈。
彼时，谭芝茉看着她从京市飞往坎帕拉，看着她率队平地起高楼——两层白墙蓝顶的办公楼，被谭芝茉的钦佩之情夸大为平地起高楼。
庄烨从不会刻意找角度自拍，只偶尔发几张和团队丶和当地友人的合影。
今天的九宫格，没有一张黄皮肤的脸。
但有一只黄皮肤的手。
简岩的手。
提着一串绿色的香蕉。
或者不能叫“一串”，要叫“一座”，谭芝茉目测有五六十斤的样子。
谭芝茉当然能认出简岩的手。更何况，他的无名指上有一圈淡淡的婚戒印。他在乌海晒黑了，如今把婚戒摘了，留下一圈印。
他是什么时候把婚戒摘了的？
领离婚证时，他还戴着……
“谭芝茉，”宋晓舒叫她了，“吃饭去。奶茶喝不喝？有没有想逛的，想买的？对面有卖气球的，樱桃小丸子还是hello kitty？”
“来了。”谭芝茉给庄烨点了赞。
之前，她没少给庄烨点赞，今天刷到了没道理不动动手指。
谭芝茉说什么也不跟宋晓舒和沈睿徳去吃饭了：“饶了我吧！你们提前练习当爸妈，别拿我当孩子。”她真怕到了餐厅会被他们塞进宝宝椅。
谭芝茉的住处距离许铃不远，回去前，她先去看了许铃。
她又说了“刺激”许铃的话：“我小时候你都没给我买过气球，你不觉得过分吗？我还真不如认宋晓舒当妈。”
睡前，谭芝茉坐在化妆台前擦护手霜。
才入秋半个多月，她的手就有干裂的迹象，又勾起她的年龄危机。
想起抽屉里还有一盒去年冬天没用完的手膜，猛地拉开，最靠外的装着婚戒的小盒子在惯性的作用下前后一荡。
她摘得早，进入离婚冷静期后就摘了。
难免，她又想起了庄烨的朋友圈。
怪只怪手膜不影响触屏，敷上后，她百无聊赖，从通讯录里找到庄烨，直通庄烨的朋友圈。
九宫格不见了……
之前发的都还在。
唯独今天这一条不见了，简岩的手不见了。
谭芝茉不禁倒抽着嘶了一声。和她有关吗？庄烨是因为别的什么删除了这一条，还是独独屏蔽了她？
京市的深夜，是乌干达的傍晚时分。
简岩跟着管后勤的老王在维多利亚湖码头的一家中国超市。老王为大家采买二锅头丶方便面，和老干妈。简岩看看有什么他缺漏的日用品。
在来的路上，他看到了庄烨的朋友圈和谭芝茉的点赞，楞了一下。
老王这人没什么分寸，一边开车，一边对简岩的手机扒了几眼，认出是庄烨的朋友圈，便心直口快：“那个诗是怎么说的来着？就那个众里寻她千百度，一回头，她就在那儿站着。”
“灯火阑珊处。”简岩一心二用地搭个话。
老王嘿嘿笑：“你和我们庄总……”
简岩楞是心惊肉跳了一下。
看老王这副样子，简岩便知道对他和庄烨有误解的人，绝对不止老王一个了。能用上辛弃疾的词，老王也只是以讹传讹中的一环。
团队里的人，简岩基本都打过交道，先前没人对他和庄烨说三道四。
显然，是他的离婚和到来，让人想入非非了。
“没有的事。”简岩四个字止住老王喜气洋洋的嘴脸。
同时，他避开老王的视线，截图后，给庄烨发了微信：「这张，可以删除吗？」
他不大能考虑这样的“指手画脚”会不会令庄烨不适，他要先保障他的前妻谭芝茉不会不适……
他知道，这不是谭芝茉第一次给庄烨点赞，今天这个赞，她或许随手一点。但万一呢？
万一她仔仔细细看了庄烨的九张照片？
万一她看到了他的手？
万一她对于他出现在另一位女性的朋友圈，哪怕只出现了一只手而不适呢？
简岩不想侥幸或冒险。
庄烨是个聪明人：「因为谭小姐？」
简岩：「是。」
庄烨没二话：「我知道了。」
简岩再看，庄烨的九张照片都没有了。
他这才顾得上对庄烨抱歉：「给你添麻烦了。」
庄烨大气：「这话我说才对。」
庄烨失落归失落，倒不觉得冤。简岩的到来，虽然不至于冲昏她的头脑，但的确令她欢欣鼓舞。照片上的简岩的手，的确是她蕴藏的小小心思。
只是，她以为简岩和谭芝茉是和平离婚。
包括谭芝茉给她点赞，她都觉得相安无事。
没想到简岩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堵上这百密一疏的“疏”，此后，谭芝茉和简岩就算是断了。谭芝茉不知道简岩每天做了什么，安不安全，健不健康。简岩也不知道谭芝茉忙不忙，累不累，能不能赚到钱，有没有如愿以偿地向前看。
除了朋友圈之外的社交媒体，二人都更偏向于营业，和生活无关。
简岩会看谭芝茉发的广告。
谭芝茉也看过简岩发的尼罗河源头和东非大裂谷，也有关于宗教和贫富差距的文章——文章一般看不完，她不感兴趣。
十一月，谭芝茉收到“开心果”和“男一”的喜帖。
二人是《爱我你怕了吗》第一季中唯一一对真情侣，细水长流谈了一年半的恋爱，如今步入婚姻的殿堂。
谭芝茉包了个大红包，去吃了喜酒。
再到跨年夜。
宋晓舒怀着八个月的身孕，体质出奇的好，再想到等生了，少说要被孩子拴一年半载，更想再出来玩玩。
沈睿徳和去年比不了了，动用不了自家的场地，囊中也羞涩，做不了跨年派对的主角，好在他的朋友还是个个财大气粗。
有人包了个电玩城，改造一番，吃喝玩乐样样有。
自然……又要带上谭芝茉。
背着沈睿徳，宋晓舒劝谭芝茉：“离都离了，你还不多出来认识认识新朋友？不然你离他干嘛？”
这话不能当着沈睿徳说，沈睿徳还是站在简岩一头的。
不用宋晓舒劝，谭芝茉也会来。
她不会跟吃喝玩乐过不去。
只是没想到，沈睿徳陪宋晓舒去洗手间的工夫，手机落在座位上，简岩给他拨来视频通话，就在谭芝茉旁边嗡嗡直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