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111
周末, 邓诗卉和简岩通电话。
她怎么也得给儿子和谭芝茉一个交代。
拿录音大做文章的人,是第二季一位有后台的嘉宾, 无非要踩着“简直了”的话题度,站得更高,收益更大。至于是哪一位嘉宾,邓诗卉对简岩这样说:“你别追究。”
她的言外之意是干不过。
简岩嗯了一声。
邓诗卉意外:“你还好吗?”
她以为儿子会有冤报冤,有仇报仇,不管干不干得过。
“谭芝茉因祸得福,我有什么好追究的?”简岩自认为语气好好的。
邓诗卉却一连串道:“你哪来这么大怨气?你不是说结婚是你情我愿,离婚也是你情我愿吗?简岩,你被甩了?你出去别说是我儿子, 还不够给我丢人的!难道是报应?我甩了太多个,报应到你身上了?”
简岩但求静一静:“挂了。”
周一中午。
简岩收到谭芝茉的微信:「化妆台和沙发床, 我带走了。」
化妆台没什么好说的。
本来就是简岩给谭芝茉买的。她不带走,他留着也没用。
但沙发床?
那是她对他“强买强卖”的。
那是他的。
简岩:「不行。」
简岩:「沙发床不行。」
谭芝茉拨来语音通话:“房子你也看过的,只有一张上下铺, 我睡不惯。”
背景音嘈杂。简岩能判断出谭芝茉正在搬家,大概有两个或三个搬家工人正在出入他和谭芝茉曾经的家。
一股无名火让简岩的语气并不友善:“有什么睡不惯的?”
他给谭芝茉挑选的房子,虽然不是什么豪宅, 只是综合了地段丶租金和治安几个方面, 装潢和家具达不到她的品味,但也不差。上一任租户有两个孩子, 留下一张上下铺。
至少八成新。
下铺更是标准的成年人的床。
“睡上铺, 觉得不安全。”谭芝茉没把简岩的语气往心里去。
“谁让你睡上铺了?”
“下铺堵得慌。”
简岩变本加厉:“哪来那么多事儿?”
终于是把谭芝茉惹得不说话了。
自作自受, 简岩不得不服软:“我给你买新的, 行吗?你要什么样的都行。”
“不用。”谭芝茉笑道,一下子就跟他和好了。
简岩没说话。
他又陷入了一个悖论。惹到谭芝茉, 他不高兴。谭芝茉跟他和好,他也不高兴。
此外,他想不通谭芝茉为什么要带走他的沙发床?
她如今要精打细算是不假,但还不至于买不起一张新床。退一步说,就算她买不起,他给她买就是了。在钱的问题上,除了他的八百万和房子,她不会跟他算太清——只有才结婚那时候算得清。
那时候,她收他房租和水电费,她才不吃亏。
总之,她的自尊心不会跟一张新床挂钩。
简岩只能想到一种可能性。
他想留作纪念的东西,谭芝茉也想要……
这样的想法,让简岩在进入离婚冷静期之后第一次感到愉悦,感到心里有一面帆被风吹得鼓胀。
“简岩,”谭芝茉轻轻唤他一声,“我是为你好。”
操。
简岩的愉悦被枭首示众了。
所以谭芝茉要带走他的沙发床并非想留作纪念。
她只是剥夺了他留作纪念的权力。
“拿走。”简岩挂断了电话。
搬家工人站在沙发床前,问谭芝茉搬不搬。这是最后一件了。也是最大的一件,本来要先搬它的。
谭芝茉当时说等等,还没定。
东西不多,车够大,他们也就先搬别的了。
“搬。”谭芝茉一锤定音。
她知道,她和简岩的婚姻是公平的。曾经他们不乏“低龄化”的攀比,在谁更喜欢谁的问题上,有时,他们都说自己更喜欢对方,也有时,他们都说对方更喜欢自己。综合下来,算打个平手。
但离婚,是简岩实实在在迁就了她。
不然也没有她的“万全之策”一说。
谭芝茉想把简岩再放开一点,让他也多一点其他可能性,才会想带走他当个宝似的沙发床。
本来还举棋不定。
但他在电话里太凶了,凶完了,又太低声下气了。他的情绪化,让谭芝茉把自己放在了一个长辈的位置上,不能放任青少年意气用事。
如此一来,她把她关门时涌上来的一阵气短归结为长辈对青少年的恨铁不成钢。
简岩再看到谭芝茉,是在她的直播间。
距离她发道歉声明过去小半个月,她开了一场直播。
卖货。
她没有再道歉,也没有回应关于她和他的任何一个问题。
仍有人对她恶言恶语。
销量……惨不忍睹。
但简岩看得出谭芝茉不大受影响。她所她所言,在重新开始。无论是生存,还是生活,她都在重新开始。
有那么一下,谭芝茉大概在调试什么,脸和锁骨凑到镜头前。
简岩下意识地往后靠。
换作常人,不会有什么反应。
只有像他这样的变态,才会往后靠。
单单这一个画面,就让他想起他曾托着她走向沙发床,他坐下的一瞬间,她扶着他的肩,在惯性的作用下也是这样向前一凑,接下来,她跨坐在他腿上“小打小闹”。
客观说,那对他来说是一种折磨。
慢得过分,让他搞不懂她平日里那么精力充沛的一个人怎么到这种时候就跟快咽气似的。
也浅得过分,把他大半截晾在外面。
无奈,她偏好这么玩。
能玩上半天。
他被折磨到发汗,垂下头,汗滴在她的锁骨窝里。
他真是惯着她的……
也没落着什么好下场。如今,谭芝茉带走了沙发床,他怎能不算人财两空?
离婚冷静期过了一大半时,简岩自驾从乌海返回京市。
自从谭芝茉搬走,他们再没有联系。
前几天,沈睿徳跟他提过一次,说谭芝茉过得还那样。许铃还那样。她店里的生意在触底反弹后也还那样。
简岩能看出沈睿徳字斟句酌了,为了不刺激他,只用了“还那样”这种中性的字眼。
并没有说谭芝茉过得滋润,诸如此类。
当时,沈睿徳还好心好意补充了一句:“她还没有跟别的男人交往。”
“废话!”简岩对沈睿徳来气,“离婚冷静期之内,她还是我老婆!”
“快了快了,”沈睿徳被吓得又口无遮拦,“很快就不是你老婆了。”
简岩挂断沈睿徳的电话。
这阵子,他总在挂断别人的电话——邓诗卉丶谭芝茉丶沈睿徳,无一幸免。说好的离婚冷静期,他都快不知道冷静两个字怎么写了。
从乌海到京市,十三个小时的车程。
简岩没有分两天。
他天不亮就出发了,中途在休息站歇歇脚,楞是当晚就返回了京市。
晚上十一点,谭芝茉不可能在金荟或者许铃那边,简岩直接驶向了谭芝茉的住处。
他帮她找的房子,地址是现成的。
简岩没多想,只想去楼下看一眼而已。
他接受了“变态”的现状,这种举动只是毛毛雨罢了。
谭芝茉的窗户黑着灯。
简岩不认为她会这么早睡,等到十二点,她还没回来……
毫不犹豫,简岩给谭芝茉发了微信:「睡了吗?」
沈睿徳早在上大学时就教过他,撩妹,就发这三个字。
撩妹?简岩却是用来发给快要是他前妻了的谭芝茉。
片刻。
谭芝茉回覆:「就要睡了。」
简岩再度看向谭芝茉的窗户。
她并不在楼上。
她的回覆不是“睡了”,不是“还没”,是“就要睡了”,那么,理应亮着灯。那么,还有什么其他地方能让她“就要睡了”?
简岩收了手机。
他只是要在半夜十二点确认谭芝茉的安全才会毫不犹豫地给她发消息。
既然她是安全的,他到此为止。
简岩开车回* 了家。
到楼下,他又在车里坐了好一会儿。他在这里住了快三年,一个人的时候无拘无束,有了谭芝茉之后归心似箭,今晚却对这个所谓的家望而却步。
他掏出手机,他和谭芝茉的对话就那样戛然而止。
大半个月以来,他从没无缘无故找过她,今晚问她“睡了吗”,她难道不觉得他有事吗?难道不该追问一句吗?
所以沈睿徳的主意不管过去多少年,都他妈是馊主意!
简岩提了行李箱上楼时,是凌晨两点了。
打开门,他借着楼道里的灯光,能看到玄关和客厅的一部分。小毛驴造型的换鞋凳也被谭芝茉带走了——本来也是她添置的。还有花瓶丶相框丶香薰等等的小玩意儿,她一样没给他剩。
乍一看,他的家恢覆如初,像是不曾有过谭芝茉的存在。
简岩不禁又想起谭芝茉那一句:我是为你好……
为了让他向前看?
他真要谢谢她的用心良苦!
而就在简岩关上门,打开玄关灯时,卧室里传出若有似无的砰地一声。
简岩更倾向于自己听错了,九月中旬的京市,还不至于干燥到令家具发出这样的声响。
他走过去,玄关的灯光漫到卧室门口鞭长莫及,却也足以让他看清相较于客厅的一尘不染,床面未免太不平整了,衣柜门因为关不严而微微震颤。
显然,是有人从他的床上爬起来,躲进了他的衣柜。
他的手伸向卧室灯的开关,又收了回来。
没来由地,他觉得这种苟延残喘似的光线刚刚好。
走到衣柜前,他用足够的力道拉了一下。
没拉开。
里面的人在负隅顽抗。
“谭芝茉。”简岩松了手,却指名道姓了。
衣柜中的人往更深处缩去,引发了一阵衣架的碰撞声。
简岩这才注意到房间里有一股淡淡的酒气。
下一秒,谭芝茉猛地推开两扇衣柜门,几乎拍在简岩的脸上。
“我说你……”她蜷坐在衣柜里,头顶上乱七八糟地垂着简岩的衣物,却先声夺人,“有没有常识和危机意识啊?看到家里进了贼,要报警啊!就算要一探究竟,你也要抄家夥啊!你赤手空拳,我会敬你是条汉子吗?我不会!”
简岩明知道谭芝茉喝多了,却还是被她牵着鼻子走了:“你是贼啊?”
“让一让。”谭芝茉对简岩一摆手。
简岩顺从地往旁边闪开一步。
谭芝茉迈腿,落地,往前栽去。
躲进去的时候太急了,腿抽筋了。
简岩从侧面揪住谭芝茉的后脖领,虽然让她免于磕头,但她也没什么形象可言了。
像一只溜进来的野猫被人揪住后脖领。
谭芝茉也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宋晓舒明明说简岩今天从乌海出发,他明天回来才对,怎么今晚就到了?鬼知道她听到开门的声音,酒都要吓醒了……
她教导简岩的报警丶抄家夥,都是她刚刚想做的事。
是她以为进贼了。
直到听到行李箱的声音,她觉得还不如进贼了……
“那个……时间不早了,”谭芝茉站稳后,直接往外走:“不打扰了。”
她忘了她后脖领还在简岩的手里,走了两步出去,弹回来三步。
简岩稍稍一低头就能闻到谭芝茉滚烫的气息:“手里的东西,不撂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