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唰】
走廊上此起彼伏的背书声。
燕禾觉得有些吵，揉揉耳朵往里走，看见金枝的同时，金枝也注意到她，连忙冲她招手。
燕禾拉开椅子，桌面上都是她今天备战复习的资料。
燕禾从外套口袋里摸出两罐尚有馀温的咖啡，一手拉开易拉罐，另一瓶被金枝自然地拿走。
“谢了。”燕禾剩下的一只手翻了翻，纸上打印了古代音乐通史的往年考题，问道，“这些从哪搞来的？”
金枝喝了一口咖啡，脸上还有熬夜未消的青黑眼圈，打着哈欠说：“渠道特殊，恕不奉告。”
“你晚上没睡觉？”
燕禾才看了几眼，已经听到金枝打第四个还是第五个哈欠，忍不住问道。
“……三点多睡的。”金枝的一个哈欠打了一半，含糊不清说，“脑袋疼。”
“该不会要长脑子了吧。”燕禾琢磨。
金枝立刻回敬一个白眼。
这一来金枝倒清醒了些，道：“有件事……”
“说。”燕禾翻看着资料，眼皮都没擡。
“……不知道该不该说。”金枝皱了皱鼻子。“就是那个……”
“晁席？”燕禾问。
金枝警惕性后仰道，“可怕，你不会有读心术吧！”
燕禾回她一个蒙娜丽莎的神秘微笑。
她当然不会读心术，不过能看见周围的“场”。金枝只有提到晁席，“场”的颜色才会泛黑，平常都是金灿灿一圈，显眼包似的。
索性金枝没纠结太久，单纯感慨一下。
“小禾，你知道席生……嗯前段时间在写一本书好像叫《3time》？我不感兴趣没看，不过听说很火，有个大投资商的女儿很喜欢，据说要拍成电影。
席生……晁席那家夥，最近接到一些访谈，虽然是不露面但是说了学校名字，你想咱们学校就这么多人，有心人一查就知道他和你之前的事情……其实自从你参加节目，虽然说黑红各一半，但总体风评比之前好很多。”
金枝一只食指点着下巴说。媒体人敏锐的嗅觉让习惯性未雨绸缪，如果有人成心要拿两人之前的关系做文章，按照晁席如今在网络上被人追捧的程度，以及燕禾黑红黑红的热度，少不了一番腥风血雨。
燕禾整以瑕地听八卦，不紧不慢喝一口咖啡，心态十分平和。一本史诗级的科幻巨作作为“席生”这个名字打入影视圈的招牌再合适不过。
燕禾都佩服晁席的搬运速度，要知道那本书分为上中下三册，三段时间线故事，纯靠记忆和手打下来都要花费不少时间。
怪不得这段时间没出来蹦跶。
原来是太忙了。
不如说晁席的动作越显眼越高调，越便于她收集情绪值。眼看着天气越来越冷，她一个冤大头替原主参加期中考试，总不能连期末那样可怕的事情都要她来吧！
疯了，她只是个十八线群演！多少年没看过正经书了！这种活要加钱的！
燕禾把账全算在晁席头上，如果不是晁席突然穿越到原主对象身上，害得原主嗑安眠药嗑到安眠，又怎么会轮到燕禾现在坐在该死的图书馆背书！
燕禾又灌了一大口咖啡，厚厚一叠复习资料压在心头，苦咖入喉心作痛。
金枝看了没一会儿，接到一个电话出去了，过了十分钟发消息和燕禾说，部门临时有事情要处理，不要等她吃午饭。
于是，燕禾继续盯着书发呆，脑子里好像游过一排黑色小蝌蚪，游啊游，游啊游，长出了小脚，消失了尾巴，呱呱呱，咕咕咕。
燕禾的肚子响起咕咕声，她面无表情地放下手中沉重的书，中午决定吃爆炒牛蛙。
刚起身，被旁边不知埋伏多久的男生斜蹿挡住去路，男生在燕禾的视线下声音越来越小，头低得刘海快挡住半张脸了：“燕……燕学姐，我是路悠扬……我想请你吃饭……”
若不是燕禾听力好，恐怕都听不清后半句说什么。
燕禾结合经验，淡淡道：“金枝刚走，不过不在宣传部门。”
“不……不是找金学姐的。”路悠扬慌忙摇头，“我是音乐系的！作曲及作曲理论专业，在江老师的课上，呃……我每次都坐在你后面。”
燕禾：“诶？”
她只顾着围观晁席的笑话，居然没注意到后面的视线，真是太懈怠了。
要是金枝在场，高低得说她一句，没皮没脸的功夫渐长。
“江老师的课那么多人，学姐你没注意到很正常的……”路悠扬小声说，“不过学姐你每次下课都走得好快，我一直没有机会和你说话。我超喜欢您编的曲。”
燕禾这下确定确实不是找金枝的。不怪她想岔，以前也遇到这种情况，原主孤僻不合群的性子在外，即使有个别男生搭讪的，也是为了通过她联系金枝。
少数心思不纯，多数是打听各个学院和女生的八卦。
千万别小看男生的八卦欲。金枝虽然知道的消息多，但口风很严，早在大一时，有个研究生学长为了打听导师的爱犬最喜欢的狗粮牌子，给金枝连送了一个月的爱心早餐。
那时候金枝还没从学校搬出来，学长每天早上七点，隔着男女生宿舍楼的栅栏，将豆浆油条蒸包子蒸蛋准时递到金枝手上，方才离开。
日日如此，风雨无阻。
顺便一提，这个学长现已保博。
不过相对的，凡事有利皆有弊。也许是出于忌惮，也许是出于嫉妒，金枝的女生缘很一般。
“燕学姐？”
燕禾走了会儿神，对面的路悠扬稍微提高音量唤了一声，听声音确实是同一个学院，没错。
燕禾收住发散的思维，脱口而出：“北食堂二楼，小炒锅家的干锅牛蛙。”
“加一。”
燕禾身后冒出一道熟悉的声音。
“你是……叶……叶学神？”路悠扬惊讶地瞪圆眼睛，“也会来图书馆备考吗？”
叶贝书缓慢地眨了眨纤长的睫毛：“备考是什么意思？”
路悠扬受到会心一击，憋嘴不说话了。
“呵呵。”燕禾冷笑，“吃不吃饭？”
提到吃饭，叶贝书顿时精神起来，他小声地向燕禾与路悠扬推荐北食堂二楼中间面包店。
三人同时停下脚步。
“啊……她家超级有名。”路悠扬说，“老板娘开了快三十年吧，可惜每日限量，她家的招牌泡芙很好吃。”
“海盐卷值得录入招生简章！”叶贝书郑重其事说。
“怪味巧克力豆也必须在校史留名。”燕禾说。
这是她坚持来学校上课的最大动力。
“海盐卷更好吃。”叶贝书皱眉，认真思考后说。
“巧克力豆更好吃。”燕禾说。
“……海盐卷。”
叶贝书声音微顿，坚持说。
“巧克力豆！”
燕禾仗着自己声音比叶贝书大，直接升两个调！
“……你说。”
气得叶贝书腮帮子鼓起来，突然手指向路悠扬，寻求场外评委的支持。
燕禾是行动派，开始掏外套口袋，摸出一罐巧克力豆，听罐子声音知道剩得不多。
燕禾努嘴问：“吃不吃？”
叶贝书特骨气地将头扭到一边，喉结上下滚动。
……
伴随着嘎嘣嘎嘣的咀嚼声，
怪味巧克力豆获得大胜利。
三人到北食堂，这个时候人还不算多，路悠扬去窗口点菜，叶贝书盯着面包房的隔窗，望眼欲穿。
“……可能天气变冷了，老板娘最近开门不太准时。”
点完菜的路悠扬回来说，发现叶贝书的目光一点都没有分给他，着迷地望着老板娘烘焙的一举一动。
燕禾虽然没有一直盯着，时不时飘过去的眼神却显露出本人的心不在焉。
三人坐的位置是离面包房最近的一桌。
同样在等开门的其他学生，三三两两，假装随意地在店旁徘徊，有的手里还拿着复习资料或是打发时间地刷热搜。
燕禾突然嗅了嗅鼻子，喟叹道：“我闻到巧克力的香气。”
刚端出的巧克力榛子千层，细腻的可可粉撒在酥脆外皮上，浓郁的黑色巧克力夹心，饱满的榛子点缀在乳白色的奶油间。柔软的奶油碰撞脆香的榛子，在用料夯实的巧克力酱包裹下，紧密而不突兀，比肖邦的小夜曲还和谐。
叶贝书已经完全被迷住了，嘴巴微微张开，黑白分明的眼睛一眨不眨。
老板娘拉开帘子的一瞬间，叶贝书双手立刻松开桌沿，唰一下站起身。
然而有人比她更快。
在听到拉帘声的同时，燕禾脚底板安了弹簧一样跳起来，蓄势待发的长腿一迈，挤到最前面。
守在店旁的面包店幽灵们表面维持高知分子的素养，实际对燕禾发出亲切友好的问候。
被面包店幽灵们环绕的燕禾，脸不红心不跳地指着中间大块的巧克力榛子千层。
燕禾说：“这块，这块，嗯……还有这块。”
被挑走了最大的三块！
面包店幽灵们周围闪着愤怒的红光。
“海盐卷！”
叶贝书见燕禾排队，果断放弃自己排队的打算，状似安静地站在一旁等待，闻言快速擡了下眼皮，提醒道。
拉满仇恨值的燕禾补道：“还有一个海盐卷，招牌泡芙，两罐怪味巧克力豆，一起结账。”
热情且和蔼的老板娘仔细地打包。
燕禾的手往旁边一伸，迎着叶贝书疑惑的视线，向上勾了下手指。
叶贝书看了她一眼，以为她有话要说，于是往前挪了一小步。
听见燕禾在他耳边恶魔低语。
“海盐卷请客——”
话是对着他说的，燕禾的视线却直勾勾盯着那块最大的巧克力千层。
叶贝书不吭声了，像被捏住后颈的小猫般安静。而后迅速拿出卡，迅速品尝，迅速吃完，迅速走了。
埋头苦吃的路悠扬呆呆擡头，看着对方不告而别的背影，问道：“叶学神着急去哪儿？”
早已吃完的燕禾嚼着饭后甜点巧克力豆，漫不经心地说：“找地方躲着了。”
果然叶贝书刚走了五分钟不到。
一个显眼的莫西干头出现在燕禾的视野里，张着嘴，大气喘得快厥过去了，伸长脖子四处张望。
莫西干头心急火燎，随便抓了一个在面包店排队的学生，问道：“你看没看到叶哥……”
才注意到旁边还有不少人，莫西干头生硬地变调道：“看到耶个男生，大概这么高，刘海有些长……”
作壁上观的燕禾，听到奇怪的口音忍不住轻笑，险些乐极生悲，被一颗巧克力豆卡住喉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