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0章
“尧山？”
洛离眼神微怔, 回想起被梅厌天带去的那个破屋，难怪那屋子虽破，布局却总觉得有几分熟悉, 原来那竟是尧山旧址，是她曾经住过的屋子！
曾经的尧山圣地是多么清幽雅致, 如今竟然落得这样的下场，洛离心中实在难以释怀。
眉茗娇见洛离神情凝重，叹了叹气，淡淡道：“已经一千年了, 无人打理，与从前有些差异也是正常的，你不必往心里去。”
洛离眼底蒙霜, 百里归卿轻轻握住了她的手，用掌心给她指尖带去了一丝暖意。
白泽看向韩诗意道：“尧山封了多年，从未听说韩宗主来过, 如今韩宗主明知云梦城正闹妖毒封城, 怎么这个时候将王女扮作随从回来尧山了？”
眉茗娇道：“白泽神君, 是我求诗意带我回来的，我此行回来，虽说是为阿离的师姐取龙骨, 实则私心里就是想回来看一看。”
白泽问道：“那你们可找到龙骨了？”
眉茗娇摇了摇头, “千年前那场浩劫, 尧山少了许多东西, 龙骨…也不见了。”
白泽淡笑道：“那这一趟岂不是一无所获？”
洛离眉头愈发紧了，韩诗意见状, 和声劝道：“阿离，不知你那位师姐究竟患的是什么病？龙骨的效用主要是压制, 封印，或许我们可以找别的东西来替代。”
白泽：“如果可以找别的东西替代，也不会那么多年都解不了了！”
百里归卿侧眸凝视着洛离，“别急，我来想办法。”
魔族有许多相同功效的宝物，虽未必能治愈司姚，但帮她延续寿命却是没问题的。
洛离沉着眸，缓缓摇了摇头，“不必了，龙骨…我知道哪里可以找到。”
眉茗娇与韩诗意对视一望，沉默下来。
百里归卿望着洛离，眉头越皱越深。
***
云梦宁府。
午后，众人皆在困倦之时，宁辰轻轻敲响了昆仑掌门清玄的屋门。
三弟子司墨沉声向外问道：“何人在外？”
宁辰回道：“弟子云梦宁氏家主宁辰叨扰。”
少顷，屋门大开，司墨和声道：“宁宗主请进。”
宁辰微微欠身回了个礼，轻步入内，恭敬地向正在练字的清玄道：“弟子宁辰见过清玄道君。”
清玄缓缓落下最后一笔，淡道：“宁宗主此来，可是查出妖毒为何物了？”
宁辰道：“回仙上，我族与几世家派来的用毒高手一同研究了三日，可以确定，此物绝非出自东洲。”
司墨眉头一皱，“宁宗主，这事还需要查三日吗？我师兄司烨很早便说了是外疆奇毒。”
清玄沉声道：“司墨，不得无礼。”
宁辰笑笑：“不妨事，是弟子方才没有讲话说清楚，毁掉尸体的和使凡人妖化的是两种不同的毒，妖毒虽然尚未确定，毁尸之毒却已验出是一种蛇毒，此蛇一向只长在修罗地宫一带，已多年未曾出现过，所以验出便慢了些。”
昆仑五少主司泉看向清玄，“师父，莫非此事与修罗族有关？自千年前夷西之战后，西洲帝君之位一直空置，所有庶务皆由东临帝君座下雷神掌管，不如派司烨师兄将此事禀报给他处理？”
清玄沉默了片刻，缓道：“究竟只是毁尸之毒，并非妖毒，且只要有心，旁人也并非不能取得那蛇毒。仅凭此证，难以证明与修罗族有关。”
宁辰：“那仙上的意思是…”
清玄：“近几日城中可还有人感染妖毒？”
宁辰：“弟子已经派人严加防范了，但事发突然，尚未找到源头，故每日尚有十馀人露出妖化迹象。”
清玄：“中妖毒之人，可有何共通之处？”
宁辰深思了片刻，回道：“中妖毒之人，并非全部是我宁氏弟子，其中男女老少，不乏普通百姓，有猎户丶农人丶富商，甚至还有娼妓，一时间…倒真想不通有什么共通点。”
清玄复问：“那这些人，可都居于一处？”
宁辰摇摇头，“东南西北，居所亦并非在一处，t弟子曾考虑过水源问题，已派人查过，水源并无不妥。”
清玄闻言眉头一皱，若果真如宁辰所说，那此次妖毒没有特定的目标，便是冲着整个人族来的了。
然而让人族妖化，幕后之人究竟能得到什么好处呢？
***
天界。
百花宫。
依照天规，天帝应居于玉清宫，但千年来天帝失踪，天界所有事务由东林帝君代管，玉清宫也顺理成章地由东林暂住，云凌此次归来便一直住在洛离从前的宫殿，百花宫。
陆吾以猫身悄咪咪走进百花宫探望云凌，见他满面愁容地靠在窗边喝酒，便跳到他身上，用猫爪拍了拍他的脸，问道：
“大白天喝酒，这可一点不像你啊！云凌，你不是要去找阿离吗？怎么还在这儿？还是你已经回来了？”
云凌听到洛离的名字，眼神一黯，仰面又喝了一大口闷酒。
陆吾不解道：“你们吵架了？依我说她无论怎么骂你，你都得忍着！就说千年前在天池边上，你怎么能下得去手？虽然确实是众仙都在逼你，但是…但是站在她的角度，你怎么都算杀了她的母亲吧？就算你说你取了她的魂魄，给她换个身体让她重生，这一点勉强解释得通，但她原来的身体里可有她母亲的魂魄，就算是大妖怪吧，那也是她母亲呀！她怎么能不生气？怎么能和颜悦色？所以呀，她说你些什么都是应该的，你就别在这儿喝闷酒了！”
云凌蓦地将陆吾掷了出去，大声嚷它道：“滚！”
陆吾落地化成人身，气道：“云凌！你有病是不是！”
云凌冷道：“孤还不用你来教训我！”
陆吾：“你以为我很喜欢管你们俩的闲事是吗？要不是她身边出现了一个百里归卿，我才懒得替你着急！”
云凌紧攥着酒瓶，顿道：“百里归卿…他只是孤的替身！”
陆吾哧笑道：“替身？照这样下去，谁是谁的替身可还真不好说了！好，你就继续在这儿喝吧，做你的孤家寡人，真真是太棒了！”
陆吾气得立刻就要走，云凌却又突然开口拦道：“陆吾…”
陆吾皱巴着脸回头看他，“干嘛！”
云凌问道：“你…你觉得我是个怎样的人？”
陆吾十分不解盯着云凌，“问我这种问题…你当真是云凌吗？”
云凌一愣，缓缓开口道：“你…你觉得我变了？”
陆吾：“你从前可从来不会问我这些问题！虽然我曾经很讨厌你，你也很讨厌我，但我在昆仑和你们师兄弟一同长大，这个昆仑只有你独自和长月住在玉京峰，也只有你一直便是个寡言少语又孤傲的性子，你什么时候在意过别人眼里的自己是什么样？再说在洛离出现之前，你一直循规蹈矩，除了修行就是修行，偶尔下山也只是帮人除妖，从来也没干过什么调皮捣蛋的事，也没什么事可被人指摘啊！”
云凌沉默良久，说道：“许多事，我都记得，但记忆虽在，却总觉得不真切。”
陆吾皱着眉，“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云凌：“你们都说我性情沉稳丶循规蹈矩丶端正良善，可每当我想起从前那些事，我总觉得当时的我不应该那样选。”
陆吾不解，“比如呢？什么事你说来我听听。”
云凌：“长月是我的师父，我为何要将他打入天牢？”
陆吾：“他几次三番要杀阿离，你当时亲眼目睹…”
云凌：“但他是我师父！没有他，就没有我。”
陆吾：“可你没杀他啊！他几次三番行刺天后，依照天规下狱，有什么问题？”
云凌微默，擡起头惊诧地看了看陆吾，却没说话。
陆吾顿了顿，问云凌：“你是不是见过百里归卿了？你觉得他比你更像你？”
云凌蓦地砸了酒盏，冷呵道：“孤是天帝！任何人都不可能取代孤！”
陆吾眉头一皱，“你…”
话刚开口，宫外忽有人禀道：“陛下，东林帝君求见。”
云凌起身整理了一番衣衫，挥手示意陆吾先下去，淡道：“请东林帝君入内。”
陆吾带着质疑走了出去，东林帝君信步踏来，正眼也未瞧陆吾一下。
云凌正面凝视着东林帝君，东林令所有人全都下去，坐到主位上，问道：“若是我今日不来，你打算何时去见我？”
云凌沉默了片刻，淡道：“师父。”
东林笑了笑，“你既叫吾一声师父，一千年的事，吾便不再追究了。”
云凌：“师父既然提起一千年前的事，弟子便想问一句，师父为何要置尧山和青城山于死地？”
东林帝君拈须道：“你究竟想知道什么？”
云凌：“师父，弟子想知道…我究竟是谁。”
东林帝君入鬓的长眉微擡，淡漠道：“你如今已是天帝，三界至尊，问这个问题不觉得太奇怪了吗？”
“三界至尊…”
云凌垂了垂眼，“师父，我真的是三界至尊吗？我回来多日，众仙从未请我上朝，有这样的天帝吗？”
东临帝君笑道：“你有何事只需派人来告诉师父一声，师父都会让你如愿，何须每日晨起上朝？还是说…师父扶你坐到这个位置上，你觉得翅膀硬了，心思也野了？”
云凌缓道：“弟子绝不敢欺师灭祖，只是…弟子想知道，为何与阿鼻成对的元屠剑是在百里归卿而非我的手里？为何他竟与我的容貌一模一样？为何他会说…”
东林帝君：“他说什么？”
云凌：“他说，弟子才是冒名顶替。”
东林帝君垂首瞧着云凌，半晌，突然一笑：“一个傀儡三言两语就把你的心都说乱了，白日酗酒，你还问为何众仙家不迎你上朝？你这个样子，便是上了灵霄宝殿，坐得稳那个位置吗？”
云凌：“师父，弟子请您如实告知。”
东林帝君敛回笑意，意味深长地盯着云凌，反问道：“你问出这个问题，便是为师如实相告，你又想过自己能够承受这个答案吗？如果为师告诉你，真正的天帝从来不是你，你该如何？难道你能舍弃锦衣华服丶灵气滋养丶翻手为云覆手为雨，重新去做个凡人？即便是你肯，你可曾想过其他人肯不肯？颜相柳是怎么死的，祁乱天是谁杀的，妖魔族的人最讲究血债血偿，他们会宽恕仇人吗？”
云凌眉头紧锁，眼神一点一点沉了下去。
东林帝君站起身，轻轻拍了拍云凌的肩膀，淡道：“从前的事皆是过往，如今是你坐在这个位置上，师父说你是云凌，你就是真正的云凌，无人敢质疑。”
云凌敛着眼神，未曾作答。
东林帝君的话像是支持，实则也含了三分警告。警告云凌只有他在，谁是云凌才不会有变化，否则…败则全败。
说罢，东林帝君满意地离开了。
云凌一个人沉默了良久，直至翌日天明，仍未出百花宫，只是继续令宫娥送酒。
***
四方来财客栈。
白泽丶洛离与百里归卿丶眉茗娇与韩诗意五人一同回到客栈，昆仑师尊清玄与两个徒弟正在等他们。
见他们一行回来，清玄先问道：“此行可有危险？小七，你可有受伤？”
洛离答道：“谢师父关怀，一点皮外伤，已经疗过伤了。”
白泽挎着清玄的脖子打趣道：“老头子，这出去的又不止你一个弟子，你怎么只关心阿离，不关心别人呀？”
洛离瞥着白泽，“不要对我师父无礼！”
清玄淡淡摆了摆手，道：“无碍，白泽神君与本君玩笑而已，司卿此行与白泽神君一起，想来自然是无恙的。”
白泽：“啧啧，说的对是对，就是反了。你们这时间怎么在这儿？谁通知你们的？”
司墨：“守门的弟子派人去宁府报信，师父是担心阿离师妹所以才立刻赶来的！”
洛离有些意外，清玄从前对她虽有师徒之情，但算不得深厚，她被掳走，他多番派人寻她不说，又第一时间亲自来看她，她感动之馀…忽然便想起了她真正的师父，尧山女帝。
当年女帝虽然不曾日日授她功课，但总会在重要的时刻出现，关心她丶支持她丶护着她。
只是当时的她太小，总以为来日方才，哪曾想到尧山一夜倾颓，她连给女帝叩个头的机会都没有了。
百里归卿眼见洛离神情落寞，知她定是想起了尧山女帝，便提她回道：“师父丶师姐，这几日妖毒一事可有什么进展？”
司墨道：“正要与你们说此事，不过祥说之前，师父想问问白泽神君，关于千年前西洲和龙族共同研制的t那个不死毒，您了解多少？”
白泽顿了片刻，“不死毒…你们认为这妖毒与不死毒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