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众人齐看去, 是一个十四岁左右穿着侍卫服的少年，而那老婆子才一看到少年便忙转过身去躲藏。
少年三步并作两步上前擒住老婆子的手腕，向洛离道：“郡主, 她根本不是什么死者的母亲，她是五里堂杂院子二当家的亲娘, 更是被废的贵妃的乳母！我以前见过她许多次，绝不会认错！”
姒时脸色一僵，凶狠狠的看着老婆子，二人四目相对, 不知在用眼神交流些什么。
洛离有些意外，问少年道：“斧子，你说过二当家与你有恩, 为何还…”
少年答说：“禀郡主，若是让斧子做事卖苦力等等来报恩，斧子眉头都不会皱一下, 但是要斧子昧着良心说瞎话诬陷好人, 斧子做不到！”
说罢, 斧子又高声向围观百姓道：“各位乡亲，我不怕告诉你们，我以前就在五里堂杂院子做工, 那里做些什么营生勾当我最清楚, 若不是郡主殿下微服私访查封了五里堂, 你们可知还有多少无辜的孩子要惨遭毒手？别觉得与你们无关, 你们能保证自己的兄弟姐妹丶亲戚族人一辈子从无一个犯法的吗？一旦他们犯事，你们都将不受律法的保护, 五里堂可以任意拿捏你们的生死！”
斧子“唰”地一下扯开自己的领口，将胸口敞开道：“我叫斧子, 你们看，这就是我为什么叫这个名字！因为最初进五里堂时其他打手曾经用斧子砍在我身上，而我没死！诸如此类的事情在五里堂不要太多！使郡主救出了我，更在皇上面前力陈律法疏失，所以皇上才会决定修改律法的！只要新法得以实行，会有更多像我一样的孤儿丶弱者得到保护！郡主如此为国为民，她怎么可能无端端杀人？！这毒妇与人勾结陷害郡主，其心可诛！”
斧子一番话不止说得让洛离震动，更让许许多多新来围观的百姓动容，纷纷唾骂那老婆子：“其心可诛！”“你该千刀万剐！”“臭婆子做了多少坏事还敢上郡主家门前闹，下辈子都不想活了？！”
老婆子被骂得哑口无言，姒时与一众族t人也是面面相觑。
渐渐地，人潮越来越汹涌了，几成鼎沸之态。
那老婆子看了看姒时的脸色，突然把心一横，直撞向王府门前的石狮子，头破血流地倒了。
人群随之噤声，王府侍卫上前一探，回禀道：“郡主，国师，她死了。”
云凌一怔，几乎是怒视着问姒时：“你疯了？！”
姒时不以为意，“又不是我杀的她，我说云凌君，你的道德感不要太强了！”
云凌：“为了保住自己逼迫凡人去死，腾蛇族长平日里就是这样教你的吗！”
姒时笑道：“云凌你这人也太无趣了吧，三句两句便说到说教上，你就是身上条条框框太多了，所以才让到手的美人儿都跟别人跑了！你有空管我的闲事，还是多替自己操心吧！就算她的死是我逼的那又怎么样？你有证据吗？东林帝君面前你说的算话吗？你师父那一关你过得去吗？”
云凌看着街角不知何时突然冒出来的一列官兵，冷声向姒时道：“你究竟想要怎样。”
姒时：“云凌君还真是健忘，我刚才明明说了，既然杀了不该杀的人，就要交出不该拿的东西。”
云凌：“你想要阿鼻丶元屠剑。”
姒时：“云凌君不愧是几大仙门长老都夸张的人才，当真聪明！若你们肯如我的意，我保证此事就此结束，日后我继任腾蛇族长，也会对二位多加照拂。但若你们揣着明白装糊涂，那么请你转告洛离，今天的事才刚刚是个开始。”
说罢，姒时拂袖而去。
云凌站在原地深思了片刻，转身，那边一队官兵已将人群驱散了，围住了昭王府。
为首的捕头察看尸体后向洛离道：“参见郡主丶国师，方才接到报案说这里有人闹事，不想竟出了人命，职责所在，我得把尸体和相关一应人等带回去查一查。”
捕头场面话说得漂亮，洛离几乎没有拒绝的馀地。
她只得问：“你指的相关人等是谁？包括本宫和国师在内吗？”
捕头道：“不敢不敢，郡主和国师都有人作证并没有碰过死者，但是…那位叫斧子的小兄弟我们得带回去。”
天官冷道：“死者是自尽。”
捕头紧了紧眉：“国师大人说这话真是让属下为难，您二位看看死者嘴角的血，颜色发黑分明是中毒了，怎么说是自尽呢…”
斧子气愤道：“这么多人看着她撞得头破血流，你竟然说是我下毒害了她？！”
捕头笑笑：“撞的头破血流也未必死啊，可中毒就不一定了。为了斧子小兄弟你的清白，这尸体我们得带回去让仵作验一验，你放心只要不是你做的，我们一定会放你出来的。”
洛离呵道：“你这么说，我若是不放他跟你去，就是在徇私舞弊了？”
捕头：“属下并不想让郡主和天官大人为难，只是徇私的事情一传出去，恐怕于郡主您要做的大事也是无益的。”
洛离笑道：“你说的句句在理，可惜呀，你不了解我，本宫从来就不在意这些虚言，人言无所畏惧，本宫只要身边的人平安。”
捕头叹气道：“郡主殿下，属下真的是为您好，否则属下也血溅当场，一个官差在当值时莫名其妙的死了，到那时被带走的就不只是斧子了。”
洛离气极：“你敢威胁我？！”
捕头：“岂敢，为国尽忠是臣的本分，郡主是皇室，皇室便是国，属下也为郡主尽忠。”
这捕头不卑不亢，每句话却都有石破天惊之感。
斧子见状，自愿交还了侍卫佩刀，道：“你不要再逼我家郡主了，我随你走就是了！”
洛离：“斧子你…”
斧子：“牢房也不会比杂院子苦，我不怕的。我相信郡主姐姐你一定能证明我的清白。”
捕头亲手抓了斧子，向洛离道：“多谢郡主，叨扰郡主，属下告退。”
洛离看着斧子被官差推推搡搡带走，心里当真气不打一出来。她从未有过害人的心思，可是她身边的事却从来没停过。
此事若发生在仙族，大不了冲上去与敌人打个你死我活，可这是人界，她重不得也轻不得。
***
王府前的闹剧刚告一段落，伊祁等人便又来了。
洛离命柳枝将所有下人带走，屋里只剩下她丶云凌丶伊祁丶青鸾丶江水临丶飘渺。
青鸾向洛离道：“方才我在暗处瞧着，他们明明是计划好的就是冲你来，你可千万别上当，这事你就冷处理算了。”
洛离：“怎么冷处理？”
青鸾：“你现在毕竟是郡主，有王爷护着，没人能把你怎么样的。”
洛离：“但斧子已经被带走了，如若传的满城风雨，难保他们不会让斧子顶罪。”
伊祁：“是我考虑不周，将姒嫇尸首送回腾蛇一族后，姒族长并未有什么过激的反应，每日只是寡言少语地操办丧事，我没想到他会私下里派幺子姒时过来找事。”
飘渺疑问道：“可我不太明白，姒嫇之死我们大家都在场，姒时为何不去找梅厌天报仇，反要来寻洛长老呢？”
江水临淡笑回答：“战神也太高看姒时了，他们腾蛇全族加一起也不是龙太子的对手，他又怎敢来找他报仇呢？”
飘渺质疑道：“梅厌天当真如此厉害？那怎么从前鲜少听闻这个人呢？”
江水临道：“战神这是久在天界吧，日后多多下凡，自然就知道了。”
飘渺：“他若当真如此厉害，今日之事他为何不帮洛离长老解决，我听说他们不是定亲了吗？”
一句话，满堂皆落寞。
江水临听着这几日人的心声，百感交集。最初他认识的阿离是个多么阳光的小姑娘，现在也会为了情爱烦恼了。而青鸾离开尧山后迅速自创门派，原来是那个人在背后默默帮助。只是他也想不明白，既然那个人为阿离做到如此程度，今日为何不帮她呢？
洛离沉默良久，缓道：“若是此事解决不了，恐怕皇上会暂缓让我主持重修律法一事，那么怕是无法顺理成章地参加东西洲和谈了。”
江水临心里纳罕：难道梅厌天是想拖着不让阿离参加和谈？他不是已经和龙族脱离关系了吗？难道他要回去参战？
伊祁：“怎么会解决不了？姒时与人族勾结有备而来，定是有所图谋，我们可以与他谈判。”
青鸾：“一定是那个被废贵妃的母家在和他勾结，他们定是想阻止修律法丶放贵妃复位，但姒时…他与姒嫇也没听说有多亲厚啊，他想要什么？总不可能想让阿离一命换一命吧？！”
飘渺：“虽然我这战神还没怎么上过战场，但身份到底有点用，阿离姑娘，不如我代你去与姒时谈谈吧，看看此事还有没有转圜的馀地。”
“不必了。“
一直沉默的云凌突然道：“他的条件，是阿鼻元屠剑。”
“什么？！”
对这个要求众人皆十分震惊，无论在神界魔界还是妖界鬼界，已经认主的神器那便是神圣不可侵犯的，除非主人身死之后将它传给旁人，又或者是父母子女之间的传承，否则绝不可轻易交给别人，这是极大的羞辱。
青鸾拍案而起骂道：“这姒时太过分了，真当我们阿离好欺负的吗？此事都无需劳动青城山和尧山出面，我这就回朱雀岭里去调人，定让这几个沆瀣一气的狗东西知道知道天高地厚！”
江水临叫住青鸾：“你站住，我知道你那朱雀岭的几个头目都是人族，这些年在人界收了不少弟子有些威望，但此事若来硬的便能解决，你觉得阿离还用在这同我们商议吗？”
青鸾：“硬的不行，软的也不行，那究竟应该怎么办？”
伊祁：“我身份敏感，本不该多嘴，但事已至此…阿离姑娘不如索性回尧山去吧。没了郡主身份的牵制，自然就无需为此事费神了。”
青鸾脱口而出道：“那怎么成？阿离不日就要和天官成亲了…”
见云凌脸色一沉，忙改口道：“阿离留在这还有别的事情要做呢，再说她走了，斧子怎么办？”
伊祁：“但事有轻重缓急…”
洛离打断他道：“伊祁兄不必再说了，昭王近些日子身体不好，我不会在这个时候离开的。今日就议到这里吧，我再想想。”
众人皆去，独云凌留了下来。
他问：“你没有话同我说？”
洛离眼神躲闪，道：“昭王是我的父亲，他的话我不能不听。”
云凌低声冷郁：“我以为，你关心的该是能否从此处脱t身。”
洛离垂下眸，心里有些不安。
云凌顿了顿，又凝视她缓缓道：“是我想错了。你一贯聪颖，若你不愿，何处又能困得住你。”
洛离：“我…”
云凌：“我今日来，是同你道别的。”
洛离：“道别？你是要回昆仑山还是去…”
云凌：“前线。”
洛离一怔，道：“对不起，云凌，我…”
正说着，柳枝突然小跑进内禀报道：“禀郡主，有要客来访，是废妃李氏的表妹，户部尚书之女。今日之事定与她家脱不了关系，她此时来访恐怕…”
洛离敛回眼眸道：“知道了，我随你去。”
她走到门前，云凌依旧站在原处，她背对着他，又低声重复道：“对不起。”
***
前院会客厅内，一身穿鹅黄色纱锻的少女正在喝茶。
见洛离来了，少女忙起身行礼道：“参见郡主。”
洛离瞧她有些眼熟，仔细一想，是那日祈福大典前在她身后议论她的女子。
她走到正位前坐下，也不叫那女子起身，只道：“你今日不请自来有何事？”
少女脸色一僵，道：“郡主或许不知，我爹是户部尚书刘敖，我是嫡长女刘依然。”
洛离品了品茶，淡淡道：“你今日来是与我闲话家常的？”
刘依然：“自然不是，我是听说昭王爷最近身体不适，所以特地带了些上好的药材来拜访。”
洛离：“你爹已经已经官至二品，只要奉公守法，对皇上忠心，你自然有大好前程，无需特地过来山头。”
刘依然被洛离戳破来意，面上有些挂不住，道：“都是官眷，郡主姐姐怎么这样说我？”
洛离：“官眷与官眷也是不同的，我父王便是不在朝中任职，我依旧是皇室，你就不一样了。”
刘依然：“你！我好心好意带着东西来拜访你，你竟然如此让我下不来台？真当我是好说话的吗？别跟我扯什么郡主架子，我表姐是贵妃，别人不知难道我还不知吗？你根本就不是真正的郡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