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尸
闻月章这下可以确定，这的确是五行血阵。
几个小辈拔剑就要上，被付留云制止，他提起惊阙横劈一剑，用剑气击退了死尸。
“遇到敌人不要只想着上，这么多死尸，你们打得完吗？聪明一点。”闻月章扶额念叨着。
只是话刚说完，就见那死尸倒下后只片刻就又爬了起来，身上带有残霜，行动却一点不迟缓，又朝着他们过来。
付留云紧皱眉头，沈声道：“他们似乎更强了。”
“应该是中元的原因，我们快走，去中庭，早点找到阵眼就早点安全。”
一行人没有选择走门，从侧墙跳了出去，付留云护着闻月章，其他小辈相互掩护，朝着中庭而去。
庄子中的死尸在此刻完全活了过来，一路跟着他们，越聚越多。
到了中庭，乌泱泱将几人围在中间的台子处。
“这怎么越来越多了？”
“我可不想死在这里啊，阿爹阿娘——”
“别哭爹喊娘了，拿好手中的剑，没人想死在这！”闻清疏喝止了一人的话，劈开一具死尸拉着那人到身后，点起一张符炸开了面前的道路。只是死尸太多了，炸开一群还有另一群扑上。
“章师兄，你看完没啊？”
闻月章在地图上点了五个点，按照猜想推演一番。
庄子坐北朝南，以中庭为中心土位，四个方向各为其他四行，这样的分布是可行的，只是其他位上都有与之对应的建筑，南方前庭处却没有。
他略加沈思，忽然想到了来时那前庭处的涓涓细水。
看来，水位对应的不是建筑，而是真正的水。
“我们去前庭，那水池便是阵眼。”
几人闻言步步后退，想聚在一起在南方开出条路来，只是还没过去就被死尸冲散开来，陷入尸潮中。
付留云顾忌着不能伤到这些孩子，一时也没法，只能一个个救。
闻月章见状拿起符纸，指尖凝血画起符来，他近日养了一段时间魂魄，眼下这张符倒是还能撑住。
付留云转身欲拉他出去，就见他符已画好夹在指间，口诀瞬间念完，一道道火流星从符心攻向四周。
“章问！”
闻月章冲他淡然一笑，想说些什么，没来得及开口就见一道红光自地心涌向他眉心，他眼前一黑倒了下去。
待到再睁眼时，已是玉泽山。
熟悉的梦境和熟悉的回忆，他心下了然。
——这是他的第二魄。
只是不知，这次又是哪一个。
外面情况如何他不知晓，何时能出去他也不确定，能肯定的是等到醒后付留云怕是又要训他。
他轻笑一声，摇了摇头看着眼前的场景。
天市门前，闻月章拿着林怀玉给的玉牌回望玉泽山。
时值九月，玉泽山上除了远处太微府前的银杏已变为了黄色，其他各处都依然青翠，一风一景，都是他五年的回忆，此一别不知何时再见，他心里不免怅然。
只是下山是他自己的选择，他有必须要去做的事，既然决定了便不会后悔。
他定了定心，走出天市门沿着山路下山。
“阿闻！”
闻月章回头，见一人在门前笑着看他。
“走了也不跟我说声，好歹我们也认识两年了。”楼千远轻言浅笑道。
他迈出天市门，走到闻月章身前，拿了本折子递给闻月章：“请帖。”
“这是？”
闻月章眼含疑问，将那请帖打开仔细看过。
“十一月初七巳时一刻，四季堂今年的拍卖会，拿着这请帖便可以参加。”
朗宁四季堂，是魔域的第一珍宝阁，每一年会举办一次拍卖会，对各界淘来的珍宝进行拍卖，除此之外，还会由四季堂堂主亲手挑选一件堂中至宝作为压台物售卖。
虽然是魔族的拍卖会，可四季堂名誉天下，每年拿出的压台之物大多都是稀罕物，仙门中人也不乏想要去看看的，若能碰上几件珍宝，也算不虚一行。
只是毕竟是在魔域，仙门中人少有人能去，这一份请帖可以说是千金难求。
“以朋友的身份邀请我去？”闻月章挑眉笑道。
这拍卖会他自然也想去，只是楼千远来送他不能随便接。
楼千远温声道：“自然，那次说好了，一直是朋友。”
“好，十一月初七，我一定赴约。”
“你此行下山，打算先回家？”
“嗯。”闻月章看着山下的方向，缓声说：“前些时日家里传信来，母亲已有身孕，我得回去看看。”
“恭喜。”
“多谢。”
楼千远和他一起望着山下，轻声问：“你和他一起去吗？”
闻月章狐疑看向他：“你怎么知道？”
“你们二人同一日下山，他会不等你？”楼千远笑问。
“嗯。”闻月章哑然失笑，肯定道：“我们先去兰溪，之后他也要回家看看。”
“一路顺风。”
“知道了。”
闻月章摆摆手，朗声道：“千远，保重。朗宁见。”
他转身朝着山下走去，前方的山道弯弯绕绕，他始终没有回头再看一眼。
那时的闻月章不知道，自己这一次下山后，至他身死都再没回过玉泽。
闻月章眸光微垂，时过境迁，如今再看自己当年下山这段记忆，他其实有些惆怅。
——他不该答应楼千远去朗宁的。
周围景色变换，他到了一处荒郊野岭，遍地杂草丛生，光线也有些昏暗。
闻月章打量四周，想辨认这是哪里，就见到那湖岸上躺着个人。
他走上前细看，这人身上满是红痕，双眼瞪大面目狰狞，四肢筋脉均数被砍断，手上还拿着把带血的剑。
像是自己发狂后挥剑砍了自己一样。
他猛地楞住，知道了这是哪一段记忆。
此时距他下山已有四年，这一年九月开始，仙门各家逐渐有弟子失踪，之后每隔几日都会出现一具这样的死尸，死者正是那些失踪的人其中之一。
为此，仙门各家齐聚丹阳，商议过后对自己门下弟子都进行了管束，平日里也禁止了单人行走，若要出行必得两人以上结伴。
只是效果甚微，失踪的人依然在增多，死尸也照常出现。
仙门查了许久，都没能找到一点蛛丝马迹，一时间人心惶惶。
直到十二月他和闻丰予在兰溪境内发现了新的死尸。
这便是那一次。
如他所料，不出片刻就看见闻丰予和他从另一侧走来。
“你确定你没看错？”
“不信你跟着我干嘛？”闻丰予白他一眼，“你现在也可以回——”
他看见那死尸后，话猛然收住，和闻月章对视一眼，随后上前查看那人情况。
闻月章拿出他刚研究的显生符点在死尸眉心，只须臾便猛地睁开。
“怎么样？”
“快闪开！”
没等两人起身，那死尸忽然出手，手中剑直刺闻丰予，闻丰予闪身避开，惊道：“这怎么回事？”
这人修为并不高，几招过去就被闻丰予制服反手按在地上。
“我刚刚根本没看到他死前的情况，这人还没死，只是失去了意识。”闻月章沈声道。
闻丰予疑惑道：“可他筋脉断绝，为何还能使剑？”
“不知道，这也是我奇怪的地方。”闻月章眉头紧锁，在人额头上贴了一张符，确定了他不能再动弹后起身。
“我们带他回去。”
二人带着这人赶回闻家，将家族中的丹修找过来为其诊断。
只是结果令人意外。
“此人筋脉虽断，可他体内似乎生出了另一种像树根一样的东西，这东西遍布他全身，也正因如此他筋脉断绝却依然使得了剑。”
“可有法解？”
四长老摇摇头，头疼道：“这种东西我闻所未闻，是在不知晓如何解决。而且，即使除去这东西，人也回不来了。”
“可他不是还活着吗？”
“非也非也，活着的是他体内的那怪物，不是他。”
闻月章沈思，四长老提议道：“少主，这死尸比之前的又变了不少，我们还是跟其他家也商量一下，徐家或许知道呢？”
“好，我去联络他们。”闻月章转身便走，未出门又转头叮嘱他：“四长老，还请您看好他，别让他死了。”
月上中天，闻家西院药房内蓦地传出巨响。
闻月章匆忙赶到，见药房几乎塌成了一片废墟。
两日前那死尸像是突然发了狂，扯断了捆着他的锁链和符纸，拿着一块长木板，正要拍上躺在地上的四长老。
他唤出凌沧瞬间化剑劈断木板，反身一肘将死尸击退，之后将四长老带到一旁，“怎么回事？他怎么突然发狂了？”
“他丶咳咳，他方才突然浑身抽搐，发出几声怪叫，我上前看情况，咳，他就挣断了锁链，之后就变成这样了。”
闻月章握紧凌沧，凌空一笔成符，他未曾停手，顺带着用凌沧直接将符点在了死尸头上。
未曾想符并未起作用，那死尸只停了一息便又朝他攻来，他连退几步。
他心下微沈，符修跟这种肉拼的打，还真是不占优势。
这时，闻丰予赶到，明拂剑追紧了死尸，招招攻人死穴。只是那死尸像是不怕疼一样，根本不知后退，闻丰予一时也无法将其制服。
闻月章趁势起笔，几下画出了一张御火符，点在凌沧之上，凌沧瞬时剑身浴火。
他看准时机，在闻丰予挑开死尸手臂时一剑直直洞穿死尸肩骨，将其钉在了后墙之上，随后立刻对着死尸连拍三张符，勉强困住了死尸。
“没事吧？”闻丰予问道。
“没事。”闻月章沈声道：“他分明修为不高，今日一发狂却这般……”
“阿爹他们回来了吗？”
“我方才还在前厅等他们，没等到就听见这边的动静，就赶紧过来了。”闻月章答道。
半月前几家再聚首，各大家主都去了丹阳。他前日给人传信，算着时间今日该到了就去前厅等着，没想到人还没等到就出了状况。
“这符能封他多久？”
“照常来说能封三天，但如今这情况，我拿不准。”
二人还在聊着，便听到院外脚步声阵阵，他们回身看去，见四家除了陶家老家主闭关，其他几位家主均已到场。
“阿爹。”
“阿月，怎么回事？”闻重问道。
闻月章简单介绍了一下情况，徐远洲几步上前查看死尸，研究了半天，脸色愈发沈重。
“徐老弟，如何？”
“还得多看几天，一时半刻我没法找到根源，但我能确定是药物所致。”
“既如此，就先等几天，这几天还请诸位万般小心。”闻重对着众人正色说道。
他们不敢轻易动这死尸，便只又加了几道阵法，随后各自离开。
闻月章和闻丰予出了门就碰到了听声赶来的闻夫人陈婉林，陈婉林看见他们赶忙拉着人急切问：“怎么样了？没受伤吧？”
“没有没有。”闻月章安慰道，嘴角扬起一抹笑容，挽着她往前走：“放心吧阿娘，能解决的，您呀就带着小妹好好的。临近年关，看那些东西要做噩梦的，有那功夫不如多看看我，我不比他们好看多了？”
陈婉林掩口失笑，轻点他额头，“就你会说。”她转头问另一边拉着的闻丰予：“小予，你这段时间也辛苦了。”
“你们俩啊，都忙了半个多月了，临近年关也休息休息，把事情交给你爹他们，小疏都想你们了，天天闹着要跟你们玩。”
“让闻月章陪她，我还要练剑。”闻丰予撇嘴道。
“好啊，你再不练那死尸都打不过了，我呢就去陪小妹，带着她天天在你面前晃！”
“闻月章！”
“怎么？又要打吗？你又打不过我。”
“你！”
“哎呀好啦好啦，两个小祖宗别吵了。”陈婉林插在其中，急忙将两人拦下，“你们每次见面都吵，家里边还有那么多客人呢。”
闻月章顺势停嘴，冲着闻丰予挤眉弄眼，又将人逗得冷哼一声转开头，自己才悄悄笑出声来。
月光洒在庭院中，照着三人的身影，目送他们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