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那个偷烧饼的小贼
罗裳是个守信的人。难得伏炀殿下夜晚破屋对抗妖修一顿辛劳, 亦是为了经后彼此更融洽的相处，更好的锁魂配合，这天还没大亮, 罗裳带着肩上的猫儿, 如约来到了烧饼铺前，兑现之前的烧饼欠账。
烧饼铺开得到早, 铺头炉炕飘出袅袅炊烟, 伴着远处的鸡鸣, 一片祥和。
卖烧饼的大叔依旧憨厚和善, 听罗裳开口就要三十个烧饼, 不由笑道：“仙子, 三个烧饼就能管饱了。你一个人, 一顿可吃不了那么多！”
罗裳对大叔笑了笑, 擡手摸了摸肩上的猫。
是呀，谁能想象, 一只猫，一顿能吃那么多！殿下这食量, 是日益见长呀, 也就是罗裳家底厚，换了旁人，可不一定养得起！
钱给到位, 大叔也没再说什么，不一会儿，三十个热气腾腾的烧饼就陆续上了桌。伏炀毫不客气地跳上桌啃起了烧饼，所幸清晨时分, 这街上不过一两个打着哈欠的路人，烧饼铺只有罗裳一个来客, 大叔在专门的做烧饼，到也无人留意到——猫啃三十个烧饼这一奇景。
坐在一旁托腮而观的罗裳，看着猫儿一口一口吃得倍儿香，不由心想，要是换到现代，给伏炀弄个萌宠吃播什么的，准火！到时粉丝过亿，金主爸爸都找过来，还能直播带货，从此自己就能告别分析师每天加班的社畜生活了……
胡思乱想了一阵，罗裳转头就活在当下了——趁着空闲，又无旁人，她开始利用这碎片时间整理起储物袋。
临花门的月桂金丝储物袋空间不算大，且近日罗裳放入储物袋的东西越来越多，不按时分类整理会容易乱，关键时候找不上，可就要命了。
罗裳一面整理，一面随手将一些小件暂且放在自己身前的桌子上，什么传讯符丶瞬移符丶碎银子之类，还有隆玉所给剩馀的两三颗解毒水珠。
这一边，桌上的伏炀已经接连吃完了十个烧饼，正要对第十一个下口，忽而他猫耳微微一动，半眯起墨色的琉璃眼，一步一步，弓着身子，悄无声息地走到桌上朝外的一边，然后——抓住时机，擡起雪白的爪子，一把按住了从桌边偷偷伸过来的一只脏兮兮的手。
“喵呜！本座的烧饼也敢动，是活腻了吗？！” 伏炀俯视着藏身于桌下边的小贼，厉声道。
这是谁又一大早，惹殿下不高兴了？！
还在整理储物袋的罗裳，悠悠地闻声擡头，却赫然发现——
桌上剩馀的两三颗解毒水珠，正在发出淡青色的灵光！
“殿下！殿下！” 罗裳盯着桌上的水珠都看直了，“蛟珠！蛟珠，是蛟珠！”
“蛟什么珠！喵！快过来，有贼在偷本座的烧饼，她还想跑！” 伏炀虽是猫形，爪子下还有些力道，不过这小贼力气也不小，不一会儿，猫爪只在那脏兮兮的手背上留下了几道抓痕，还是让她挣脱了去。
但她逃得了凡猫之爪，却逃不开一个健步绕到桌外的罗裳。
罗裳都来不及将桌上的碎银子和道符收拾回去，眼见桌上解毒水珠终于有反应，她自然不会放过眼前任何可能与蛟珠有关之人。
罗裳牢牢抓住了这蹲在桌子下偷烧饼的小贼，定睛一看，居然还是个熟人——
正是一个月前，刚来镇上时，那烧饼的疯丫头，龅牙小眼，厚唇蒜鼻，嘴角一颗硕大的黑痣。
别说这镇上了，罗裳来到这个世界这么久，这丫头绝对是她见过最丑的姑娘，甚至远远丑过老态龙钟的刀明仙子，可谓教人过目难忘，绝不会认错。
这丫头不仅丑，还是个疯子，嘴里咿咿呀呀，也不知道在说什么，被人捉住了还在痴痴地笑。这样的丑疯子，不靠偷窃也很难过活。
罗裳记得，她叫阿玉。
“啊，又是阿玉呀！” 听见猫叫和吵闹声，卖烧饼的大叔走了过来，见罗裳抓着阿玉的手不放，立马上前憨憨地打圆场道，“仙子，放了她罢，她不是故意的。她拿了你多少烧饼，我都补给你！”
罗裳没有放手，她看向大叔，平和柔声道：“我知道她饿了，想买几个烧饼给她，让她坐在这里吃，但她似乎有点怕我，大叔，能帮帮我吗？”
卖烧饼的大叔微微一愣，立马感激地连说了几句：“仙子真是大好人！” 随即他走到还欲逃走的阿玉跟前，在她无神的眼睛前，用手指连画了几遍好似“s”的形态比划，阿玉居然真的在这比划中，渐渐平复安静下来，任由罗裳拉着她的手，不再逃走。
只是在这比划中，阿玉微微斜过头，极丑的面容上，竟露出一丝丝甜蜜的笑意。
这种笑容，太甜，太真，让平日看惯了冷笑丶假笑的罗裳，居然会有一瞬的失神。
“阿玉，阿玉！” 阿玉笑着开口说话了，但她似乎只会说“阿玉”两个字，所以说，她确实是个疯子。
看着坐在桌前，拿着烧饼大口大口吃着，时不时擡头朝自己露出幸福的笑脸，说上几声“阿玉，阿玉”的疯丫头，罗裳叹了口气。
她的手中，隆玉给的解毒水珠，正在发出更强烈的青色灵光。
“你说，她会是蓉儿吗？” 罗裳对桌另一边正严防死守自家烧饼的伏炀猫，轻声问道。
“关本座何事？” 伏炀扯过自己身后的烧饼，咬了一口回道，“又不是本座非要寻她，你该去问那只野泥鳅。”
罗裳抓了抓头，最后无奈地将上半身倒在桌上，道：“隆玉说，他的蓉儿是世间最美的姑娘，又贤惠又温柔又善良，做饭也好吃。但这丫头——唉”
又疯又丑，根本没法交流！怎么可能是同一个人呢？！也就偶尔笑起来时，会好看一点。
可解毒水珠确实只对她一个人有反应，就算她不是蓉儿，她和隆玉的蛟珠也肯定有关联。
不管了，伏炀殿下说得对，还是该由蛟君来辨别——
就先想办法把这疯丫头带上山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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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要悄悄拐带一个疯子，说难也难，说简单也简单。
罗裳先装作闲聊，和卖大饼的大叔一顿打听，得知这阿玉，是好几年前，龙鱼小镇郊外一药农的女儿，那药农一家几口的住处靠近龙鱼峰，和镇上的居民交流并不多。
药农偶尔会带着女儿进镇上来卖草药给药铺，所以镇上的一些人，如卖烧饼的大叔对药农之女有些印象，但那姑娘话少又腼腆，只是和善的笑，大家一直记不清她的姓名。
后来，药农突然举家搬迁而去，大家都不知是何缘故，也不知他们搬去了哪里。
“药铺的老板忽然念叨，怎么那么久，都没见到老陈了？大家才知，他们一家搬走了。” 卖烧饼的大叔缓缓道。
“他们一家，姓陈？” 罗裳擡眼道。
“应该是吧，都叫他老陈，该是姓陈的。” 大叔挠了挠头。
“那阿玉为什么又回来了？” 罗裳微微皱起了眉。
“我也不知道。就是突然有一天，在街头看到她，就是这副样子了。她以前不这样的。” 卖烧饼的大叔叹了口气，怜悯道，“仙子，阿玉是个可怜的人。她疯了傻了，身上也没钱财，时不时就有人欺负她。我听街坊说，仙子你能治好怪病，若你能帮帮阿玉，治好她的疯病，我大牛一定替她好好谢谢你，以后你来我大牛的烧饼铺买烧饼，都不要钱！”
罗裳笑了笑，她真的被卖烧饼的大牛叔的质朴和善良感动到了。阿玉和他非亲非故，但他却一直默默地给予这个疯丫头关怀和照顾。
就凭有大牛叔这样的人在，罗裳就不信什么天道之罚的说法！所谓的惩罚，是要连着这些无辜善良的平凡之人一起遭殃吗？！
这到底算是什么天道？！
也正是有这些平凡却善良的人，会让罗裳有片刻觉得，自己的中二和热血，并非毫无意义！插手龙鱼峰下毒一事，就算没有人知晓感激，就算后续会被夜影门追查追杀，就算也不会天道放过又何妨，最起码，她救了大牛叔，她觉得值！
罗裳微笑着，对大牛叔诚恳回道：“放心，大叔，我看阿玉有灵根，将来入道修仙，必成大器。我带她入宗门去修道，她的疯病也就会慢慢好了。”
“你骗人，还真有一套。” 肩上的猫儿，喵喵地叫。
闭嘴！罗裳暗暗斜了伏炀一眼。
“是吗？那真是太好了！你赶紧带阿玉去什么门修道吧。” 大牛叔感激道，看着罗裳的眼神满是亮光，他又想起什么一般，一边擡手比划，一边道，“路上，要是阿玉不听话，闹疯病，你就用手指在她眼前画龙，像这样，她慢慢就会乖了。”
罗裳学着大牛叔的样子画了个“s”，愣了好一会儿，才缓缓笑着道：“原来，这是龙呀。”
“是，开头一两年，阿玉曾不停地说，龙鱼峰上有龙，对谁都说。只是现在，她连这句都不会说了，只会叫阿玉，阿玉！对了，画龙时一定要注意，阿玉说龙是有角的，上面得有一点。”
说着，大牛叔擡手，在空气若有的“s”上，重重的点上了一点。
龙鱼峰上没有龙，龙也没有角。有角的不是龙，而是长得类似龙的蛟。
龙鱼峰上只有一条有角的蛟，他叫隆玉。
阿玉，阿玉。
这又丑又疯的丫头是在叫谁呀？
罗裳心底，已经有了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