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不是你想象中的公主
魔虎喷出第一口魔火时, 无尘道人就已经招架不及，连滚带爬了。
“别，别过来, 啊——” 只觉大限将至的无尘道人, 东避西藏间靠着求生的本能，颤颤悠悠回击了几次暗红妖光, 却皆被伏炀吐出的黑色魔焰瞬间燃噬殆尽, 最后根本没有一丝还手的馀地, 只能抱头滚躲。
伏炀似逗弄他般, 烧了他的鞋子, 断了他的道冠, 毁了他扔出的法器拂尘, 追着他屁股后面攻击, 直到他的道衣破烂不堪，比同样破衣破裤的罗裳还要狼狈。
罗裳一边看着同被魔火毁掉的屋子器物, 自我安慰道，没事没事, 反正是荒废的屋子不用赔钱, 大世子这阵子也算是憋坏了，就让他好好发泄一下积压已久的变态情绪吧。
转头见到死死护在床边的蒙面黑衣人，已经被眼前魔虎喷火的情景彻底吓蒙, 正在双脚打颤，浑身发抖，与其说他是双手扒住床沿护住身后的凤蓉，还不如说他是靠着床边, 才勉强没有瘫倒在地。
黑衣人身后，露出一个苍白的俏脸, 正是因中毒而染病的花楼头牌凤蓉。
虽因夜色，看得并不十分真切，但罗裳还是能感觉到，即使有病在身，这凤蓉姑娘面对魔妖相斗的大场面，比靠在床边快吓尿的黑衣人要镇定得多，她甚至探出身子，遥遥地对罗裳颔首，报以一个感激的微笑。
这姑娘的身份果然不简单！
罗裳将视线拉回妖修身上时，伏炀已经玩够了猎物，只见魔虎傲然踏脚，狠狠地踩住了已无还手之力的无尘道人整条左边臂膀。
魔能强劲，无尘道人那只手该是废了。
伏炀的口中隐隐含着若能吞噬一切的魔火，这一次，他对准了脚下无尘道人的胸腔，那是妖丹的所在，一旦妖丹被毁，无尘道人可不止是被打回妖之原形那么简单，很可能直接灵灭若无尘了。
“殿下，等等——” 眼见暗黑色的魔火即将喷涌而出，罗裳立马上前出声阻止道，“留活口，我还有话要问。”
罗裳并不在乎无尘道人的生死，这妖修适才也没有对自己客气的意思，要不是自己有后手，这受虐的角色可能要调换一下，所以伏炀怎么变态玩法，也都随魔族大世子高兴，但关于夜影门丶龙鱼峰下毒，以及今晚为何要袭击凤蓉等诸事，罗裳有太多的疑问，怎么也不能放过目前最有可能知晓内幕的无尘道人，就算要弄死他，也得先逼他把该说的都说了。
“本座如何处置败者，由本座说了算！” 魔虎闻之，转头怒道。
“殿下，等话问完了，妖随你处置。” 罗裳来到魔虎身旁，低身看向虎爪下的妖修。
突然间，那被按倒的妖修，猛地擡眼，仿佛是拼尽全力一搏般，从右手向罗裳击出一道红色妖光，罗裳眼尖，一个水幻影，换形躲过。
魔虎却瞬间怒吼，地动山摇，口中可怕魔焰涌出，没有一刻迟疑地朝那妖修而来！
“别——” 一旁换形站定的罗裳刚擡手，就见到魔息之火下，无尘道人还来不及嘶喊出一声，就已全然淹没在暗黑的魔火之下，最后返形成一只身具红色斑纹的壁虎，身体里闪着一颗小小的金色妖丹。
“本座谅他原是有天大的道行，不过是只壁虎精而已。” 伏炀冷道。
罗裳眼见魔火过后，那已被打回原形的壁虎靠着百年道行的妖丹，还勉强撑着一口气息尚存，但已经动弹不得，她立马喝住要直接踩死壁虎的伏炀。
“你又来命令本座——本座现在就让他一命呜呼！” 被制止的伏炀却止不住怒火，他闻声停下了脚，又准备上魔息之火。
问话计划一再被打乱的罗裳，也没什么心情安抚大世子的情绪，眼见下一波魔火能直接要了壁虎的老命，就一抹血控了锁魂。
“喵嗷——” 始料不及的伏炀殿下，还保持着踏脚喷火的姿势，就又成了一只白蹄踏雪的黑猫儿。
罗裳一面习惯性地接受着反应过来的猫儿各种撕咬的攻击，一面上前对壁虎先下了结界帕，以防他逃走，接着蹲下身子道：“无尘道友，还能说话吗？”
过了好一会儿，结界中的壁虎才打颤道：“给，给……你们，都，都给……你们，放本道，不，放小妖我，一条生路吧！”
说着，那壁虎呕出了本命的妖丹，显然是在舍丹保命，没有了妖丹，很快它就不过是条再普通不过的壁虎。
但只要有灵未灭，还有一口气，总会有无限可能。
可能的是，他再得机缘重修；更可能的是，他会回来找上门报复。
罗裳对他的妖丹没兴趣，也不想埋下什么祸根，即使壁虎眼下可怜巴巴，罗裳并没有放过他的打算，不过首先，她得从这壁虎口中弄到她想要的信息。
“你们夜影门为什么要对龙鱼峰的水源和小镇无辜民众下手？你口中的圣药到底什么来历？” 罗裳不想再多废话，直奔主题。
“小妖我，我，不知，我是听了副门主的令才来此，其他的，都不知……”
“不知？” 罗裳擡起一只手，几根冰针射入结界，直直插入了壁虎的四肢，那壁虎四肢被定住，呕出了一口血，疼得扭动身躯挣扎，却无济于事。
窝在怀中的伏炀随即停止了闹腾，他高傲地扬着头，冷冷地俯视地上结界中的壁虎。
“现在知道了吗？” 罗裳低声，威胁的意思再明显不过，她的耐心也是有限的。
“圣药，药，是副门主给的，每月十五夜里放到山脚水中，都，都是副门主，吩咐的。副门主，他，他说，一切，都，都是天道的意思！是，天道，对罪人的惩罚！”
天道的惩罚？！对整个龙鱼地界？！
罗裳皱眉，继续道：“他们犯了什么罪？凭什么接受这样所谓的惩罚？你们有什么依据？不要为你们作恶找冠冕堂皇的理由！”
“小妖，真，不知呀！都是，是天道，的，意思！”
“那你今天交代在这里，看来也是天道的意思了？” 罗裳不爽地啧了一声，这到是有趣，以后坏人做了坏事，都能怪老天爷——全是上天的错！上天就不该让你来到这世上吧！
“不，不，都是副门主，和门主的，意思！小的，也是听令办事！” 壁虎眼珠都泛红了。
罗裳下意识的地下头，和怀中的伏炀对视一眼。大世子冷笑一声道：“夜影门是正派宗门，替天行事，也不无可能。”
罗裳咬住了嘴唇，她顿了顿，接着问道：“今晚，你又为什么会来此攻击凤蓉姑娘？”
“这，这也是，副门主的，命令，暗杀蓉公——”
“仙子！” 忽然，身后传来一声叫唤，打断了壁虎所言，硬生生把罗裳的耳朵咋了一惊！
罗裳闻声，不由转头，却见原本卧床的凤蓉竟由那黑衣人搀扶着，下了床走到了自己的身边，夜色下她面色苍白，却不掩其国色天香的美艳，且自带一股大家闺秀的稳重气场，即使连日身处破房，行走间竟带着阵阵暗香。
罗裳觉得这香味挺别致的，不由吸了吸鼻子——她能感觉得出，凤蓉的出身应该不低，京城贵女的说法，倒也不一定是假的，只是她也确实有些功夫在身上，难道是京城大家族从小教贵女一些拳脚防身？
罗裳又暗自打量了凤蓉一番，江湖气不重，倒是有点官家子弟的气质。
作为分析师，罗裳每年都要跟着团队去行业的大公司调研，见多了管理层，是草莽白手起家，还是二代体验生活，开几次会，吃几顿会，也都能感觉出来。
江湖子弟江湖老，而官场毕竟是官场，古往今来，异世而处，两者在气质的不同上，到也没有多大变化——这丫头绝对不是江湖中人，即使和武林有牵连，她也该是常年居于庙堂之高的大户小姐。
“妾身凤蓉，见过仙子，多谢仙子出手相救。” 凤蓉对罗裳欠身行礼，黑衣人搀扶在侧，很是恭敬。
罗裳不得不会撇下无尘道人，让他在结界里先待会儿，她抱着猫儿起身，对凤蓉回礼，微笑道：“姑娘不必客气，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修道之人的本分罢了。”
“仙子谦逊，咳咳——” 凤蓉脸色憔悴地又轻咳了几声，道，“抱歉，妾身连日抱病未愈，让仙子见笑了。”
“哦，对了，姑娘的怪病，我这里正好有解除之法！” 罗裳一下子回过神来，她来此的初衷，不就是为凤蓉解毒吗？
说着，她取出了一颗解毒水珠，递给凤蓉，期间那水珠没有任何发光反应，隆玉的蛟珠并不在这凤蓉身上。
凤蓉使了个眼色，黑衣人得令，上前接下水珠——就在这个时候！
趁所有人的注意力都不在自己身上，结界中的壁虎眼珠中闪过暗光，一口吞回了自个的妖珠，悄然将四肢从冰针中忍着剧痛擡出，晃得吐出长长红色的舌头，正如之前暗红的妖光般，一道破了结界，迅速逃离而去。
这样就想跑走？壁虎还没溜两步，就被三个罗裳的水幻影团团围住，而这一面，正身罗裳抱着伏炀，依旧和凤蓉两人淡然谈笑。
被包围的壁虎恐惧地擡眼，却见不远处罗裳怀中的猫儿侧头，冷冽地对他投来了关注的眼神，猫身一扭就要跳下朝他而来，壁虎立马吐出妖丹，一脚将妖丹踩碎，碎丹内竟涌出一团暗红浑浊的雾气，雾中幻成几道妖光，接连击散了罗裳的水幻影，伏炀飞身入雾，在雾散时只抓住了地上不停摆动的半截壁虎尾巴。
靠！罗裳握紧手中飞回的结界帕，不理会凤蓉惊愕地叫声，一旁黑衣人拔出腰间的刀慌张的防护，她凝神听声，低声叫道：“殿下，他四肢受伤跑不远，沿着血迹找——”
“喵呜！他跑去你的脚边了，就在那儿！” 伏炀说着，甩下还在扭动的壁虎尾巴，朝罗裳三人身边奔来。
罗裳下意识地看向脚下，凤蓉随即暗暗踩了身边黑衣人一脚，那黑衣人突然回神般，对着地面一阵没有章法的猛砍，罗裳都恨不得擡手对他射冰针，让这人住手，但等她上前一步截下黑衣人手中刀时，已经来不及了。
借着月色，罗裳在黑衣人的脚边，看到了被刀破肚的壁虎，壁虎斜翻着身子，还在微微发颤，他的四肢受伤，背上有一片暗红的斑迹——
很快，壁虎就停止了抖动，咽了气。身负重伤，没了妖丹，被黑衣人的狂砍误伤致死，这妖修无尘道人，是彻底交代于此了。
罗裳确实不打算放过无尘，但这样的结果，让她觉得很不爽，特别是对眼前的两位。
她一个冷厉的擡眼，吓得黑衣人不自觉朝病弱的凤蓉方向靠了靠，蒙着脸哆嗦道：“救我，蓉公——”
“咳咳！仙子！妾身怕是不能久立，咳！”说着凤蓉就朝黑衣人的方向弱柳迎风的倒去，惊吓未定的黑衣人立马得令般禁声，扶住了她。
罗裳冷笑了一声，任由猫儿的尾巴在脚步扫动，回到她身边的伏炀低声道：“那个叫凤蓉的，身上的香味，有古怪！”
呵呵，都是千年的狐狸，演什么聊斋？！
她耳朵不聋，两次都是“蓉公——” ，他们定是藏着一些事，特别是涉及到这位凤蓉姑娘的身份，不想让她知道罢了，但在她眼皮子下搞灭口，还要做戏做全套，是觉得她一个小丫头好唬弄吗？！
罗裳心底难免有火，但另一面理智则告诉她，暂且陪这狐狸演下去吧。
想想，京城来的贵女，蓉公——会是谁？！
原书中曾有一部分重点涉及人界，此时人间为一李姓王朝一统而治，名大尧，李家王朝在书中男主程若于筑基期入世时，曾发生过一次宫廷动乱，其中涉及好几位皇子和一位公主。
这位公主名号盛华，真名书中没有细说，却是位运筹帷幄的高手，在书中也是个不大不小的反派配角，因立场不同和男主角程若有一段高手过招般的隔空斗智斗勇，虽然最后应了后宫文的一般规律，被程若推倒，但在书中涉及人界宫廷之乱的章节中，却意外的出彩，智者之光让其他几位皇子黯然失色。
眼前这位，会不会有可能就是……
不是最好，若真的撞了大运——
罗裳笑了笑，对黑衣人道：“扶凤蓉姑娘上床休息吧。既然妖道已除，本仙子还有要事在身，就不便叨扰了。”
病恹恹的凤蓉，面上仍客气道：“妾身该如何回报仙子的大恩是好？”
“大恩不算，举手之劳而已。” 以后若真是再行碰上，罗裳也不觉得原文中杀伐果决的盛华公主会多记得自己的好。
当然，还是别遇上为好。
“仙子，仙风亮节，妾身佩服。受人之恩，铭记于怀，敢问恩公姓名？”
罗裳想了想，一个名字而已也无所谓，就温和回道：“三宗五门之人，解罗裳，姑娘叫我罗裳就好。”
没想，这凤蓉还接着道：“罗裳仙子，妾身眼下身无长物，唯有一脂粉过客相赠之金质令牌，也不知是什么用途，却也是全金打造，妾身贴身所藏，才未被老鸨强占去。此时赠予仙子，全当一片心意，仙子断不要拒绝！”
罗裳望了凤蓉从衣袖中递出的一块令牌，令牌上刻着一只三足乌，确是全金所造，但一看就不普通——
罗裳略作迟疑，擡手笑着接过了。她明白，这公主也是知晓因果之道的，承了恩还恩，自己若不接，到显得不上道了。
当罗裳带着伏炀离了破屋，从僻静的小巷回到大街上时，天已经蒙蒙亮了。
街上依旧空寂，唯有鸡鸣，打破宁静。
罗裳一边在路上悠悠地走，一面打量着手上的三足乌令牌，然后收进了储物袋中，肩上的伏炀打了个哈欠，懒懒道：“不明来历之人给的东西，你也敢收？！”
“毕竟，得给公主面子。” 罗裳轻声回道。
猫儿擡眼道：“你就知道，她是位公主？”
“蓉公——还能是什么？” 罗裳自己也伸了个懒腰。
总不可能是蓉公公吧？！
哈哈，不过说起来，同在原书入世李朝那一章，和盛华公主一样出彩的角色，确有个位居大内总管的宦官，能文能武，能屈能伸，是和主角团一派的，与盛华公主对立，这公公的姓氏有点复杂，叫什么峵公公，罗裳至今都不知那个字该怎么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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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还没大亮，破屋内服用过解毒水珠的凤蓉，已经恢复了红润的脸色。
“公……公……”
“罢了，先回京城吧，龙鱼峰一事不简单，陛下要咱家密查勾芒族神女之力，夜影门竟追杀到这里，三皇子在仙刀宗也不一定安全。此事还得从长计议。啧，咱家也倦了成日穿这女装扮女人！”
“是，峵公公！”
“去，走之前把咱家的古琴取回来，顺道找几个人，教训一下那狗眼看人低的老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