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宜老娘
“啊!!!!!”雍久闭上眼,捂住脑袋,吓得在原地狂叫,不敢动弹。
想来是奎老大挡在她身前,大虫那血盆大口倒是还没咬到她身上来。
雍久也想跑,但前有虎后有狼,与其独自面对那绿眼睛的狼群,她宁愿选择和奎老大一起对付这只大老虎。
心悸好一会,也没听到更多动静,只稀稀疏疏传来不知是什么的小碎音以及隐隐约约丶不知何处而来的清笛声。
不会是老虎在吃奎老大的肉吧?
雍久试着睁开眼。想象中,猛虎已将奎老大扑倒在地,手臂丶小腿都被支离破碎地撕咬下来……
没想到,睁眼看来,竟是另一幅景象。
猛虎确实将奎老大扑倒了。不过非但没咬噬他,反而还亲昵地拿它那满是苔刺的舌头舔得奎老大满脸口水。
“这,怎么回事?”
被扑倒的奎老大好不容易将自己的脑袋从大虫舌下挪出,唾液沾满了他的双眼,几乎睁不开:“我也不知道啊。”
雍久很想帮帮奎老大,但她实在害怕那畜生,焦头烂额之际,缥缈笛声愈发临近。
原本隐身在灌木丛中的狼群一匹匹走了出来,而坐在那头狼身上的,正是吹笛之人。
“阁下是?”
雍久瞧那女子模样,身穿丁香色刻丝葫芦纹的对襟褙子,腰间一根橙色腰带,腰带上挂满各色小葫芦,神情松弛,悠然自得。心道:莫非这些畜生是这女子所养?
“你又是什么人?”女子随口一问,转而冲着那吊睛虎斥道,“你这孽畜又出来吓人,还不赶紧回去?”
那老虎似能听懂人话一般,心不甘情不愿地从奎老大身上下来,乖乖趴到狼群边,等待号令。
“姑娘真是好本事。”雍久由衷赞道。
奎老大抹了一把脸,刚要同那女子道谢,那女子却摆手道:“本就是我那孽畜吓人在先,不必言谢。两位这是要上山?”
“是。不知姑娘能否给些指点?”
女子不答,把玩着手中玉笛,从头狼身上跳下,绕着奎老大走了一圈:“你们去山上做什么?”
“我们想求野山参。”雍久恭敬一揖。
“野山参哪里没有?不过,我卧龙山的野山参确实与众不同,你们倒是有眼光。只是……”
“只是什么?”奎老大心系长公主,听不得半点差池。
“只是最近山上山下的事特别多,像你们这样既无拜帖,又无邀请的不速之客,山头主人一定不会让你们上去的。”
女子又将雍久上下一番打量,讶道,“你不会就是山主人说的那位贵宾吧?”
雍久与奎老大二人被这女子一惊一乍的自言自语搞得莫名奇妙,方才还是不速之客,这下怎地又成贵宾了呢?
不管怎样,至少眼前女子似友非敌已是万幸之事。
女子心中下了判断,带着狼群和那吊睛白额大虎为两人开道。
有这女子带路,还有一群大家夥守护,一行人很快顺畅无阻地到达卧龙山顶。
“小女子只能送二位到此地了,后会有期。”
“多谢姑娘,后会有期。”
两人目送那女子骑着野狼远去,身后跟着一批狼和一只虎,颇为奇妙。
转身再看,此处是卧龙山山顶难得的平原之地,眼前的白墙似是刚砌不久,白墙中央处是一扇广梁大门,端的是恢弘气派。
细细看去,那门上竟有门钉。
奎老大奇道:“咦,莫非这山头主人真有大来头?这门钉可不是普通人家可以做的。”
可不是么,大周律例,王侯将相往上的家族,门楣上才有资格打门钉,这山间野户竟敢如此违制?
雍久如同听到奎老大的心声一般,嗤笑道:“违不违制还不是你们韦太后说了算?”
奎老大知她话中有话,还想再问,雍久已兀自前去敲门。
开门的是位老太太,老太太精神不错,见了两人,满面笑容。
“两位可算到了,进来吧。”
雍久回礼后,一脚便要踏入那道门槛。奎老大在身后急急拉住她:“此地处处诡异,姑娘三思。”
“来都来了,怕什么?”雍久摇头笑道,“她还要请我们带野山参回去救自己的宝贝孙女呢,不会有事的。”
诶?奎老大瞪大眼,脑中一团迷雾似要解开,正当此际,一道娇音从院内传来。
“厚朴姑姑,谁来了?”
那女子身穿粉色衣裙,腰间一把金鞘弯刀,肩上一只狮尾猕猴,不正是那杨六公主吗?
“问荆姐……斟老板,你们怎么来这儿了?”
不过半年光景,眼前这位六公主早已不覆早先的生机勃勃,稚嫩脸上多了本不应有的沧桑之态,行为举止也不再咋咋呼呼,显得沈稳许多。连带那猕猴都瞧起来正经不少。
“杨六公主又怎会在此?”
雍久知晓,当初追杀杨六的正是南楚二王子杨简钰,如今杨简钰已登基成了南楚皇帝,必然更加不会放过杨六。
她要逃命,自然不是来大周,就是去东魏。
只是,怎地会在这卧龙山上呢?难道这杨六公主与那大周韦太后还有什么交情不成?
“曦儿,让问荆她们进来说话。”
院中两间茅草屋中的一间里面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紧接着另一年轻女子出来迎接雍久一行进去。
“雍小姐丶白虎卫大人,里屋请。”
雍久随那女子进屋,边望着她的背影思考——总觉得此人面相熟稔,好像在哪里见过一般。
一个名字在雍久舌尖打转。
里屋太师椅上坐着的老妇人音色清润,先开口道:“你……就是名闻天下的斟九斟老板?”
那妇人坐姿端庄,气质淑雅,身穿青色道袍,满头银发一丝不苟地高高梳起,俨然一副世外高人模样。
“正是,不知您是?”
既能估摸雍久二人的行程,又能准确报出二人身份,难道这位便是那传说中“暴毙”的韦太后?
“贫道卧龙山人,斟老板随意即可。”
“道长有礼了。”
雍久一边抱拳行礼,一边悄悄打量这位卧龙山人。
即便这女道长有些年纪,但身姿轻盈,面色红润,毫无龙钟之态。雍久试图从这位道长身上找到一丝与独孤伽罗相似之处,并无线索。
这边厢,雍久在暗中打量卧龙山人,太师椅上的卧龙山人也正细细打量着她——与儿时大不一样了。
杨静晖心中感慨万分,眼神中不自觉地流露出浓浓眷意。
雍久被她看得毛骨悚然,强行直/插主题:“山人见谅,我等前来是为救人,想求卧龙山百年野山参一枚,不知道长……”
“去取山参来。”
灵陀打喏,从里屋取出一只木托盘,里面早已放好了野山参,似乎正是在等雍久来取它。
雍久拿起野山参,正反细看一通,又递给奎老大瞧。
两人眼神一对,确认就是龙婞交代她们要取的那种,心中大石落下,都松了口气。
没想到,拿这百年野山参竟如此不费吹灰之力。
雍久行礼谢过,见那山人还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看,浑身更是鸡皮疙瘩都竖起来,赶忙长揖告别。
“多谢道长,我等救命在急,不便多扰。待人救醒后,在下定当带那病者一道登山还礼相谢。”
那道长点点头,似是允了。
雍久将山参揣怀里,拉着奎老大就要往外走。转身不过两步,背后传来一声疾呼:“问荆!”
雍久下意识转头去看,只见那道长神情是掩不住的激动,却又面露尴尬,疾呼声正是出自她口。
“道长可是叫我?”
这名字,雍久并不陌生,在京都与王瑞杰见面时,他曾脱口而出;方才杨六似乎也这么称呼她;更吊诡的是长公主府上收养了一个女婴,名字正是“问荆”。
现在,这位女道长欲言又止的模样引起雍久莫大的好奇心——自己和那位问荆莫非长得很像?长公主府上那个孩子又是怎么回事,难道只是巧合?
杨静晖垂下眼眸,略作思索后,坦然道:“正是,你是我女儿,杨问荆。”
雍久彻底糊涂了:“山人,我想你认错人了。在下本姓雍,单名一个久字。”她转转眼珠,又道,“京都人士……”
还想说些什么,却突然想到,方才那侍女分明称呼自己为“雍小姐”,这山人必然是知道自己的,难道是雍久漏了什么线索?
“那是你父亲给你取的,我给你取的名字就叫问荆。”杨静晖用最平和的语气说出一个惊人真相。
“你是我母亲?你没死?”雍久脑中飞速寻找自己这位便宜老母的信息,发现竟寥寥无几。
只知雍母为杨氏女,姓氏倒是相配,可其他信息呢?
自雍久接手寻机阁后,不是没有调查过原主的那些近亲关系,关於这位生母的信息如此少,现在想来,还真是不同寻常。
雍久瞥眼一旁恭敬伺候着那卧龙山人的杨六,福灵心至。又看眼那面相极为熟悉的侍女,脑海中灵光乍现,是她!